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虐渣没成功》翡乙

5、另许

　　沉寂许久的门帘有了微微的波动，大夫疲惫地从里面走出来。
　　陶豆赶紧迎上前：“大夫，他怎么样了？”
　　大夫叹道：“幸亏偏了几寸。熬过今晚就可以安心了。”
　　陶豆深深吐出一口气，喉咙和眼眶的热意终究化作盈盈眼泪，一滴一滴滑落下来。
　　她解下钱袋递给大夫，大夫却拒绝了。
　　“眼下伤兵不断，医馆正缺人手。姑娘在照顾小郎君的期间若是愿意搭把手，老夫则感激不尽了。”
　　说话间，受伤的士兵被接连抬进来。他们哀嚎着，断臂露着筋肉粘连的白骨，猩红的眼球挂在面目全非的脸上，有的拦腰断开，上身与下身之间仅连着一层鲜血淋漓的皮肉……
　　原本干净的小径上布满纵横交错的血迹，鲜红的，暗红的……
　　满园花圃也笼上浓烈的、催人作呕的血腥气味。
　　炼狱也不过如此！

　　有个士兵的腿被长矛刺穿，鲜血浸透他的衣服，银鳞色的铠甲血迹斑斑。
　　他拔出长剑，要去砍那条伤腿。
　　大夫连忙喊住他，跑过去夺下他手里的剑，“这腿还有救，小郎君不要莽撞！”
　　见大夫朝自己招手，陶豆定了定神，鼓起勇气走过去。
　　“姑娘，你将这方帕放于此小郎君嘴中，让他咬住，我拔矛的过程中，万不能让他松口误咬了自己的舌头。”

　　陶豆伸手去接方帕。
　　冷不丁地，士兵突然喊她：“陶姑娘！”
　　陶豆去看士兵，待辨认出他血污下的一张脸，她惊讶道：“赵佑！”
　　赵佑确认面前站着的姑娘确实是陶豆时，开心地咧嘴大笑：“太好了！您还活着！您还活着！”
　　他挣扎着要从藤架上坐起来，大夫和陶豆连忙按住他。
　　“你重伤在身，不要乱动！”
　　赵佑道：“我要赶紧将您的消息告诉将军！陶姑娘，将军为了找您，已经急疯了！”
　　陶豆听见赵轸，心倏然往下一沉。
　　她想装作不在意，可是嘴不由心，仍然没忍住问道：“赵轸他，醒了？”
　　赵佑点头：“多亏白夫人带来的药……”他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即刻闭上嘴。顿了片刻又开口，“陶姑娘，白夫人和将军的关系不是您想得那样。他……”
　　正欲解释，大夫打断他，“好啦！且抓紧时间让老夫拔了这利器，二位再聊不迟！”

　　恰好这时有小厮说谢辰醒了，陶豆转身将方帕交给小厮，就要去里屋看谢辰。

　　“陶姑娘！”赵佑在后面喊，“您与将军之间有误会！您等他来，他会亲自向您解释！”

　　陶豆无奈笑了，她还要什么解释。
　　前世懦弱至死也没有想过要他一个解释，何况如今？
　　缘分散尽便是陌路，恩怨情仇自然也随风而逝。
　　她知道赵轸安好便知足了。
　　*
　　谢辰躺在床上，才睁开的眼睛还不能很好地适应周围的亮光。
　　门外传来轻缓而急切的脚步声，尔后扑来一片温热，模糊的视野里映入一张熟悉的脸袋。
　　他的眼睛闪了闪，喉咙里磨砂般地疼痛，却还挣扎挤出两个字：“陶豆。”

　　陶豆在床沿坐下，握住他颤巍巍伸过来的手，“想喝水吗？”
　　谢辰摇头，干涸的嘴唇扯出一个扬起的弧度，“你为我哭了？”
　　她的脸蒙了几片薄薄的火灰，亮晶晶眼睛下面挂了两道细白，是眼泪冲刷出的泪痕。
　　陶豆微微一笑，大方承认，“是，为你哭干了眼泪。”
　　想到为她挡箭的那一刻，她心口微窒，“谢辰，以后不要再做这种傻事。就算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许，可你若死了，就没法娶我了。”
　　谢辰被她逗笑：“又在哄我。”他紧了紧掌心里的手，生怕她跑掉似的。
　　记起大夫所说今晚的危险期，为了激励他求生的意志，陶豆下定决心报答他，“等你伤好了，我可以嫁给你。”
　　谢辰的手一顿，明亮的眼睛里顿时放出奇异的光芒。
　　“你说什么？”
　　陶豆垂下头，目光落在他们相连的手上，贴合的掌心沁出一层黏腻的薄汗，一阵暖一阵凉，细细密密钻进她飘忽不定的心上。
　　她突然觉得自己莽撞了。
　　“等你好起来，我跟你详细说。”她佯装要去给他倒茶，他却没有松手。

　　谢辰定定望着她，眼神里有些道不明的东西，叫人莫名生出惶恐来。
　　“陶豆，若你心里真有我一分半点，这一世我纵然再死千百次也要与赵轸争一回。”

　　陶豆猛然看向他，满是不可置信，“你……”

　　谢辰察觉到她细微的颤抖，在她手背轻轻安抚，温柔笑道：“我这次醒来才明白，你为何从赏花宴回来后性情大变。前世赵轸伤你，所以你这一世与他划清界限，不愿重蹈覆辙。你允诺嫁我，我很开心，可你当真考虑清楚了，嫁给我，保证不再有悔恨？你不必拿恩情作茧自缚，我心疼你，终归不能让你重活一辈子再落得郁郁而终的下场。我只问你，你对我，可有动过情？”

　　他一下子说了许多话，气息随情绪起伏，说到后面开始咳嗽。
　　陶豆连忙替他顺气，给他喂了一些水，才让他慢慢平息下来。
　　见他目光灼灼望着自己，她脸如火烧，方才的豪言壮语彻底缩进胆怯的洞穴，支支吾吾说不出一个字。
　　她没有料到他也遭遇重生，否则断不会拿嫁给他的话刺激他。
　　前世她死在前面，不知道他的结局，但以他的性子，应该是终身未娶。
　　经历过千疮百孔的一世，再糊涂的心也会变得通透。
　　莫说她不可能转一世就爱上别人，即便是，他也不会相信罢。
　　她实在不应该揣测他的心思进而说这样的谎言，眼下说实话又怕影响他的伤势，真叫人进退两难。

　　谢辰见陶豆半晌不说话，低眉垂目竟有几分不胜娇羞的模样。这是她从未在他面前表露过的情态，一时情动，又握住她的手。
　　“前世我顾虑太多，许多话都未曾对你倾诉。我只想告诉你，我的真心总在这里，只要你愿意要，这辈子总归教你嫁我。”

　　陶豆被他这番表白拉回思绪，正要抽开手。门帘一动，有人大步闯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