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枣花开》宿芦月

7、第7章

　　山林静谧得紧，游击队的战士们带着草环伏在丛林中。
　　“裴勇，让战士们都注意警戒！”王猛对身边的战士道
　　“是，连长！”
　　“阿恒，阿清，看清楚了吗，是不是鬼子？” 他又问那两名摸索着回来侦察兵道
　　“连长，好像是两个孩子！”
　　“孩子？”
　　“乌漆麻黑，又是荒山野岭的，哪儿来的孩子，我看这八成是鬼子的阴谋。”裴勇道
　　“阿勇，你说得在理儿！”
　　“传令下去，让战士们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擅自行动！”
　　“是！”
　　“爹，娘，我回来了，你们等着我，一定要等着我！”
　　忠孝随石娃一路跑着，虽然早已气喘吁吁，脚步却丝毫没有放慢，他的心也越来越慌乱，寒冷的夜风中仿佛蒙着一层湿泥，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们虽然一直隐蔽地跑着，但还是被日本兵发现了行踪，那个军官对日本兵说了些什么，他们便一边开枪一边追上来。
　　“啪！”
　　“啪！”
　　“连长，不好了，鬼子正追那两个孩子！”侦察兵杨顺道
　　“连长，要打吗？”裴勇问
　　“别急，等他们走近些再打！”
　　“是！”
　　“裴勇，你带几个战士去前面看看，若真是两个孩子，就把他们带过来！”
　　“是，连长！”
　　“孙恒，赵清，你们俩跟我来！”
　　“是，排长！”
　　“快，跟我们走！”裴勇道
　　“你们是什么人？”刘忠孝问
　　“我们是八路军！”孙恒道
　　“孩子，别害怕，我们是来救你的！”赵清道
　　“别多说，一会儿鬼子该上来了！”
　　“快跟我们走！”
　　裴勇说着便护着两个孩子往前跑去。
　　“连长，我把两个孩子带回来了！”
　　“好！”
　　“打！”
　　王猛一声令下，所有游击队战士便一齐作战，山林间火光林立，枪声和榴弹声迸发接连响起，片刻后，那些攻上来的日本兵便被消灭。
　　眼前一幕幕他们只在报纸中看到过，呆呆地望着，早已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让兄弟们把小鬼子的家伙什儿都捡回来！”王猛对裴勇道
　　“是！”
　　眼见平安后，刘忠孝便一下子从树坑中爬起来。
　　“你要做什么？”孙恒阻止道
　　“我要回家！”
　　话音还未落，他便急忙要走，孙恒却将他一把拉住。
　　“那小子怎么回事儿啊！”王猛边问边向这里走来
　　“连长，他说他要回家！”
　　他走近仔细瞧了瞧眼前这个十一二岁的少年，随后问：“你是这儿的人吗？”
　　“是。”
　　“知道鬼子来了吗？”
　　刘忠孝摇摇头
　　“你快放开我，我要回去！”
　　“你这么着急回家干嘛？”
　　“我爹娘在家等我，我得回去看看。”
　　“现在不行，我们不知道这山上还有没有其他鬼子，要是乱跑暴露了行踪会很危险。”
　　没等他回应，刘忠孝便咬了一口孙恒的手臂，挣脱后就往前跑去，石娃见状也连忙追上去
　　“嘿，这小子！”孙恒有些忿忿道
　　“连长，现在怎么办？”
　　“走，跟上那两小子！”
　　王猛一声令下，所有的八路军战士都齐齐地向前跑去。
　　石娃沿着近路跑回家
　　路上不见一缕灯火，眼前满是残破的屋舍，小心翼翼地来到一户人的家里，眼前这一幕使他心惊。他们倒在血泊中，身上全是窟窿，有个小孩儿瞪着翻白的眼直直望着房梁，胸口上那把刺刀将他的身子牢牢地钉在桌上。
　　还未进门，便见一股刺鼻的浓烟袭来，破败的茅草屋早已烧得不成样子。
　　“爷爷！”
　　“爷爷！”
　　他吼着冲了进去，经过好一番寻找，终于在几块落下的梁木和茅草下找到一具被烧焦的尸体，将他背出来平放在泥坝里，注意到他的小腹上插着半截刀，他一眼便认出来它是刚才那些八路军战士从日本兵手中缴获的刺刀。
　　“小鬼子，我□□姥姥！”他红着眼愤恨地吼着，重重地打了一拳，地上瞬间出现一个拳头印子，随后又抱起爷爷哭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渐渐止住泪水，去残破的草屋中找到一个破烂铁锹和一些稻草，拿上后便背着爷爷来到草屋后面的竹林中，这里有一个墓坑，旁边堆着高高的泥，里面已杂草丛生，清理了一番后便将爷爷轻轻放进去。
