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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章 霸王别姬 ...

  •   胤祥众人自扬州城一路向北而行,晓行夜宿,第五日上,不到晌午时分,仪仗便进入了徐州境地。这五日中,青澜始终在车中养伤,由于胤祥吩咐用上好的药材为其疗伤补身,加之他本身也是年轻力壮,没有三,四日的光景,就可以起身自由走动了。自从失去双亲流落在外,青澜日思夜想的便是从前小少爷锦衣玉食的生活,原以为今生再不可得,却不料十三阿哥会对自己这般好,如今虽算不上锦衣玉食,奴仆成群,却也是衣食无忧了,于是对胤祥的感激依赖之心日渐一日。胤祥这些日子只偶尔探望一下青澜,旁敲侧击地询问几句,盼着能瞧出些端倪,却是一无所获。
      胤祥在徐州馆驿安顿了仪仗,与徐州大小官员寒暄了一阵子,便换下了蟒袍补服,一身长袍马褂地领着阿伊格与青澜出了驿站。徐州地处南北要塞,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因之有“自古彭城列九州,龙争虎斗几千秋”一说。徐州起源于唐尧时的大彭国,《尚书·禹贡》中列其为“九州”之一,春秋战国时历属吕、宋、 楚诸国,称为彭城邑,秦时置彭城县,后楚汉之际,楚怀王心、西楚霸王项羽都曾建都于此,两汉之时又先后为刘姓封土楚国、彭城国的都城,东汉建安三年,徐州刺史部迁于此,于是这里始称为徐州。之后两晋、南北、隋各代皆为彭城郡治,唐武德四年置徐州治,之后历代为徐州州治,大清入关后,仍沿用前朝旧制,称为徐州治。徐州由于伫立于南北交接之地,北方的雄浑大气兼及江南的烟雨温柔在此揉为一体,浑然天成,使这里的民风习俗颇有一番异趣。
      胤祥三人催马走入徐州闹市,这里虽比不上江宁扬州的繁荣锦绣,却也是热闹非常,此时正值晌午时分,茶庄酒肆生意伊始,叫场拉客声络绎不绝。胤祥对阿伊格和青澜道:“早就听说徐州的美食最是有名。庄子内篇《逍遥游》中有‘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而彭祖乃今以久驰名,众人匹之,不亦悲乎’,彭祖长寿为古来之最,原是食补养生之道的鼻祖,烹饪更是其所长。据说在尧之时,彭祖因为擅长烹饪野鸡汤.得到帝尧的赞赏而受封,便在这徐州建立了大彭氏国。你们俩谁先前来过徐州?”青澜道:“奴才来过。”胤祥点了点头问道:“那徐州的美食自然是品尝过的了,都有哪些最为出名?”青澜想了想道:“徐州有名的吃食很多,十三爷刚才说到彭祖,奴才想到徐州的汤原为天下第一羹---彭祖羹衍变而来,彭祖羹是一绝。”顿了顿接着道:“还有鼋汁狗肉,霸王别姬,羊方藏鱼,听说都是源于汉代的名菜。”胤祥听罢,看了一眼青澜,心道,一个小叫化,也能懂得这许多达官贵人才得染指的名堂,鬼才相信。青澜此时也觉说得多了,忙道:“奴……奴才自是没吃过的 ,全都是听人讲的……”当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胤祥笑了笑却也没追究。
