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舟不钓寒江雪》镜鲤

10、女孩

　　舟轻飏怀着忐忑又抱着希望拨通了手机里的唯一一个电话，还没来得及整理措辞，电话那头低沉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是和辜语弦一样的低沉，但更多是些岁月的声色。
　　“你这孩子，店里该打烊了，怎么还不回来……喂？诶……您哪位？”
　　在大概了解舟轻飏和辜语弦这边的情况后，辜潼嚷嚷着：“等着，我这就来接你们。”
　　没过多久，刹车声划破了宁静的夜空，辜潼摇下车窗大手一挥：“上车！”
　　舟轻飏就这么迷迷糊糊跟着辜语弦回了家，直到辜潼把他带到客房里安顿下来，他才想起给家里打电话。
　　看着手机屏幕显示数不清的未接来电，舟轻飏内心一阵说不出的滋味。
　　“爸，同学生病了我送他回了家，今天晚上就不回来了。”舟轻飏解释着，突然听见电话那头传来舟泊和齐敏华的对话。
　　“我说什么来着，这么大的人还要父母操心，你倒是心急担心他，他在外面快活的家都不回……”
　　“敏华！别说了，轻飏听着呢。”
　　舟轻飏默默地挂了电话，那天“母亲”意外的话语又一次浮现在脑海里。
　　自己终究不是父母的亲生孩子，他们把自己养育大已经是大恩大德。
　　不能再奢求太多了。
　　门外，辜潼正忙进忙出照顾昏睡的辜语弦。
　　舟轻飏在客房的淋浴间简单冲洗了一下，又换上辜潼替他找的辜语弦的衣服，准备休息。临睡前，他又绕着房间走了一圈，忽然目光聚集在书柜里侧的一个小相框。
　　开始舟轻飏瞥见那里面的相册，权当是辜语弦的母亲，然而多看几眼，却觉得那人越看越眼熟，直至最后好奇战胜了理智，走上前一看究竟。
　　然而相框里的女孩，不是别人，是他们的同班同学——黎歌谣。
　　舟轻飏一时间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黎歌谣三番五次和辜语弦出现在同一画面，此刻更是出现在了辜语弦的家里。
　　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呢？亲戚？恋人？
　　更离谱的想法油然而生——辜语弦和黎歌谣怕不是定了娃娃亲？
　　舟轻飏被自己离谱到没谱的想法吓了一跳，连滚带爬回到床上，闭上眼强迫自己不再去想其他。
　　可是往往事与愿违。越是想回避一些事情，记忆就越是如洪水般涌来。
　　齐敏华背着他不知说了多少话。
　　与辜语弦在公交车上的初次见面。
　　在咖啡店看见的辜语弦和黎歌谣。
　　在学校楼道看见的辜语弦和黎歌谣。
　　……
　　辜语弦和黎歌谣。
　　这两个名字在舟轻飏的脑海中不知怎么的就纠缠到了一起，甚至脑补了一些不知真假的暧昧关系。
　　舟轻飏只觉得浑身的血液涌上来，身子一热，猛地颤了一下。
　　其实就算他们两个真的有什么，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舟轻飏抱住被子一个熟练的翻身，将自己像个蚕蛹似的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只恨自己不能将脑袋也裹进去，好逃避一会脑海中嘈杂的声音和场景。
　　然后另一个人的话又跳了出来——陈默说辜语弦对女人不感兴趣，虽然显然当时是看见他们站在一块而嘲讽的话。
　　但如果真的如他所说，辜语弦喜欢的不是女生，那么……
　　舟轻飏不敢继续往下想，或许是因为后面的想法太过于天马行空以至于离谱。
　　又或许是因为显得自己对他的取向格外关注，总觉得自己好像别有用心。
　　“只是同学啊……顶多再算个老板，明明连话都没怎么说过，我在胡乱想些什么呢。”
　　就这么反复循环着这几句宽慰自己的话，舟轻飏半睡不睡地逐渐意识模糊。
　　辜语弦的烧来的快退的也快，经过辜潼一夜的照顾，第二天早上当舟轻飏推开房门时，与对门同样推门而出的辜语弦撞了个正着，见他气色好转太多，惊讶之余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气。
　　餐厅里的辜潼或许是听到了动静，系着围裙拿着锅铲就跑到楼梯口插着腰喊：“儿子，和你同学洗漱一下下来吃早饭，吃完我送你们去学校。”
　　见此情景，舟轻飏有些忍俊不禁——明明是连锁咖啡店的老板，在家却又是那么……贤惠？
　　舟轻飏一时间找不到更好的词来形容。
　　三人分散坐在餐桌旁，舟轻飏不好意思多吃东西，辜语弦烧没完全退胃口不好，辜潼看着两个小辈没有食欲的样子，也就没了动筷子的心情。
　　餐桌的气氛一度陷入尴尬，辜潼试图开口打破这一僵局：“那个……这位同学，昨天的事我得好好谢谢你，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舟轻飏，《归去来兮辞》里的那个舟轻飏。”舟轻飏急忙放下喝了一半的粥回答道，不想放碗的时候不注意，粥溅到了点手背上。
　　“这个名字不错，很文艺啊。”辜潼夸赞着，手里不忘抽了张纸巾递过去，“姓舟的人挺少的吧，我好像也就听说过一次。”
　　舟轻飏应和着：“是比较冷门，我们家也是今年七月份才搬到了这里，然后我就在您这找到了工作。”