　　埋葬好后，他便在坟头跪下，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爷爷，你说过葬在这里才能继续编竹篓，在走之前，我便再为你做这一件事。”
　　“你放心，我会杀尽那群畜生，让你能够安心走。”
　　他说着便起身离开，出竹林后他便一路狂奔
　　“什么人，给我站住！”
　　一些八路军战士打着火把走在路上，看见迎面跑来的身影，便一下子警觉起来。
　　“我不是鬼子，别开枪，别开枪！”
　　待他走近，他们才认出来他是刚才那个孩子，收了枪后便同其他战士一起继续安葬遇害的村民。
　　石娃又继续往前跑，一直来到刘家，空气中不再溢着枣香，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令人作呕的浓烈血腥味。
　　“谁！”王猛，孙恒，赵清，以及一些战士围在院子中，一见有个人影儿便立即持枪警戒。
　　“我刚才见过你们，不要开枪！”
　　石娃说着便跑到他们的身边。
　　“是你啊！”赵清道
　　进入大堂，只见昏暗的壁灯下摆着四具惨白的尸体，刘忠孝双手抱着头跪坐在一旁。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王猛看着他问
　　“石娃。”
　　“好！”
　　“嗯，是个好养活的名字！”王猛道
　　“石娃，你认识这孩子吧，我记得你们刚才还一起跑来着，他从我们来这儿的时候就这样了，你快劝劝他！”找清道
　　刘忠孝捧着一张带血的纸蜷缩在地上，他的身子微微颤抖，泪水如黄豆一般不住地滚下，眼睛更是红肿得不成样子。
　　石娃从他手中取下那张殷红的纸，映入眼帘的便是“对不住，望吾儿一定好好保重”十二字。
　　石娃想起下午与先生离别时的话，眼泪又如连珠般落下，强忍着悲伤去抱着他，哽咽地劝说道：“忠孝，先生最放不下的就是你，你要振作起来，一定要好好的，这样他们才会走得安心。”
　　听着他的话，刘忠孝更是泪如泉涌，石娃一边流泪一边轻轻拍着他的背。
　　“连长，你看，这……”赵清道
　　“莫管，等他们哭，哭过就没事了！”
　　“连长！”裴勇带着战士们来到了这里
　　“阿勇，我叫你们去村子里巡视，看看有没有鬼子，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
　　“唉，别提了，一说这个我就来气。连长，战士们跑遍了整个村子都没见一个活人，村民们都被这群天杀的小鬼子害了，我们寻了几处地儿把他们都葬了才回来的。”
　　“呸，这群小鬼子真他妈连畜生都不如！”赵清啐口唾沫道
　　听了他们的话，刘忠孝一下子跑到王猛的面前，石娃一时之间都没反应过来。
　　“我要跟你们一起打鬼子！”
　　“行，小子，但在此之前你得先擦干眼泪，堂堂男儿可不能挂着鼻涕和眼泪上战场！”
　　他便立即用袖子擦干脸上的泪水。
　　“对了嘛，这样才像个男子汉！”他随后又将目光转向一旁的那个少年
　　“诶，那个叫石娃的小子，你呢，愿意和我们一起打鬼子吗？”
　　石娃立即跑到他的面前，拉着他的手，很是激动道：“长官，我愿意，我愿意！”
　　“好，好！”王猛轻轻拍着他们的背道
　　“对了，小子，你叫什么？”
　　“刘忠孝。”
　　“忠孝，这个名字不错，看来你爹娘是个文化人儿！”话一出口，王猛便有些后悔。
　　他看了看地上用白布盖着的遗体，带着些许劝说的语气道：“忠孝啊，人死不能复生，尽早让你的亲人入土为安吧！”
　　闻言，刘忠孝眼泪便又流了出来，石娃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温声道：“是啊，忠孝，长官说的对，还是尽早将先生和夫人他们葬了吧。”
　　“嗯嗯。”他哽咽地点点头
　　“好，裴勇，你带些兄弟去就近寻个好地儿挖好墓坑，然后将他们葬了吧。”
　　“等一下，长官！”石娃对裴勇道
　　“怎么了？”
　　“长官，忠孝他，他……”
　　王猛立刻便明白了，便看着眼前这个满脸泪水的俊秀少年，问：“你想将你父母葬在何处？”
　　“枣园。”
　　“我们刘家人依着枣树生，百年后当然也是要葬在枣树旁。”
　　“你带我们去吧。”
　　王猛，裴勇，孙恒，及一些战士拿着从村子中寻来的铁锹跟着刘忠孝和石娃来到枣园下面的一处空阔地，协助这两个孩子挖好墓坑后便将四人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