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何处满山关》黎陌君

6、第 6 章

　　一日后，二人回到了落阙阁。

　　“凌兄，人我带来了。”辰砂还未进院落就喊道。

　　他正欲带着青黛进入屋内，但青黛像是早有预料一样，径直跑进院落，推开了黎笙的屋门。

　　她跑至黎笙的床边，一把拉开站在黎笙床边的凌时，她蹲坐在黎笙床边，看见黎笙头顶上顶着凌时扎上去的针，脸色苍白，眉头紧皱。

　　这针本是凌时用来保持黎笙体内内力运行而扎入的。青黛的母亲素音，是茯苓丘有名的”圣手“，不仅埙吹得好，更是有一手好医术。青黛自幼跟随其母，耳濡目染下，自然也是一手好医术。她自然知道这样扎针是无用的，随即抬手就想摘下它，被凌时一把拉住。

　　“姑娘此举意欲何为？”凌时怕她乱来。

　　“你放心，我们自幼亲如姐妹，断然不会害她”青黛挣脱开凌时的手，快速拔下了黎笙头上的针，黎笙眉头瞬间舒展，额头上渗出汗滴。

　　她坐在黎笙床边，为黎笙擦了擦汗，拉过黎笙的手，为其把脉。

　　凌时和辰砂站在一旁，看着青黛忙里忙外，也不知道能帮上什么忙。

　　“此地可有桉裕草？”青黛拉了拉黎笙身上的被子，问道。

　　“后山有大量桉裕草。”

　　“阿笙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冲击，新的力量想寄存于她的体内，由于新力量强势攻入，使得其原有的内力遭到了排斥，气息不稳，你扎稳定其内力的针，是无效的。”

　　青黛顿了顿，

　　“但是，阿黎体内的内力和新融入的力量，本是同处诞生的，所以，需要一种药物来促进二者的融合。我刚刚给她服下了安神丹，会缓解许多，现在只需要有桉裕草，为其气息提成，才能更快恢复”

　　“我去采。你们看着她。”青黛嘱咐道。

　　“我跟你一起去吧。”辰砂顿了顿，“桉裕草开在崖边，加之近些日子，后山结界不稳，两个人去安全。”说着用手肘顶了顶凌时。

　　我看你是想跟人家呆在一起。凌时一面用暗语与辰砂交流，一面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你？我可是幼时来过此地的，我记得这里的构造，你别给我帮倒忙啊。”青黛有些怀疑。

　　“哎，你不过来了一次，这落阙阁与我的辰光阁不过隔一个山谷。我常来后山，有时还待个几日半月的，我怎么可能给你帮倒忙？倒是你，到时候怕不是要求我呢！”辰砂止不住的嘲笑。

　　“你！”青黛脸一阵发烫。

　　“哎，凌兄，你看啊，她脸红了嘿。”辰砂用手肘顶了顶凌时。

　　“姑娘幼时来过此地？可是怀卿君宴请宾客那一年？”

　　“是啊。啊，你就是那个少年谋士？”青黛好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莫非当年西戎国之事。。。。”

　　辰砂见凌时脸色不对，恐凌时听及此话情绪失控，连忙捂住青黛的嘴，并示意她不要再语此事。

　　年幼时？凌时忽而想到了他十四岁那年，那年不知为何，怀卿君宴邀几位知己来到落阙山上小聚。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黎笙，当时黎笙身边跟着一个小姑娘，叫青黛，黎笙一直叫她“阿黛”。这个姑娘是芩槐的侍女素音所生，芩槐和素音亲如姐妹，继而她们的女儿也宛若姐妹。

　　当年，两姐妹在落阙山上扑蝶、采花、摘花环，好不快活。凌时看着她们之间玩闹，自己竟也生出喜悦之情，那也是他第一次见到阙影山还能这般热闹。

　　那年，他被怀卿君赏识，带到落阙阁，其实自己并无修仙欲望，只是单纯想逃离人间。听说落阙阁与世隔绝，不问世事，方来此地。

　　他本是少年谋士，游走政坛，游说八方，天下政客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西戎国于西仓国大战之时，他翻越山头，穿越一人多高的杂草，孤身一人入敌营，铁器威逼而不退，舌战群臣，敌方本就溃不成军，在其游说下，散如盘沙，而后辰砂携兵而入，斩下首级，凯旋而归。战士一路载歌欢笑，直至城门打开，生灵涂炭，城主早已俯降，笑容还未退尽，泪以落入口中，终是那城主，凉了那一腔热血。

