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暖风》白素素

5、第五章 吃饭

　　一上午很快过去了。慕笛差不多要准备清行李了，她打发白一辰回自己酒店。

　　白一辰走到门口，犹豫道：”要不要一起去吃个午饭？”

　　“不吃了，” 慕笛抬下巴示意了下桌上还剩的一堆食物，“ 早上的都还没消化。等下午饿了，再随便对付点儿。”

　　她忽然想到件事：“你是不是身上没钱？”

　　白一辰点头。

　　“那你等等。”

　　慕笛从钱包里把几乎所有现金都给了他，只自己留了张两百的迪拉姆的纸币。

　　“都给我？”白一辰睁大眼。

　　“嗯，” 慕笛点头，“也没多少，差不多是一千人民币的。你先拿着用。”

　　“可你不是还没接受我的转账么？”

　　慕笛一想也是，看了一眼他握在手里的手机：“那你现在转给我？”

　　“好的。”

　　慕笛怕他瞎转，盯着他只转了一万过来。

　　“好了，” 慕笛笑道，“那你回去吧，下午六点你再过来吧，我带你去孙嫂店里吃饭。”

　　“嗯。”

　　慕笛从国内带来的东西不多，就一个行李箱就收拾好了。然后又把家里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

　　她躺在沙发上歇会儿。随手刷了刷朋友圈。

　　徐家伟订婚的那些帖子已经沉在一堆其他鸡毛蒜皮的小事之下了。

　　看着自己住了十多天的屋子，慕笛拿起手机拍了张照，随手发了一个月以来的第一条朋友圈。

　　【再见。】

　　再见，我要走了。

　　虽然心里依旧如塞着浸了水的棉絮般迷茫而沉重。

　　虽然还不知道未来要去哪里。

　　但我终于要开始迈开脚步。

　　不管去往何处。

　　过往，就留在这了。

　　慕笛是被敲门的声音惊醒的。

　　她迷茫了好一阵，揉了揉眼睛坐起来。

　　去开门的时候视线都还没有聚焦，就这样安静地和站在门外的白一辰对视了几秒。

　　阳光让她琉璃一般的漂亮眼珠折射出别样的光彩。

　　白一辰呼吸一滞。

　　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他忽然感觉自己心跳漏了两拍似的，又飞快地加速起来。

　　慕笛总算回神，但又没忍住打了个哈欠：“已经六点了?”

　　白一辰有些慌张地别开眼，“嗯，慕姐姐，你是在休息吗？”

　　“嗯，不小心睡着了。”

　　“我打扰到你了？”

　　“没事，你来的正好，不然我要睡过头了。” 慕笛带上门，说道，“走现在吧，吃晚饭去。”

　　“好的。”

　　孙嫂的店名字很直白，就叫“网红中餐厅”，但装潢却一点也不网红，透着满满的质朴气息。她的店也开在广场附近，夹在一家高大上的意大利餐厅和一家花里胡哨的可丽饼店之间，相对于这两家，中餐厅的人气要明显低一些，店里空了一半的座位，客人也大都是来这边旅游的中国人。

　　”哎，你们来了。”看到慕笛和白一辰进来，孙嫂立刻招呼他们坐下，自己也搬了张椅子坐过来。

　　“小慕，我让厨房准备了你爱吃的粉蒸排骨了和牛腩煲了。但这小帅哥爱吃什么我忘问了。” 孙嫂敲敲桌子，对白一辰说，“来，小帅哥你爱吃啥，告诉嫂子，我尽量满足。”

　　白一辰很客气地摆手道：“真不用麻烦了，孙嫂。我跟慕姐姐吃一样的就行。她点吧。”

　　“噢，” 孙嫂从善如流地看向慕笛，“好吧，小慕，你再点几个菜，也替你这个弟弟点两个。我请客，不用客气的。”

　　“嗯，谢谢孙嫂。” 慕笛想了想说，“那再点个拍黄瓜和蚝油生菜就行了。啤酒也来两瓶。”

　　慕笛瞥了白一辰一眼：“你能喝点吗？”

　　白一辰语气不大确定：“…大概吧。”

　　“大概？”

　　“我没怎么喝过酒。”白一辰老实说。

　　慕笛轻弯了下唇，笑着对孙嫂说：“那给小朋友一杯橙汁好了。”

