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二十一章 千里孝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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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天已经全黑了下来，胤祥在院落中转了转，便打算回屋，正在此时，只见一名侍卫打扮的人从特意为胤祥等人所开的侧门猫身进来，直向纳尔苏的房间走去，胤祥压低嗓子叫了声“库布泰！”那人转身过来，向胤祥打千儿行礼，胤祥问道：“这么晚了，干什么？”库布泰道：“回十三爷，长子爷叫奴才找的那个叫化子，奴才找到了，正打算着去回长子爷呢。”胤祥转头朝门口望了望，隐约见一人被绑着押在门口，问道：“赵海书知道不知道你们在寻找这人？”那库布泰答道：“应当是不知道的，他只知咱们是与十三爷一同到兖州的。”胤祥点了点头道：“你长子爷已经歇着了，把那人带到我屋里，你也劳累了，这就去歇了吧。”说着，掏出锭银子塞给库布泰道：“拿去慰劳慰劳兄弟们。”见库布泰不接，笑了笑道：“怎么，非要我千恩万谢你们才成吗？”库布泰一听，也不再推托，收下银子，向门口挥了挥手，两名戈什哈将一名绑住双手的叫化子带入了胤祥房里。
胤祥回到自己房间，对两名戈什哈吩咐道：“绳子给解开了，叫人备点儿点心给我送来。”又对房里伺候的丫头嬷嬷道：“你们出去，没叫谁也不准进来。”
待点心送到，胤祥端起一盘递到那叫化子面前问道：“叫什么名字？”那一脸脏污的叫化忙拿起一块桂花糕便往嘴里塞，边嚼边道：“谢谢公子，谢谢公子！嘿嘿，我姓黄，没名字，兄弟们给个诨号叫黄□□。”说着，糕点的残渣直从嘴里往外落。胤祥打量了一下这个黄□□，见他长得小眼睛塌鼻子，一张嘴比常人要大出一倍去，当真像个□□，于是笑了笑道：“你不用谢我，我请你吃东西，原是要你帮我的忙。”黄□□闻言也不在意，继续吃着点心，冲胤祥眨了眨小眼睛道：“公子要打听什么人什么事吗？别的不敢说，我黄□□在兖州城里混了半辈子，兖州的人事物，没一样我不知道的，公子要打听什么？”
胤祥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在黄□□面前抖开，道：“我问人。你看看，这人你识不识得？”黄□□抬头望向胤祥手中的纸，又向嘴里塞了块点心道：“怎能不识得！这人是苏家万汇行的小少爷，苏峤！”胤祥将纸递近了些道：“你肯定？”黄□□又仔细瞧了瞧道：“错不了，除非有人生得和他一模一样。嘿嘿，再说，能生得和他一般标致漂亮也不是件易事……”说着，抬头打量了一下胤祥道：“听公子口音，也是京城来的吧。”胤祥将画像收起来，走到桌案后坐下，问道：“为什么是也？”黄□□拍了拍身上的点心渣道：“前几日也有个从京城来的大爷，打着一口的官腔，跟公子你一样，也是来找苏小少爷的。”胤祥心里一动，问道：“那位大爷找苏小少爷干什么？”黄□□闻言一愣，又打量了一下胤祥道：“还以为你们是一伙的呢，原来不是……”顿了顿，小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接着道：“那……我可不能对你讲了……”
胤祥笑了笑，随手拨弄着烛台中的蜡油问道：“那位大爷许你们多少银子寻找苏小少爷？”黄□□道：“说是死的五十两，活得一百两。”胤祥闻言笑了笑，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轻轻放在桌案上问道：“那这活的苏少爷还能找到吗”黄□□摇了摇头道：“这上哪找去啊，都一月有余了，若不是死了，估摸着早跑出了山东，还能等着咱们找到他。”胤祥道：“那就好，这有一百两银子，我一不要死的苏峤，二不要活的苏峤，我只要你知道什么实说什么，问完了我想知道的，这一百两就归你。”黄□□早已看得傻了，忙不迭地答道：“成！成！公子想知道什么，黄□□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胤祥点了点头道：“好。