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沉睡中醒来[诡秘]》浮世鸽

17、可悲之人

　　17

　　“哥哥，哥哥——您看见玛梅汀了吗？我今天一直没有见到她。”

　　“……”

　　“怎么了？哥哥，为什么不说话？”

　　“……特里科，你不记得了吗？”

　　“哥哥，您在说什么呀？”

　　“……你十岁以后就不喊我哥哥了，说那个样子太孩子气了。”

　　“咦？”

　　“还有玛梅汀，她还在接受抢救，因为你。”

　　“啊……啊？因为我？我怎么听不明白？”

　　似乎坏掉的鼻子终于开始工作了，特里科突然就嗅到了浓郁的血腥气，他昏昏沉沉地低下头，困惑地张开双手，握紧，复又松开。
　　视野中布满了坚硬黑毛的利爪也张开，握紧，又张开。

　　原来这是我的手啊。

　　特里科恍然大悟：
　　原来我失控了啊。

　　——————
　　艾琳和贝尔斯在这座岛上的第一顿早饭是旅馆免费提供的。

　　三明治的主材料是加了黑豆粉的面包，颜色有点像二十一世纪女生减肥常吃的黑麦面包，因为蒸过，入口松软，一口咬下去，老板娘特制熏肉的咸香和酱料的微酸恰到好处的融合在一起，级富层次感地在嘴里炸开，再配上当地特产水果榨成的果汁，哪怕老板娘还附上了一道该死的眼熟的土豆沙拉，也很难不说这是一顿相当令人愉悦的早餐。

　　本着不浪费食物的原则，艾琳和贝尔斯还是解决掉了那道老板娘特地为他们两个鲁恩人准备的土豆沙拉，然后意外的发现沙拉酱和贝尔兰德餐厅中常用的不同，似乎是海鲜酱，味道令人惊喜。

　　结束早餐后，两人稍事整理，步行前往离旅馆两条街远的黑夜教堂。

　　作为一个有背景（咳）的“愚者”教会在编非凡者，艾琳昨天刚到达这座岛的时候就已经去“愚者”教会报道过了。比佛吉尼亚神父还要高大的负责人态度和善地接待了他们，并遗憾地表示，这里没有艾琳需要的几种非凡材料。

　　然后建议他们去“黑夜”教会碰碰运气。

　　没错，艾琳和贝尔斯本次远行的目的之一也是寻找晋升序列7的魔药材料，相比于有家族支持的艾琳，贝尔斯还要自己想办法弄到魔药配方。而占卜结果显示，他晋升的契机就在海上。

　　虽然他现在连自己序列7的名称都还不知道就是了。

　　“不管怎么说也太随意了，哪有直接让自己教会的信徒直接去找别的教会帮忙的。”路上，艾琳忍不住吐槽。

　　“说起来，‘黑夜女神’毕竟是女神啊……”

　　“你在说什么可怕的事情。呃，不过这么想……不，总觉还是不要想的好，小心下次仪式魔法上被女神劈哦？”

　　贝尔斯风轻云淡：“严谨一点说，雷霆应该是风暴之主的权柄，黑夜女神……也许会让我做噩梦？对于神明来说是不是显得太没气量了些？”

　　“实际上，我的同事之前在用仪式魔法向女神祈求一些不当的事情，然后连续丢了一个星期的钱包，以至于他现在都不敢在身上带超过一镑的现金。”

　　艾琳没忍住笑了一下：“原来如此，是厄运啊，真可怜……哎？”

　　贝尔斯紧抿着嘴唇，看向突然插入他们谈话的金发男人。

　　男人有着和大部分本地人一样，因为阳光和海风变得黝黑、粗糙的皮肤，以及偏鲁恩人的长相。

　　也许是混血？

　　注意到两人略显警惕的目光，男人友善地笑了笑：“抱歉，我只是恰好听见你们谈论的话题，感觉很有趣，或许这样有些冒犯了？对了，你们是要去安眠教堂吗？”

　　在艾琳开口之前，贝尔斯就接过话头：“你是黑夜教会的人？”

