《孤舟不钓寒江雪》镜鲤

2、舟遥遥以轻飏

　　“今天是新学期的开始，老师很高兴能和大家见面。我先来自我介绍一下，我姓谷，稻谷的谷，谷梅——梅花的梅——这学期担任你们的班主任兼物理老师。”讲台上的女老师烫着一头秀丽的长卷发，身着一条色彩鲜艳的碎花裙，脚下踩着一双颜色并不怎么搭的高跟凉鞋，在黑板上郑重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粉笔与黑板摩擦，发出咔吱咔吱的声响，坐在前排的同学不禁打了个寒战。“啪”的一声，粉笔头断了。
　　谷梅满意的看着自己写的名字，把断了的粉笔头随手掷向角落的垃圾桶，粉笔头在垃圾桶边弹了一下，落在外面。谷梅却没顾得上这一幕，而是转身把余下的粉笔丢在桌上拍了拍手上的粉尘，随手抽走讲台下前排一位同学放在桌上的纸巾，攥在手里擦了又擦。
　　这一套操作结束，同学们内心都在默默地喊666——毕竟从小到大，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英姿飒爽”的老师，还是个女老师。
　　谷梅声音尖利，猛的提高一嗓子，坐在前排的同学只觉得自己的耳膜阵阵抖动。
　　“这老师不一般啊，”原本昏昏欲睡的舟轻飏突然被谷梅提高的嗓音吓得一激灵，立刻坐直了身子，便听到同桌一个小胖子凑过身来和他窃窃私语，“看起来像是个暴脾气，以后的日子说不定不好过咯！”
　　“啪！”又是一声脆响，舟轻飏只觉得自己面前的桌子上有什么东西突然炸开，定下神一看，原来是个粉笔头。舟轻飏自觉怕是被谷梅发现了打瞌睡的事，一时心虚，“蹭”地一下站起来。同学们听到动静，分分转过头来看。
　　舟轻飏的位置位于教室靠门窗一列的倒数第二排，这一站不要紧，整个教室的目光齐刷刷钉在他身上。舟轻飏一时无措的低下了头，脸色一路红到脖子根，一副好学生乖乖受训的样子。
　　讲台上的谷梅对这个学生的行为倒是很意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靠近讲台看了看贴在桌子角落的座位表，对着名单一一扫过去，终于确定了目标，原本还阴沉的脸突然放晴，抬手对舟轻飏挥了挥：“啊，舟轻……什么，这个字还挺陌生的哈。那个，舟同学，我没有叫你，粉笔头没扔准，你坐下吧。”
　　舟轻飏闻言，脸仿佛更红了，腿一软瘫坐在椅子上。谷梅的反映引起了班级中学生低声的哄笑，罪魁祸首——舟轻飏同桌的小胖子也乐在其中，混在里面笑得开怀。
　　“说的就是你，你还有脸笑！”笑容刚刚还挂在脸上的谷梅突然又变了脸，声音又提高几度更震人耳膜，手一拍桌子撑住，目光便在座位表上再次扫荡起来，“骚瑞是吧，你还有脸笑！”
　　听着这名字，同学们再次哄堂大笑，一时间教室里炸开了锅，“骚瑞”同学自己也笑得趴在桌上直不起身。
　　大概是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止住笑意，“骚瑞”同学强装正经的站起来，憋笑看着谷梅：“老师，我叫邵一瑞，不叫‘骚瑞’，也不叫sorry。”
　　教室里的笑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谷梅似是彻底被惹怒，狠狠拍了一下讲台，学生们被巨响吓得收了笑容，低头屏气不敢再出声。
　　“说的就是你，你还笑得出来！”谷梅气急，索性走下讲台径直走到邵一瑞面前，所过之处的同学皆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小胖子终于有了点危机感，老老实实的低下了头，“我知道你叫骚瑞，我还不至于不认识你这两个字。”
　　舟轻飏这时扭头，正好看见谷梅站在他和邵一瑞之间的走廊里。十几岁的男生长的特别快，谷梅本就不高，邵一瑞又坐在后排，站在邵一瑞身边矮了几乎一个头，以至于舟轻飏的视角看还能看到邵一瑞的发顶不知为何一抖一抖。
　　舟轻飏默默的往后靠了些看到了邵一瑞低下头的脸——好家伙，敢情还在憋笑呢。
　　“我说话的时候，不许在讲台下面乱讲话。上高中了，这些常识都不知道吗！”
　　邵一瑞好不容易停止了笑，咬着嘴唇狠狠地点点头，嘴里还念念有词：“老师我知道错了，下次不会了，对不起老师，我保证不会了。”
　　谷梅瞪了他一眼——这样的学生对于她这个当了那么多年班主任的老师来说见过的不要太多。奈何开学第一天，谁也不想给谁留下不好的印象，谷梅哼了一声，不客气的说了句“坐下”，便转身回到了讲台上。
　　“新学期的第一天，想必同学们都还不太熟悉，从你开始，按顺序做自我介绍。”谷梅指向第一排的一个女生，正是靠门窗的那一列。