　　“小朋友”三个字还若有似无地强调了下似的。带着漫不经心的调笑意味。

　　白一辰抿了抿嘴角，这三个字莫名刺激到了他的自尊心。他发现自己并不喜欢听慕笛这样叫自己。

　　“不用，”白一辰语气稍显生硬，“我也喝酒就行。”

　　慕笛眨了两下眼睛，似乎看出来他表情一瞬间发生的轻微变化了。

　　“你确定？”

　　“确定。”

　　“那行，”慕笛合上菜单还给孙嫂，“橙汁不要了，再多加瓶啤酒。”

　　“好嘞。”

　　在等上菜的时候，慕笛去了趟洗手间。听见外面有两个女生在一边洗手一边说着话。

　　“我就说那个男生有女朋友的吧，还这么漂亮。”

　　“唉，我昨天没看见啊。不然也不会…”

　　这场景莫名有几分熟悉。慕笛联想到昨天在咖啡厅听到的那两个女生的对话。忽然觉得好笑。

　　误会什么的，就是这么来的啊。

　　慕笛出来的时候，那两个女生还没走，一边对着镜子补妆，一边从镜子里偷偷打量着她。

　　慕笛有心想澄清两句，但转念一想又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白一辰既昨天不愿给微信号，那显然是对她们不感兴趣，主动解释反而显得多管闲事了，还不如假装没听见，就顺水推舟地帮他把这个掩护打过去算了。

　　慕笛的视线跟其中一个女生在镜子里交汇。那个女生惊了一下，面露尴尬。慕笛倒是大大方方地笑了笑就出了洗手间。

　　回座位的时候，孙嫂正和白一辰相谈甚欢。孙嫂就是有跟谁聊天都不冷场的本事，就这一会儿功夫似乎已经把白一辰怎么跟慕笛认识的前因后果都套出来了。

　　“你俩还挺有缘份啊，”孙嫂笑眯眯地说，“关键是胆还子都挺大，一个敢把不认识的人领回家，一个敢跟不认识的人回家，都是勇士。”

　　这话一听就是玩笑。慕笛以前什么流言蜚语没听过，对这种程度的调侃根本觉得不痛不痒。但白一辰就不行了，脸色腾然红了一个色度。

　　“孙嫂，你别逗我这小弟弟了，”慕笛也笑着看了白一辰一眼，“他脸皮很薄的。”

　　不一会儿菜就端上来了。孙嫂看店里没太多事，也坐在边上跟他俩聊天，还拿了碟花生米当下酒菜。孙嫂健谈，主要都是她在说，讲了很多摩洛哥的风土人情，还有这几年来这边做生意遇到的趣事。慕笛不知不觉间喝了不少，但她这两年酒量都练出来了，两三瓶啤酒根本不在话下，喝完了又追加了两瓶。

　　白一辰话不多，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吃到后头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小白？”慕笛推了推他。

　　白一辰一点反应也没有。

　　”哟，这小孩怎么喝啤酒就能倒啊。“ 孙嫂看向慕笛，”这怎么办。“

　　慕笛也有点后悔，早知道就不故意激他了。

　　这会儿店里人也渐渐变多了。慕笛不好一直占着店里的桌子耽误人生意。她把白一辰从椅子上扯起来，扛着他胳膊用肩膀勉强支着他。

　　“这小孩酒店就在附近，我把他弄过去吧。”

　　“你能行么，”孙嫂虽然不大放心，但这会儿确实也抽不开身了，只能叮嘱道，”慢点儿啊。”

　　“嗯，好。”

　　白一辰看着挺瘦，但他个子高，半压在身上还挺有分量的。慕笛一路边拖边拽，气喘吁吁地跟搬着一麻袋米似的，好不容易才挪到酒店门口。

　　酒店的服务员似乎认出了白一辰，也不多嘴就主动过来帮忙，跟慕笛一起把他扶到了房间的卧室里。慕笛也不管白一辰身上干不干净了，直接一松手，就丢他在床上躺着。

　　她给了服务员小费打发走了他，这才揉了揉自己发酸的肩膀，顺便打量起室内的环境来。

　　别说，这五星级酒店的房间还确实挺奢华的。装潢十分有摩洛哥特色，布置得跟个金碧辉煌的小宫殿似的。卧室里的床大到可以连打几个滚。卧室外还带了间小客厅，里面配了沙发，还有七十吋的液晶电视。