　　艾琳：好像也对？毕竟这条路尽头就是黑夜教会，这人一看就是对非凡世界相当了解的，而且对另一个疑似非凡者的人用了“同事”这个词……等等，他刚才是在吐槽黑夜女神吧？你们黑夜教会也这么不讲究的吗？难道愚者教会和黑夜教会关系好是因为信徒都不太讲究？

　　被艾琳看神奇生物一样的眼神盯的有点不自在，男人咳了一下，自我介绍到：“我是这里值夜者小队的队长，格列高利·维特曼，叫我格列高利就好。两位就是艾琳·格林小姐和贝尔斯·莫里先生吧？安德神父已经和我打过招呼了。”

　　尽管说得过去，但贝尔斯直到和格列高利一起进入教堂，才松开了口袋里一直攥紧符咒的手。

　　这个时间教堂中没什么人，但穿着长袍的神父还是把他们带到了另一个房间中。格列高利从柜子里翻出了茶叶，不过在他打算泡茶之前，艾琳制止了他。

　　“烧水的话还要去外面吧？从简就好，我们只是想做个交易。”

　　格列高利闻言放下茶罐：“其实也不麻烦，但是好吧。安德神父没有告诉我你们具体需要什么，我也不确实我们这里有没有，以及我是否有权利把它交给你们。”

　　艾琳报了几种材料，是她晋升占星师的主材料之一，以及贝尔斯制作符咒需要的几种不常见材料。虽然也想直接问窥密人途径序列7的魔药配方，但她姑且还是有一点警惕心的。

　　格列高利点点头，然后思索一阵：“应该都是我可以给出的材料，如果是全部的话，900镑，再帮我们一个忙，如何？”

　　艾琳和贝尔斯对视一眼，这次说话的是贝尔斯：“什么忙？”

　　格列高利神情严肃下来：“首先，向你们的神明发誓，在这件事解决前不会告诉任何人。请放心，并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艾琳只是稍作犹豫，便道：“好，向‘愚者’先生发誓。”

　　贝尔斯紧跟其后：“向‘愚者’先生发誓。”

　　即使格列高利真的有什么问题也不要紧，信徒绝不会在教堂动手，至于誓言，艾琳的信仰有多忠诚暂且不谈，即使是担心神罚，贝尔斯可是能把神明当工具人的无信者，向“愚者”发誓压根一点重量也没有，某种意义上堪称空手套白狼。

　　但格列高利显然是个虔诚的信徒，并且难以想象有不惧神的威严的家伙存在，所以他信了。并且终于将一切托盘而出：
　　“我的队员，特里科·兰德，陷入了疯狂，打伤同伴逃走了，现在躲了起来。这座岛上的值夜者并不充裕，最擅长占卜的玛梅汀就是被特里科打伤的人，现在还在昏迷中，即使她能够醒来，以她的精神状态也不适合再去占卜了。你们中有擅长占卜的人吧？”

　　陷入了疯狂，贝尔斯心中嗤笑，这可真是委婉的说法。

　　低层的教会非凡者甚至没有资格知道扮演法，比起其他非凡事件，大部分时候，失控才是对他们来说最危险的事情。

　　但贝尔斯只是点头：“我可以，如果他没有使用什么神秘学手段隐藏自身的话。”

　　“特里科是序列8的午夜诗人，我想他并不具备这方面的能力。我希望你们带我们找到他，剩下的交给我们就好。”

　　贝尔斯和艾琳对视一眼。

　　艾琳报出的材料，即使是市场价也要1500镑以上，更何况还有常常有价无市的陨星水晶，如果只是帮忙找一个人的话这笔账无疑是划算的，哪怕会承担一些风险也很划算。

　　“为什么不求助风暴教会？他们至少会有一个擅长这些的辅助人员吧？”贝尔斯问。

　　“其一，我不想和那群脑子里塞满了肌肉的家伙打交道，而且你猜错了，他们平时遇到必须要占卜解决的事情都要向我们借人的，这座岛可说不上大。其二……”格列高利停顿了一下，“特里科·兰德是我看着长大的堂弟，至少处决这种事我不想交给‘代罚者’们，他们既然自称代行神罚，就不该管到我的兄弟、女神的信徒身上来。”