我问你，那京城来的大爷是如何交代你寻找苏峤的？”黄□□答道：“苏家被灭门了以后的第三日早晨，天还没亮，我正在门楼子下面打盹，突然一人骑着高头大马从我身边经过，一把把我拎起来，像放牲口一般把我横放在马鞍上，我心里这叫一个气，可是怎么也挣扎不开。马带着我跑了一会，拐进一个弄堂便停住了，马上的人将我扔到地上，自己也跳了下来，我这才瞧清楚那人，个子也就我这么高，黑衣黑裤，辫子盘在头顶，脸上还罩着青巾，哼！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爷我也不是好惹的，扰了我的清梦不说，还当我牲口般扔来扔去。我爬起身来，趁他没防备，伸手就把他脸上的青巾给拽了下来。他一愣，‘噌’地从腰间拽出把短刀，架在我脖子上，原来是有家伙的。我黄□□好汉不吃眼前亏，只好乖乖听他话。只听他低声说：‘给大爷办件事儿，办得好有赏钱，办不好，哼哼……’这人说话一听便是北京口音，而且嘴里还有点漏风，‘钱’字说不清楚。”黄□□一边学着官腔，一边模仿着那人说不清的“钱”字，“嘿嘿”笑了两声接着道：“我一听，那有什么不好的，于是答道：‘大爷您吩咐’，那位大爷收起了短刀说：‘见过万汇行的少东家没有？’我忙道：‘见过，但，前日他一家都被人杀光了……’那位大爷打断我说：‘不管死活，我要你传话给全城的叫化，谁若是找到了苏小少爷，我便重重有赏，死的五十两，活得一百两。听明白了吗！？’我心想，那有什么不明白的，赶紧点头……”说到这，胤祥打断他问道：“为什么赏钱不同？”心下琢磨，死的也要，这人八成便是灭苏家满门的匪人了，却为何活的价钱要比死的高出一倍？显然那人更想要活的，莫不是那苏峤身上有什么重要的物件？
只听黄□□道：“这我就不知道了。那位大爷接着说：‘找到了苏小少爷，将他带到原来苏府的门前，不论何时，我都会知道。’说着，扔给我二两银子，再没说话，跳上马走了。于是我就把这个消息散播了出去，一时间成百的叫化子都在寻找这个苏小少爷，可奇了怪了，竟是一直找不到，直到现在。依我看，那位大爷也早走了。”说着，从怀中掏出块青布，抹了抹嘴上的残渣。胤祥闪眼一看，定了定神起身走到黄□□面前，伸手拿过青布走近烛火一瞧，顿时面色一沉，转头厉声喝问道：“这是从哪来的！？”黄□□见胤祥神色忽然大变，不觉也有些惊慌，忙答道：“这……这便是我从那位大爷脸上拽下来的青布，摸着挺舒服，应当是块好料子，便留了下来。”
胤祥望着手中柔软细腻的绸缎，心道，自然是块好料子，天底下便只有江宁织造府出得。慢慢坐回到桌案后，胤祥接着道：“你说你看到了那位大爷的容貌了？可还记得？”黄□□偏头想了想答道：“当时天色还很暗，看不大清楚，但这人长得很丑，高额头，脖颈又细又长，活生生便像个寿星老，嘴边还有颗大黑痣，嘿！要多丑有多丑。”
胤祥听着，额头上不觉已密密地出了层冷汗，抬手拿起笔在纸上勾画了起来，一会功夫，便画成了一副人像，拿到黄□□面前问道：“是这个人吗？”话说出口，不自觉竟有些颤抖，那黄□□歪头看了看，又用手将画像的下半张脸蒙住瞧了一会儿，点头道：“是他！”胤祥“嗯”了一声，将苏峤与蒙面人的画像一并递到烛火前，两幅画瞬间便飞回烟灭。
黄□□见胤祥久久不说话，只是在屋中走来走去，已有些不耐烦了，于是清了清嗓子小心问道：“还有什么要问的吗？”胤祥看了看他，道：“你等一等。”说着，转身走入里间儿屋，待再出来的时候，手上已多了两张银票。胤祥将银票放在桌案上，抬头又打量了打量黄□□，说道：“我想再托你办件事，事成之后，这一千两银票儿，便归你了。”黄□□张了张嘴巴，双眼瞪得溜圆，盯着桌上两张五百两的银票，似乎连呼吸都忘记了，双腿一软，咕咚一声跪了下来颤声道：“公……公子您就吩咐吧，别说一件，千件百件我黄□□也干，就……就是要我上刀山跳油锅，我……我也没二话！”