      此时三人来到一间门面甚是宽敞的酒肆跟前,甩鞍下马,小二早早便迎了出来,少爷公子连叠声儿地将三人请进了酒楼内,拣了个角落坐下,胤祥道:“既然青澜说那几样好,那咱们便要这几样尝上一尝。”于是转头对小二道:“你这里可有彭祖羹,霸王别姬,羊方藏鱼和鼋汁……”小二边斟茶边机灵地接道:“鼋汁驴肉吗?嘿嘿,这位公子听你说话不是本地人,却定是个会吃的主儿 ,到了徐州便知道光顾我们广源楼,果然行家。别的不敢说,全徐州这几样菜只有我们这的师傅烩得最是地道,您坐好,喝好,这就来。”满洲人原是忌口狗肉的,这小二一听胤祥口音知是京城人,见他迟疑,立刻便明白了。驴肉无论口感味道皆与狗肉相近,用于冒充这道“鼋汁狗肉”,再合适不过。这“鼋汁驴肉”是满人坐拥天下后的新花样,亦算是一道徐州名菜了。不大工夫几样菜上齐,徐州菜系讲究的是“以鲜为主,五味兼蓄”,而各道名菜中的典故更使徐州人津津乐道。胤祥指指羊方藏鱼道:“也忘了哪一年,太后千秋大寿,徐州便献了这道菜,皇阿玛指着它问我们这念什么字,还是三哥博学,猜出了这一道迷,太后一高兴,便将菜赏给了三哥。后来才知道其中原是有典故的,三哥明明便知道,却装作苦思冥想,久思而得的模样,当真是……嘿嘿……”顿了顿,接着道:“相传彭祖的小儿子夕丁喜欢捕鱼,彭祖怕他溺水于是坚决不允。有一天,夕丁偷偷捕鱼回家,正巧儿彭祖不在,夕丁让母亲剖开正在炖煮的羊肉.将鱼藏在当中。彭祖回来吃羊肉,发现异常鲜美,于是如法炮制.便有了这道‘羊方藏鱼’。传说汉字中的‘鲜’字即源于此。皇阿玛那道谜的谜底,便是个‘鲜’字。”
      只听阿伊格接着道:“书奴才是没读过多少,但这鼋汁狗肉的典故倒是听说过。秦末时,樊哙以杀狗为生,刘邦很喜欢吃他做的狗肉,但他那会儿子还是个穷光蛋,手头不宽裕,于是常拖欠樊哙的狗肉钱,樊哙让他给吃得急了,便过河躲到另外的地方去卖狗肉,不料刘邦费尽周折居然又打听到樊哙的去处,就一路跟了去。到了河边看到梢公在收钱,他又犯愁了,这没钱可怎么过河。天无绝人之路,有那么一天,河里一只成了精的大鼋驮着他过了河,樊哙一见刘邦来了,赶紧把切肉的刀藏了起来,心道:这回看你怎么办。谁知刘邦脸皮也忒厚,说没有刀不碍事,上手便撕,如今卖狗肉的都用手撕便就是从那开始的。后来樊哙得知了是大鼋帮刘邦渡河,大发雷霆,一怒之下将那大鼋捉来杀了,与狗肉一同烹煮。不料狗肉烂熟后,鲜香十倍于初时。鼋汁狗肉由此得名。”阿伊格绘声绘色,指手画脚便如说书般的讲完,胤祥抚掌笑道:“说得好,撕……撕驴肉,唱《大风》,才叫豪气!”说完,伸手撕了块驴肉下来放入口中,抬眼见青澜呆呆地坐在那,神情拘谨,知道他定是与自己同桌而食,很是不自在,于是笑了笑,对青澜道:“青澜,这‘霸王别姬’赏你了,你到一旁去罢。”
      青澜闻言愣了愣,心道自己坐在这果然是不合规矩的,于是脸一红,伸手端起那道“霸王别姬”,还不待起身,只听胤祥“呵呵”笑了两声,对阿伊格眨眨眼道:“唉,我怎么瞧着青澜这眉眼儿神态那么像一个人啊。”阿伊格转头看向满脸通红手托食盘的青澜,登时会意,哈哈一笑,拿起调羹,“铛铛”地在杯盘上轻敲了两下,扁起嗓子,摇头晃脑地唱道:“大——王,待妾妃歌舞一回,聊以解忧如——何——?”胤祥嬉皮笑脸地抬手在青澜脸颊上轻轻捏了一把,跟着道:“有劳——妃子——”说罢,与阿伊格“哈哈”笑了出来,引得旁人纷纷侧目。胤祥边笑边压低了声音道:“我看,青澜若是续上头发,保不齐能比那虞娘娘还俏上三分,等回了京,也不用给你寻去处了,梳上个把子头,随我进宫吧,混在丫头嬷嬷当中,一准儿没人认得出你来。”