　　确实，比起鲁恩王国内，海上的这些教会非凡者不会那么齐全……但海上不是风暴教会的主场吗？为什么还要向黑夜教会借占卜人员？

　　艾琳把嘴里的吐槽咽了下去，道：“因为占卜的话肯定是贝尔斯做，所以只要他同意就没问题。”

　　贝尔斯：“我同意，请给我那位特里科先生的出生日期，以及他的某个随身物品，另外，现在就可以开始，给我一个空房间，我占卜的时候别人不可以进来。”

　　格列高利看向艾琳。

　　“呃，”艾琳眨眨眼，“我也不能看的。”

　　金发的值夜者点点头：“明白了，那这个房间就留给莫里先生吧，艾琳小姐，一起去教堂正厅里坐一会儿吗？”

　　“好的。”

　　格列高利告诉了贝尔斯特里科的信息，并交给他一枚戒指：“这是特里科送给玛梅汀的，我身上只带着这个了。”

　　三言两语中又透出一个悲剧，但贝尔斯表情都没有变一下，道了声“可以”便收下戒指。

　　等两人都离开后，贝尔斯锁上门，从随身的包了掏出一个密封金属盒，里面是折叠过卷成一小团的画布，待画布展开，正是那副令人感到厌恶的自画像。

　　蓬乱油腻的红发，浑浊癫狂的灰色眼睛，大概不是错觉，画像的脸上比起原本的阴沉，好像还隐隐多了点愤怒。

　　没错，贝尔斯直接把画像从画框中拆了下来，相当不讲究地叠一叠塞进了盒子里。反正神奇物品不会因为这种程度的折叠就损坏，金属盒有灵性之墙封着，画像也做不了什么妖，只是一想起随身携带这种窥伺自己身体的东西有点恶心而已。

　　虽然这副画像只是一个序列9水平的占卜道具，或许是其中那位“莫里先生”的原因，贝尔斯发现，随着他灵性的增长，画像的占卜能力也在变强。

　　他确信画像中没有莫里的灵魂，但不得不承认，这副该死的画像和他产生的某种联系。鬼知道这种联系会不会带来隐患，但现阶段而言，他确实很大程度上提高了贝尔斯的占卜能力。

　　他将画像铺在地上，拿出随身携带的特制颜料和调色盘，俯下身来开始快速在画像上描绘戒指的形象。

　　颜料只有红黄蓝三色，但对于贝尔斯来言不是问题。他画的很快，也足够精细。至少在作画这方面，画家先生不需要神秘学的帮助。当然，亲自作画也算是仪式的一部分，无法由神明代笔。

　　在戒指的画像完成时，自画像似乎也和他手中的戒指建立起了某种神秘的联系——虽然这幅画现在已经被涂的面目全非了，贝尔斯画的时候半点也没留情，直接画在了“莫里先生”的脸上。

　　随后他在画布上写下特里科的生日以及“他的位置”一行字，直接把调色盘上剩下的颜料全部糊在了画像上，甚至还擦了擦，半点也不见身为画家的矜持。

　　‘可悲，和你一样可悲的男人。’

　　‘看起来他一无是处的人生就要结束了，而你，卑鄙的盗贼，恐怕还要经历更加长久的失去。’

　　贝尔斯“啧”了一声。

　　颜料给多了，竟然让这东西还有余力瞎哔哔。

　　只是多余的颜料也不足以让画像说太多，画面很快变幻，颜料自动分离又交融，最后画面定格在一条街道，木质的屋顶上布满了风吹雨打的痕迹，房檐下挂着咸鱼干或者海带，角落的木牌上写着“海燕街。”

　　“没用的家伙。”只能定位到一条街以内，但也大致和贝尔斯预料的一样，他收拾好画具后推开房门，“他在海燕街，至于更具体的位置，很抱歉，我大概要跟着你们去一趟了。”

　　虽然画像上没有显示具体位置，但毕竟占卜的人也是“他”，见到特里科藏身的建筑时灵性直觉应该会有所触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