　　两人嘿嘿笑起来，交谈甚欢，反而是另一边的辜语弦一直默默地啃着面包，没有作任何回应。
　　辜潼开车送两人去学校，无疑引起了不少关注，倒不是因为大家知道学校门口的不知名豪车居然是出自辜语弦家，而是因为同学们又看见校霸和学霸走在一块了。
　　校霸和学霸是一起来学校的。
　　校霸和学霸坐的是同一辆车。
　　校霸和学霸昨天晚上在一块。
　　校霸和学霸同居了。
　　流言越传越离谱，等辜语弦和舟轻飏一前一后进入教室时，一群吃瓜群众已经按捺不住，像极了嗷嗷待瓜的猹，蜂蛹到两人的座位周围。
　　辜语弦此生从未这样轰轰烈烈地被人群包围过，表情僵硬着坐在座位上不知所措，佯装无事转着支笔发呆。班里的同学都知道辜语弦性子不好惹，见他这幅生人勿近的样子，便知道套不出什么话来，便转头将炮火对准了坐在他前面的舟轻飏。
　　为首的依然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邵一瑞，一屁股坐到了舟轻飏的桌子上便开口问：“行啊你老舟，我以为你问他家地址只是说说而已，你们昨天晚上真的那个……那个了啊？”
　　邵一瑞一边说着“那个”一边疯狂朝舟轻飏身后的辜语弦使眼色，不想一回头正好对上辜语弦抬起的头，对方恶狠狠地瞪了回来。
　　邵一瑞吃瘪，不敢再张扬那大嗓门。无奈有些和他们并不相熟的同学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邵一瑞支支吾吾也不肯说清楚，难免会往歪路上想，这么一来，此“那个”非彼“那个”，倒是让一些蒙在鼓里的同学想象越发没了边际，有的人甚至开始脸红。
　　“你别胡说。”舟轻飏自己也涨红了脸，想到昨天晚上在辜语弦家度过的一些，脸色始终徘徊着不自然的色泽，即使他拼命想要解释些什么，奈何邵一瑞的脑回路异于常人又敢想敢说，怎么看都是越描越黑的事情。
　　“他只是在我打工的店里发烧了被我遇到，我送他回去了而已。天太晚了才借住在他们家的。”
　　舟轻飏极力为自己狡辩，不，解释，见邵一瑞吊儿郎当地半信半疑，嘴角的笑甚至带着一丝猥琐，便耍性子似的伸手用力把邵一瑞推下桌，胡乱支起笔在一本不知道什么练习本上开始写写画画，不再搭理其他人的问长问短。
　　反正该解释的都已经解释了呗，其他人怎么想，这哪是他能控制的。
　　虽然现实很清楚的摆在大家面前，但围观的男生还是有几个忍不住起哄。正聊的热火朝天，教室前门迈进来一个女生，班里突然安静下来，同学们的反应出奇的一致——来者是黎歌谣。
　　舟轻飏显然也看见了，不知为什么，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心里莫名的咯噔一下，想起了辜语弦家里那张照片。
　　很奇怪，最近只要想到辜语弦和黎歌谣的事，哪怕并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舟轻飏心里总会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倒也不至于矫情到难受，就是单纯的……不那么舒服。
　　而班里大部分同学安静下来看向黎歌谣的原因却比舟轻飏简单的多——黎歌谣今天有校外的活动要参加，所以一早便打扮好了来学校收拾课上要用的书准备去参加活动。同学们只是见惯了她学生的样子，突然衣着讲究起来，图个新鲜多看几眼。
　　舟轻飏见黎歌谣在一片赞美声中走到自己座位收拾东西，下意识的转头想看看辜语弦见到精心打扮过的黎歌谣会是什么反应，是惊喜还是……
　　事实证明，辜语弦并没有抬头去看黎歌谣，而是一直趴在桌子上睡觉，不知是因为发烧的后遗症还是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总之万众瞩目的黎歌谣，唯独没有接收到辜语弦的目光。
　　舟轻飏再去看黎歌谣时，发现她也正看向自己这边——准确来说是自己身后，看见辜语弦的反应，黎歌谣的标准微笑僵在脸上持续了几秒，随后又变得生动起来，冲舟轻飏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舟轻飏莫名感到一点心虚，就敷衍着回以一个微笑来掩饰尴尬。
　　其实没什么好尴尬的，大家都是同学而已。
　　其实别扭的是他自己，所以尴尬的也是他自己。
　　黎歌谣很快收拾好的东西在同学们热情的欢送中离开了教室，不多一会，早饭的“放饭铃”响起，以邵一瑞为首的一等干饭人直冲食堂而去，一时间班里只剩下了舟轻飏和几个来得早的走读生。
　　还有辜语弦。
　　舟轻飏深呼吸转身去看身后的后桌。辜语弦睡觉喜欢两手交叠在课桌上，头枕在手臂上偏向一侧。舟轻飏侧身看他浅睡的样子，想到自己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的看过，不禁又俯身靠近了些。
　　“剑眉星目”用来形容辜语弦的长相最合适不过了，虽然“星目”此刻合上了双眼，但是就这么看，辜语弦长得真的不是一般语言能形容的帅气。
　　其实也不是有多帅，就是眉宇间有点英气，睫毛长到带着点妖娆，勾起的嘴角又带着点痞。
　　“我承认你的帅和我有的一拼。”舟轻飏心里默默的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