　　慕笛看咖啡机旁边的盒子里摆满各种东西，她过去橱柜里翻了两下，果然发现了干柠檬片，还有一小盒蜂蜜。

　　慕笛烧了壶水，泡上柠檬和蜂蜜。等冷得差不多了，才端到床边上。

　　白一辰还闭着眼睡着，嘴里偶尔嘟哝一声，像是睡不熟，眉头也不舒服似的皱在一起。他面颊通红，活像只番茄，就那么点酒精，仿佛都用来上脸了。

　　“小白？” 慕笛用膝盖碰了碰他，“起来喝点醒酒汤。”

　　白一辰含糊地哼唧了声，只是转了个脸，完全没有要醒的样子。

　　慕笛等了几秒，叹了口气，又拖他坐起来。白一辰整个人晃晃悠悠了两下就靠在她身上，跟没骨头似的。

　　带着酒气的呼吸略显灼热，悉数洒在慕笛的脖子上。慕迪不大自在地往后撤了点儿，眼看白一辰又要一头栽倒，她只好又坐回去用肩膀抵住他脑袋。

　　“还能不能行了，醉成这样。”慕笛无奈地嘀咕道。

　　不过适应这种距离后，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了，慕笛把杯子喂到他唇边，说道：“喝了吧，不然明天你头疼的话，就没法开车了。”

　　白一辰呼吸清浅，依旧毫无回应。

　　慕笛捏着他下巴往下掰，企图要往里灌。但这操作能舒服才怪了。白一辰无意识地左右晃着头想要摆脱她的手。

　　这下慕笛几乎要支撑不住他的重量了。

　　“别动，快点喝了。”

　　白一辰平常看着挺听话的，但这会儿不清醒的时候反而拧巴上了，就是不肯配合。慕笛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杯子都差点儿打了。

　　“喝呀。”慕笛本就动作费劲，语气开始不耐烦了，音量也跟着抬高了几分，“快喝！”

　　白一辰的头动来动去，最后陷进慕笛的颈窝里，像是找到了个舒服的位置似的蹭了蹭，终于停住了。慕笛欲哭无泪，一垂眼就看到他微微开启的鲜红嘴唇。

　　“你喝不喝！”慕笛突发奇想地恐吓他道，“不喝我用嘴喂了！”

　　说完她自己都笑了。

　　特么自己说的什么玩意儿啊。

　　白一辰却忽然睁开了眼。

　　他目光明显失焦，表情呆滞而迷茫，眼珠子跟不会转似得定定地看着慕笛，像是在艰难地分辨眼前人是谁。

　　“呵，还挺有自我防护意识的。”慕笛忍俊不禁，趁机又把蜂蜜柠檬水递到他嘴边，软言软语的哄道：“乖，小白听话，把这喝了。喝了明天头就不疼了。”

　　这次白一辰真跟听懂了似的，低头乖乖喝完了。他抬起眼，目光重新落在慕笛脸上。

　　“知道我是谁吗？”

　　白一辰点头：“慕姐姐。”

　　“那还行，没完全糊涂。” 慕笛把手里的空杯子放在一边的床头柜上，“喝完就睡吧。”

　　白一辰动作缓慢地看了看周围，又看向慕笛，迟疑到：“慕姐姐，现在咱们到哪了？”

　　“你自己房间都不认识了啊。”

　　白一辰又看了周围一眼，依然显得迟钝：“咱们到哪个城市了？”

　　慕笛眨了眨眼，这孩子看样子还醉着，脑子不清醒逻辑性倒还挺强的。大概是发现两人呆在同一间宾馆房间里，猜测是在旅行途中确实也合情合理。

　　“行了，你别管了，”慕笛懒得解释，站起来说：“快睡吧，我回去了。”

　　“啊，回哪里？”白一辰忽然伸手拉住她袖子，抬头直愣愣地看着她，“我们不是说好了的，住在一块的么。”

　　“…”

　　这话说的，省略上下文，歧义还真不是一般地大啊。

　　慕笛不想跟一个醉鬼白费口舌，随口搪塞道：”是，但我住另外一间房。咱俩总不能睡一个屋吧。”

　　“…哦。” 白一辰点点头，松了手。

　　白一辰目送她走到隔壁客厅里，傻乎乎地说了句：“晚安了，慕姐姐。”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