青澜早被他二人臊得不只如何是好,手里的盘子放也不是,端也不是,只得手足无措地低着头任他们调侃。胤祥玩笑得够了,将青澜手中的盘子接下,放到桌上道:“今日你若不将它吃完,我可不依。”说着,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青澜这顿饭吃得着实拘谨别扭,堪称滋补上品的海鳖山雉却如同嚼蜡,全品不出个味道来,胤详倒甚是满意,实觉是这些日子以来最舒心的一顿了。三人付了帐离开,阿伊格青澜二人先行去牵马,胤祥落在最后,刚要迈出酒肆,只听身后一人低声道:“你看清楚了吗,小孩的长相,原是差不多的。”另一个沙哑一些的声音略有些迟疑地道:“应当……不会错的。咱们东家从来都是点名要万汇行的山参蜂蜜,次次都是我跟他们交割,苏家的小少爷也来过一次,怎会错得了。紧挨那个少年公子下首坐的那个眉清目秀的小孩就是,没错!”之前那个声音又道:“可苏家一个月前就给人灭了满门,说是一个活口也没剩,怎的如今苏小少爷又与京城来的人混在一处了?”那沙哑的声音道:“这……我怎么会知道……去去去,干活去,有你什么事……”胤祥迈出门槛,回头瞧了一眼,只见一个账房儿模样的老者正伸长脖子向门外牵马的青澜瞧个不停。胤祥看了看青澜,顿觉脑中有些乱,低头上马,一声不吭地回到了驿站。
      胤祥心下翻来覆去地琢磨着那酒楼账房儿的话,照他所说,青澜便是那苏家万汇行的少东,倘若此事是真,他为什么要骗我带他走?当时他不可能知道皇上命我协办苏家灭门案,自然不是为了这个,就算是为了此事,他也没必要隐瞒于我。难道是另有隐情?他当日是如何逃了出来?于这案子,他又知晓多少?我应当不应当将他叫来问问清楚?……诸般念头纷杳而至,却始终理不出个头绪,于是定了定神,来到桌案前,提笔细心地勾了一副青澜的画像,画完拎起纸来轻轻地吹了吹,心中盘算,青澜是此案唯一的活口,他隐瞒自己的身份自是有他的原因和打算,若是此案当真如先前所想,关系着朝廷中什么人,而青澜于此中内情又知晓一二,我便更是不能揭破他,只能待他自己露出尾巴,再行计较了。
      翌日一早,胤祥等人再起程向北而行,连行两日一夜,第二日傍晚,天刚刚暗下,兖州城已隐约在前。先前晌午之时,日头正毒,青澜忽地从马上一头栽了下来,似是中了暑气,又再躺入了车里,胤祥心下冷笑,不知是当真中暑,还是近乡情怯,怕别人将他认了出来。行至离城20里处,官道上横立着三匹马,胤祥一见,忙催马快行了两步,对面其中一匹马也向他行来,两匹马临面错身,胤祥抬臂向对面马上之人的肩头击了一拳,那人也回击一拳笑着道:“整整晚了一日,净逍遥快活来着吧。”此人正是先一步来兖州打探的纳尔苏。
      仪仗进入了兖州城,兖州知府赵海书在府衙前听胤祥传了皇上的口谕,以钦差之礼为十三接了风。这赵海书不到四十岁的样子,长得也算一表人才,一副表情不卑不亢,胤祥看着倒也受用。此人是康熙二十九年的进士,及第将十年,做到兖州知府,显是有着些小门路,却着实不够宽。由于胤祥此番要“协助办案”,赵海书便在自己的府衙后堂腾出了几间屋子给胤祥纳尔苏等人,各方用度井井有条,不寒酸也不铺张,使得胤祥不禁对这赵海书又有了两分好感。青澜至始至终都是病病怏怏地躺在车中亦或躲在屋里,一直未曾见人。