　　“啊？大……大家好……”那个女生一头乖巧的短发，带着银色的细框眼镜，显得腼腆又斯文，显然是没有料到第一个人会是自己，慢慢的站起，说话声音越来越小。
　　这好像又引起了谷梅的不满，走到那个女生桌子前大手一挥打断她的话：“没吃饭吗？说话声音像蚊子，我在讲台上都听不清，你要后面的同学怎么办？声音大点，放开来，女孩子嘛，要大大方方的。”
　　那个女生似乎没料到谷梅会突然走到她身边，吓得快哭了，但还是大着胆子介绍道：“大家好，我……我叫蒋雨晗。”
　　说话没等谷梅接上一句话，女生急忙坐下了。谷梅见她脸涨得通红，也不好再说什么，抬抬头示意下一个同学。
　　轮到舟轻飏的时候，他正看着窗外发呆，突然觉得周围的环境暗了下来，回过神，谷梅已经站在他的身侧挂着笑容看着他。
　　舟轻飏急忙起身，自我介绍道：“大家好，我叫舟轻飏，舟遥遥以轻飏的舟轻飏。”
　　“很好，就是要这样，简短，声音响亮！同学们都要像这位同学学习。”谷梅赞许的点点头，“我都不认识那个字喂，看来你们家学识挺渊博的。”
　　舟轻飏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后面一位同学呢，怎么没来？”谷梅看着舟轻飏身后空荡荡的课桌，语气流露出明显的不满。
　　同学们的目光又一次齐刷刷的投向后排，舟轻飏也向后望去，果然后座空无一人。
　　“老师，那位同学据说是上一届留下来的，可能是今天有什么事吧。”前排有一位女生开口解释道。
　　谷梅点点头，示意同学们继续自我介绍，方才说话的那个那个女生随后站起来：“大家好，我叫舒蘅，老舍的舒，薛宝钗的蘅，希望大家多多关照。”
　　名叫舒蘅的女生能说会道，谷梅颇为满意，连看向她的眼神都带着笑意：“这位同学的自我介绍很有意思，希望接下来的同学们也能放开一点。”
　　一个班的学生介绍完，半节课过去了。谷梅又啰嗦了几句班里的规矩，交代完今日的作息安排，下课铃刚好响起。
　　谷梅一走，舟轻飏同桌的邵一瑞便飞窜到前排舒蘅的桌前讨论些什么。舟轻飏正整理新发的教材，一边忙着手头的事一边凑过去一只耳朵听他们闲聊。
　　原来邵一瑞和舒蘅以前是同一所学校的隔壁班同学，认识已有不少的时间。邵一瑞正找舒蘅打听那个没来的同学的情况。
　　“他呀，在裕华不是很有名的钉子户嘛。”舒蘅擅长交际，不一会就和周围的同学打成一片。一听这话，不少人抱着好奇心理围到她的桌边，“听说他是上几届的，因为成绩不行，人品也不怎么好，跟老师吵过还和同学打过架。不过不知道他家什么来头，都这样了也没有被严厉的处分，只是休学了一年，又留了一年级，这才来咱们班的。”
　　“我看啊，这个人应该不怎么样，开学第一天都敢光明正大的旷课。咱们以后还是离他远着些，别给自己惹上什么麻烦。”
　　舒蘅这么介绍完，便拉着同桌蒋雨晗聊天。围观的同学们窃窃私语讨论了一阵，上课铃响，又一窝蜂涌回自己位置上等待老师的到来。
　　新学期的第一课就是数学，不少同学内心叫苦，但见走进来的新老师看起来温柔说话又细声细语，同学们好像也没这么讨厌数学课了。
　　“同学们好，我叫徐慧。”新老师简单的做了下自我介绍，又从抱来的教材书里翻出一张打印的名单，上下浏览了一番，“这个是你们中考的成绩单，我看有个叫舟轻……畅的同学，数学成绩非常好，不知是哪位。可以站起来让我认识一下吗？”
　　舟轻飏闻言站起身——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有老师把他的名字念错了，从小到大，他便从别人口中听到了各种版本的叫法，“舟轻畅”也不例外。
　　“老师，那个字读yáng。”
　　舟轻飏小声纠正，徐慧有些尴尬的微微一笑，点点头：“不好意思舟轻飏同学。老师看你的数学很不错，想问问你有意向做课代表吗？”
　　舟轻飏点点头，徐慧对他的反应显然十分满意，笑着让他坐下，又走到他身边放下一张便利贴，上面写着今天的作业。
　　“老舟，你运气不错啊，碰到这么个美女老师，还做了她的课代表。”邵一瑞向来大大咧咧，和谁都是自来熟，刚和搭伙认识就“老舟”、“小陈”的叫上了。舟轻飏没有多理会，撇撇嘴示意他认真听课。
　　然而注意力集中没多久，舟轻飏便不自觉的转身看向后面空荡荡的课桌，思绪渐渐飘远，讲台上老师的声音渐渐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不知他的后桌——舒蘅口中并不好处且“人品不好”的同学，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