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衍生]相思门》章络尘

4、和鸣

　　我将整间客栈包了下来，眼下已经没有闲人四处走动。我坐在一楼等小枫，小二哆哆嗦嗦地送上一壶好茶。因为店家不肯闭门谢客，时恩给他看了一眼大内的令牌。

　　"殿下，我们不回东宫吗？"等无关人员退下，裴照说。

　　"不回，我同小枫去吃酒。"

　　"殿下，您之前被刺杀之事还未水落石出……"

　　我知道裴照关心我，但是看着小枫被困在东宫闷闷不乐，我更于心不忍。

　　"李承鄞，走吧！"小枫蹦蹦跳跳地从楼上下来。

　　我瞥了一眼裴照。"不必说了，今夜我要陪小枫。"

　　我朝小枫走去，仰望着她从楼梯上走下来，一时木然。时恩虽蠢笨了一些，但是挑女人衣服的眼光实在是一流。小枫身着素雅的儒裙，翩翩若仙女落凡尘，皎皎若碧霄挂银钩。她那样天真无邪，是我此生见过最美好的风景。

　　"你看什么呢？不好看吗？"她走到了我面前，理了理头饰狐疑地问。

　　"很好看，比所有的上京女子都好看。"

　　她的脸一红，别过头走在我前面，唤着阿渡上了马车。我看见她笑了。

　　前世，在上京，很少见她这样笑。

　　我和裴照骑马随行，我跟在马车一侧，小枫正从窗户探出头张望街边的热闹。

　　"小枫，你有想去的酒肆吗？市井之地，你或许比我清楚。"

　　"那当然。你整日不是在东宫就是在宫里，哪里尝过人间烟火的味道。我不客气地说，上京城内就没有我曲小枫不知道的地……"说着，她发觉自己说漏了嘴，将之前偷着溜出来的事也给交代了。

　　她捂嘴噤声，将头缩了回去，慢慢放下了窗户的纱帘。我能想到纱帘里面她懊悔自责的表情。

　　我将马车喊停，下了马，上了马车。阿渡很识时务地自请下车骑马。

　　"去米罗酒肆。"我说。车马调头，朝米罗酒肆前去。

　　小枫看着我，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然后扑过来凶巴巴地质问道："好啊，李承鄞，你派人跟踪我。"

　　我抓住她指我的那只手，将她拉到我身边，手也顺势放在了我的腿上。她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是保护你，傻瓜。"我轻声说。

　　她没有拒绝我，安安静静地坐在我身边，听我说话。

　　"你身边虽然有阿渡，但是她毕竟没有生长在上京，我总是不安心。所以才派人护着你，一旦有生命危险，他们会以命相护。"

　　她沉默了，在想什么。

　　"你对你的女人都这般细心吗？"她低着头，声音有些失落。

　　我拉起她另一只手，让她看着我。

　　"小枫，我只对你这般。"

　　也许在那一瞬间她有过感动，然后她抽出了双手，离我远了一点。

　　"嫁入东宫三年，我见过你与赵瑟瑟琴瑟和鸣，也眼看着绪娘怀了你的孩子……我该怎么信你？或许，我们只做一对表面夫妻，两国安好，我们便安好了。"

　　前生我欠她良多，只言片语也无法让小枫完全信任我。但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只要小枫没有恢复记忆，我有信心可以让她全心全意地再次接纳我。

　　"曾经我情深不自知，做了许多不得已的错事却失去记忆。往后我们长此一生，总能让你明白我对你是真心还是假意。"

　　"上京的人，心思弯弯绕绕，我看不通透……"

　　"我说过，那些复杂的事交给我来。我只想你快乐。"

　　她看了我一眼，笑了笑。

　　此时，米罗酒肆到了。

　　"走吧，太子殿下，我请你去吃酒。"

　　就在这一刻，我知道小枫也在说服自己正视自己的心意。她何尝不是情深而不自知。

　　米罗一看到小枫和阿渡就热情地过来招呼，笑道："小枫你好久不来了，我给你留了两坛好酒。"

　　她的视线越过小枫看向了我和裴照。

　　"呦，这两位才俊倒是稀客。"

　　米罗有着西凉人典型的容貌，只是一双碧眼，很是稀奇。

　　"他俩是我在上京的朋友。"小枫掩饰道。

　　米罗将我们引到一个临窗的方桌坐下，上了好酒好肉。不知不觉，屋檐上"滴答滴答"地落下了雨珠，接着越来越急促。秋雨清冷，屋内却热闹了起来。

　　邻桌的波斯商人酒兴正浓，掏出一枚铁笛吹奏起来。米罗闻乐起舞，妖娆多姿。小枫痛饮一杯，随着米罗起舞。矫若惊鸿，翩若游龙，她身着汉人的衣服，心中依然是那个在草原、荒漠里驰骋的九公主。

　　我第一次爱上的，就是那样的她。前生，我最后一次见到的，也是那样的她。

　　阿渡从怀中摸出了一只筚篥给小枫，她欣喜地吹奏起来。我的心情也随之欣喜。只有裴照，貌似波澜不惊，但我知道他心里定是欣喜的。

　　巧的是，我看到旁边一桌客人身边似乎放着一把琴，用绸布包裹着。我上前询问一番，才知道这位客人的母亲爱琴如痴。他经商至此，偶然间寻到一把好琴，只是自己不通音律，不知道琴音如何。

　　我将琴借来，轻抚几弦，声音清脆如落珠，与窗外的雨声相和，实在是美妙。

　　我顺着小枫的筚篥曲子弹奏，声音一起，小枫循声看了我一眼，眉眼含波。

　　乐声悠扬而和谐，波斯商人也停下了铁笛，众人不再喧嚣，静静地饮酒，欣赏我和小枫奏乐。

　　这是一首西凉的民谣，小枫曾为我哼唱过，她说讲得是一只狐狸的故事。

　　我看着此时的小枫，隔世重逢。心中满是悲戚与欣喜。不知为何，我的脑海中突然闪现出小枫浑身满是鲜血躺在我怀中死去的样子……眼泪不听使唤地落在了琴上。

　　一曲毕，众人高喝。

　　我将琴还给它的主人，那人说："我从前不懂母亲为何喜欢琴，今日听到贤兄的琴声，似有前世今生之感，满目苍凉，又新生欢愉。实在是感慨万千。"

　　"是那位小姐的曲子美妙，我不过和声而已。"

　　"不对，你的琴声看似与她的乐器相和，实则是她的感情随你而去。同悲同喜呀。"

　　我笑了笑，不通音律之人，未必不懂乐曲之意。

　　我会回到了桌上，小枫为我添了一杯葡萄美酒，自己也端起一杯敬我："李兄，敬你。刚才一曲真是畅快。"

　　我靠近她耳边低声纠正道："是夫君。"

　　说罢，我举杯敬她，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她害羞了几分，也将酒饮尽。

　　裴照是个不喜欢热闹的，心中也总爱藏着事。他说："公子，属下到酒肆外巡查一番。"

　　他就是想找个由头离开这里。我便遂了他的意。

　　小枫是真的高兴了。一杯接一杯地喝，喝到醉了直接倒在我怀中，嘴里还叨念着要酒吃。

　　她是太想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