　　那是，他并未完全从这件事中走出来。他只觉得人间昏暗，寒气噬骨，毫无色彩。

　　他记得在花海中，黎笙还编了个花环送给了他。不善交际的他却在那一刻，接住了他的光，他的劫。他期待着他们的重逢可以仍旧欢乐，可他第二次见到黎笙的时候，却是黎府被灭门的时候了。

　　“你是青黛？”凌时问道。青黛和辰砂都愣住了，

　　“你怎么知道的？”青黛诧异，她进屋到现在并没有说过自己是谁。

　　“宴请宾客那一年，我见过你。”

　　“啊”辰砂有点哀怨“原来凌兄早就认识我家阿黛了啊。”

　　“谁你家的”青黛不满，“还请仙君自重”她带有玩味的回复道。

　　凌时愣在原地，忽而觉得自己还不如回屋照看黎笙，遂摇了摇头，迈进了屋内。

　　“你看你看，人都走了。”青黛推了辰砂一把，“快去吧”

　　=========二人赶路中===========

　　【后山】

　　桉裕草，喜温凉，多生于有流水瀑布的悬崖旁。二人刚至，青黛便跑到了流水旁，沿着河岸寻找着上游。

　　岸边积满了石头，青黛走走停停，时而拣几块石头，时而撩一下水花。

　　日光泻下，映在水面上，映着她娇俏的面庞，到是让辰砂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盯着水中映出的青黛的侧脸，出神的走着，竟撞到了树上，然后“极其华丽”的摔倒在地。

　　他吃痛的揉了下头，放下手后猛然发现，青黛蹲在他旁边，直勾勾的盯着他。

　　她在上，他在下，四目相对。

　　辰砂感到一阵拘谨。他轻推了青黛一下，“你别这么看我，我慌。”

　　说着，他打算起身。

　　“你先别动，”青黛制止住了他的动作，她从树下采了几株凝血草，在石头上捣碎后，敷到了辰砂的头上。

　　辰砂此刻才发现，刚刚一撞，原来撞破了头。不过，这样也挺好。。。辰砂暗想，心中到生出了一番窃喜。

　　青黛敷好之后，想寻找一个可以固定的东西，左右环顾后，她把目光放在了辰砂腰间的束腰带。

　　这可真是个好的包扎绳呢！

　　茯苓丘男子多不束腰，即便束腰者也只是那它做拴绳，往腰间栓东西罢了。所以她并不知道丘外男子的束腰绳，是用来栓下裳的。

　　于是她快速扽下来，包裹住了辰砂头部。

　　“哎哎哎，”辰砂被她这个动作吓得不行，他感觉腰间一松，瞬时脸色升温。

　　“你脸怎么更红了？”青黛不解，凝血草没有这种反应啊。她把自己的脸贴到了辰砂面颊上，试试他是不是发热了。

　　辰砂嗅到了青黛身上的味道，他更慌了，手也止不住的抖动。

　　“我没事，我没事”他坐起来，调整着呼吸，他扽下头上的束腰带，重新系到了自己的腰间。

　　他用手扇了扇风，“这天真热，是吧十八”他有些语无伦次。

　　“不是啊，哪热了？”青黛一歪头。

　　“那个。。。你累吗？要不要休息一下？”良久，他冒出了一句话。

　　“我不累啊，你怎么了？要不你在这等我，我去采桉裕草。”青黛似面含笑意般看着他。

　　“哦...哦...好...好...”辰砂也没多想，只想让自己冷静冷静，便随口应了。

　　很快，日沉星野，辰砂也未见青黛归来。辰砂疑虑，打算去寻青黛。

　　他飞至河流上游莫怀崖处，拢一卷阙影花光粉于袖中，以其照明。

　　他探至崖边，却听得枯枝断落之声，遂听得青黛落崖的惊呼。他心头一紧，冲了下去。

　　他一直飞至崖底，也未见青黛的身影。

　　“青黛！”他喊到，他慌了，他似乎感到自己少了什么似的。

　　“青黛！”

　　“青黛！”

　　多次呼喊皆无回应，他颓废的剁了下脚，急得不行。

　　“我在这。”阴影处一个声音响起。辰砂闻声转头，看见暗影中一个轮廓渐渐清晰。

　　是青黛！他眼睛明亮了起来。

　　几乎没有一点犹豫，他冲过去，紧紧的抱住了青黛。

　　刹那间，仿佛这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个人，整个山林都为他们而寂静，只有他袖中阙影花的光粉散着点点光亮，萦绕于二人身侧。

　　青黛被他猛然的熊抱惊呆了，愣在原地，任凭他紧紧的抱住自己，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你有没有受伤啊？”辰砂环视着青黛问道。