胤祥笑了笑起身走到黄□□跟前，蹲下身来轻声道：“不用你上刀山跳油锅，我问你，识字吗？”黄□□摇了摇头，胤祥接着道：“那就容易得很了。”说着，站起身来，将桌上的蜡台端至黄□□面前，晃了晃，面上闪过一丝阴狠道：“喝了里面的蜡油儿，那一千两就给你了。”黄□□一听，面色木然了片刻，咧了咧嘴磕磕巴巴地道：“瞧……瞧您，消遣我，这……这喝下去，不……不是变哑巴了吗。”说着，已经面色苍白，牙齿嘚嘚打起了战来。胤祥道：“你的嘴巴太大了，我就是要你变哑巴。”说着将蜡台又向黄□□的眼前递了递，黄□□此时已经吓得不知如何是好，身子向后挫了挫，颤声道：“不……不……一千两银子我不要了……不要了……”说着便欲起身逃走，胤祥“噌”地从靴腰儿里抽出短刀，抵住黄□□的后腰眼儿低声道：“喝了，一千两是你的，便是不能说话，也够你置宅子娶媳妇儿不愁吃喝过个三五十年的了。不喝，哼，就是再有一万两你也没命消受了，你道我不敢杀你吗。”说着手上使劲，黄□□觉得冰冷的刀尖已刺破了皮肉，于是伸手接过蜡台，胤祥吹灭烛火，房间里顿时暗了许多，黄□□此时眼泪鼻涕已流了一脸，无论如何是不敢自行将滚烫的蜡油倒进嘴里，胤祥见状持刀的手又使了使劲，黄□□只觉一阵刺痛，似已经有鲜血流了下来，于是闭了眼，抬手将烛台中的蜡油猛地倒入口中，顿时便觉口中喉咙被灼得疼痛难忍，“扑”的一口喷了出来，翻身在地，双手抱着脖胫来回翻滚，脸上五官因痛苦都扭成了一团，喉中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胤祥站起来背过身，着实有些不忍，心道：你别怪我，事关重大，我也是不得已的。又等了一会儿，估摸着黄□□是再也不能出声了，便走出房间，吩咐侍卫拿了些治烫伤清凉的药膏，替黄□□上了，将药膏与那一千两的银票揣入他怀中，命侍卫将他从侧门悄悄送出了兖州府衙。
第二日一早，赵海书来见胤祥，向他大致说了苏家灭门的案子，胤祥听着与纳尔苏说得没什么出入，便道：“赵大人，皇上的口谕是着我‘协助’大人办理此案，因此是大人为主，我为辅，有什么帮得上忙儿的，我自然全力相助，但断案审案，还是要听赵大人的，我虽是钦差，却也不敢违了皇上的意思。”顿了顿接着道：“据赵大人看，是什么人做了如此伤天害理的事？”说着，双眼紧盯着赵海书，只见赵海书面无表情不慌不忙地道：“据下官看，此事大有可能是距兖州五十里外赤燕山上一伙占山为王的山贼所为。这伙山贼已在赤燕山上盘踞了数十年，打家劫舍，烧杀抢掠，无所不为，扰得附近百姓不得安宁，巡抚王大人也曾派人来围剿过，可这群山贼很是狡猾，听到风声，便将寨子拆了，跑得无影无踪，兵一撤，不知什么时候，又搬了回来。这次苏家被灭门后，下官曾派人探过那里，去的人回报说，整个寨子的山贼，都不知去向，不知道又躲到哪里去了。”胤祥看着赵海书一副认真的表情，点了点头道：“照大人这么说，果然有些道理，那如今当务之急便是找到那伙山贼，抓住首恶，让皇阿玛安心，也让你兖州的百姓安心。”纳尔苏在一旁皱了皱眉，不解的望向胤祥，正待要开口说话，只见一名戈什哈走上堂来，手托一封书信道：“十三爷，内务府八百里廷寄。”
胤祥赶忙接过来拆看，不觉心下一惊，忙回头对赵海书道：“我额娘病重，皇上叫我即刻回京，这便要走了。”赵海书忙道：“下官盼娘娘安好，我这有几匹好马，不知十三爷是否用得上。”胤祥一边向后堂走一边道：“那就多谢赵大人了。纳尔苏，叫阿伊格跟着就行了，你随仪仗慢慢走。”顿了顿突然停住脚步，说道：“那个青澜跟我走。”进到自己房里，关上门低声对纳尔苏道：“苏家的案子已经不关我们的事了，千万别再过问，记得了吗？”纳尔苏点了点头还要说什么，胤祥却已经收拾停当，与阿伊格和另一名侍卫翻身上马，身后是青澜所乘的马车，胤祥向赵海书微一颔首，便拍马而去。
一行人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地赶路，至济宁弃马登船，沿运河一路北上，第七日傍晚时分，便到了京城，于朝阳门码头登岸，方上得岸来，只见数名太监立于码头之上，为首之人手捧孝衣，朝胤祥走了两步，躬身沉声道：“十三爷，您取了红缨子吧，娘娘她……今儿个晌午……就薨了……”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二十一章 千里孝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