      接风过后,胤祥到纳尔苏所居厢房询问他这两日在兖州城里探听的结果,纳尔苏笑着撇了撇嘴道:“哼,我这般没命价的紧赶慢赶,比你们提前了三日到这里,你倒好,一路上吃喝玩乐,好不快活啊。”胤祥抿了口茶道:“行了行了,看这点事儿把你委屈的,大不了我的赤影送给你,不是惦记好久了嘛。”纳尔苏站起来将窗子全关上,回身瞥了胤祥一眼道:“上回说送雪骓,这回说送赤影,下回你说把你的马全送我也可以了,总之从没兑过现,当真没见过你这么抠门儿的皇子阿哥。”顿了顿坐回到太师椅上斟了杯茶接着道:“罢了,不与你计较,说正题儿。我三日前到的兖州,找了个客栈住下,便去到苏家的府宅转了转,说是府宅,却早被烧成了废墟,也不知是什么人干的,当真是狠。后来又在城中打听了打听,口碑大概一致,都说一月前一天夜里,只听得苏宅里又哭又喊,不多时便见火光冲天,却没一个人逃出来,大火烧了一夜,第二日太阳升到了正空才始熄灭,苏府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据说苏家一家七十来口子,一个没活。同时,苏家的万汇行也在夜里被烧了个精光。”
      胤祥听罢点了点头问道:“当真是一个活口都没有吗?”纳尔苏答道:“这个就不清楚了,后来听有些人说苏家灭门的第二天傍晚,有人曾在兖州城外见到苏家的小少爷苏峤,还有另外五个人正往兖州城里赶路,似乎还并不知道他家出了事。之后也再没人见过他们回到兖州城,倒是转过天来,在兖州城外通往济南和山西的官道上,见到了几具烧焦的尸首,虽然早已面目全非,但这的人都说,是苏小少爷苏峤他们被匪人赶尽杀绝了。”胤祥点了点头接着问道:“这苏家便就没有别的亲戚了吗?”纳尔苏道:“有一门姻亲,苏老板的妹妹嫁给了济南府的一个姓傅的盐商,可听说上月这位少奶奶听说了苏家的惨事,悲伤过度,一病不起,十几天前便一命呜呼了。”
      胤祥听着,愣愣地发了会呆,过了一会儿道:“也就是说,没人瞧见那个苏峤的尸首了?”纳尔苏点了点头接着道:“我想那帮匪人也发现漏了苏峤,于是便四处寻找,还出重金悬赏全兖州的叫化子,说是谁找到了苏峤,死的赏五十两,活得赏一百两。于是一夜之间兖州城外方圆几十里内,无数的叫化子在寻找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却至今都没有找到,所有人都估计他早就已经饿死在荒郊野外了。”
      胤祥听罢忙问道:“那悬赏叫化子的人是谁?”纳尔苏摇了摇头答道:“这两日我一直在追查这人,可始终没有头绪。听说当日那匪人是找了一名叫化,叫他传话给别人,说是找到了人就带到苏府那片废墟,他自然会知晓。于是我便想找那个见过匪人的叫化子,却不料问张三,张三说听李四传的话儿,问李四,李四说是听赵五说的,再问赵五,赵五说是王二麻子告诉的,如此这般像大海捞针似的问了两日半,还是没有找到那个见过匪人的叫化,我又不敢过分的声张,怕万一让匪人知道,又将那个叫化灭了口,况且着也是怕自己的身份露了马脚。库布泰他们现在还在外面找呢,有了消息就会回。”
      胤祥“嗯”了一声,便没有再问,有一搭无一搭地与纳尔苏调侃了两句,就起身离开了纳尔苏的屋子。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二十章 霸王别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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