　　“我没事啊，刚刚有一位公子在半山腰拦住了我，幸得其相助，不然我现在早就七零八碎了。”青黛耸耸肩。

　　“公子？这后山一般不会有外人入内，怎么会遇见人呢？他长什么样子？”辰砂觉得事情不对。

　　“嗯。。。我当时没来得及看清，不过我看到他衣服肩部上有云葵样子的花纹。嗯。。。还有就是他应该带着火器。”

　　“火器？”辰砂有些惊讶。“确定吗？”

　　“他身上有赤炼石的味道。赤炼石是从赤炼草中提取的，赤炼草有很浓厚的刺鼻味道，我闻到了。”在这一方面，她很自信。

　　“走！”辰砂掰过青黛的身体，推着她向前面走。

　　“去哪啊？”青黛看着前面通往上游悬崖的方向有点不解。

　　“采桉裕草啊。”辰砂转头看向她。

　　“我采到了。”说着青黛从腰间的小篓筐中拿出几株桉裕草，冲着他笑了笑。“回去吧，药材都准备好了。”

　　在青黛拿出桉裕草的一霎那，辰砂才看清，眼前的青黛身上落满了杂草，蹭的满身是灰。这在悬崖上生长的桉裕草，她是费了多少力气才采到的啊，他后悔自己没有跟上去。

　　他抬手，慢慢拂去青黛脸上的灰尘，声音竟有些许颤抖道：

　　“好，等天明，我们就回去。”

　　二人在树下，捡拾了些许枯枝落叶，引燃了火后，青黛倚着树，沉沉的睡去。或是因为刚刚经过了这一遭，她感到身心疲惫，睡得深沉而忘我。

　　辰砂在周围布设结界后，走至青黛身旁，为她披上一件衣物，坐在其身旁。他看着睡梦中青黛的脸庞，偷偷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脸上不自主的流露出笑容，靠在青黛身旁睡着了。

　　东方既白，朝阳升起，二人启程归去。回程的路上，辰砂紧紧跟在青黛身旁两三步之处，默默的看着她，就像在护着一块璞玉一样，青黛似乎也是懂了什么一般，一路上对他回头笑着，全然看不出什么疲倦。

　　【落阙阁中】

　　青黛将桉裕草熬制成药，给黎笙服下。凌时看着青黛，不语，似是在思索什么。辰砂戳了戳他，暗示他出来，而后两人步入庭院。

　　“凌兄，昨日有人进入了后山。”辰砂压低声音，道。

　　“这几日，后山结界多有不稳定情况出现，我早就怀疑有问题，我见到阿笙动过灵器，但单凭她的力量，不可能撼动结界。然则怀卿君一直未归，这结界也未有加固。你今日所言，可知道是什么人进入了后山？”

　　“怕是慕阳派的人，听阿黛说那个人肩部有云葵的纹路，莫非这慕阳派想搞什么动作？”辰砂反转扇子。

　　“慕阳派的掌门人藜芦，先前倒是没有表露过什么私欲，也未公开的做过什么不得人心之事，是不是有什么把戏，还要看之后他们会做些什么。”凌时思索道。

　　“哎，藜芦之子文元，是不是和你这小徒弟有婚姻来着？”辰砂向屋内方向望去。

　　“倒是听说过此事，不过，你这都从哪了解的？”凌时不禁发问。

　　“我游历得来的。”辰砂自得。

　　“少得瑟，你不过是打听八卦得知的，这天下哪里风流，哪里有你，逢乱而出，风花雪月，辰弟你好不自在！”凌时调侃道。

　　“凌兄就不想知道，你这徒弟的情债？嗯？”辰砂凑近，转了转扇子。

　　凌时抬手打了他脑袋一下，“你要是说得无趣，那政客前十榜单你来撰写。”

　　“凌兄，你绝对会满意。”辰砂挑眉。

　　“据说当年，慕阳派掌门人藜芦之妻白芷，与化蝶谷谷主之妻芩槐交好，定下了一门娃娃亲，约定在黎笙及笄之年的比武会上，宣布此门亲事，但是慕阳派居于中原，而化蝶谷居于南方，两个孩子至此都未见过一面，这门亲事怕是不会再作数了。不过江湖上倒是有这风言风语，说仲和君之女心高气傲，慕阳派如此扶持，她倒是看不上慕阳派。不过凌兄，这慕阳派能到今天这地步，也是不易，这‘娃娃亲’怕是为了让文元顺利接手慕阳派而定吧。”

　　“快来！”屋内传来青黛的声音，“黎笙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