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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 32 章 ...

  •   傅芮因着救卫宬一事闹得沸沸扬扬,皇帝为了自己与臣子的颜面,也不能将女儿再强嫁与向家,再者傅芮这分明是横下心非卫宬不可,一日见不到卫宬,她便一日断食绝水不进药,眼见着整个人都绝了生念,傅琮不得不下了道谕旨着令将狱中的卫宬带至永安殿。
      卫宬重伤未愈,长途跋涉押解回京又在狱中待了两日,整个人已是不成人形,怕冲撞了宫中人,只得重新梳洗后又让太医上了药才送进宫中,卫宬如今什么事都记不得,也不怎么说话,看上去还有些木然,只在见到殿中躺在那儿气息奄奄的傅芮时,那双黑眸微不可查地动了动。
      阜平十三年初春,谕旨永宁公主下嫁于白身之人卫宬,朝野哗然,一时反对的奏章雪花似的飞进乾元殿,皆是劝阻皇帝不能留下后患云云,傅琮很是头疼,可眼见着自打卫宬进了宫养伤,傅芮的身子骨才一天天好转些,今年开了春总算是脸上见点血色了,也不怎么犯旧疾了,他最疼这个女儿,皇后与三皇子已经去了,他不能再让傅芮有什么闪失。于是朝会上傅琮力排众议,明旨卫宬此生不得入仕,又使太医院为证,证明卫宬确有失心之症,不仅前事尽忘,连说话反应也不似常人。群臣虽仍有些异议,但朝野上下都知道,这陛下是如何疼爱永安公主的,这永安公主又是如何与卫宬青梅竹马一往情深的,如今这卫家已然是只剩下卫宬一个,还是个患了失心症的,皇帝这么做,也只是为了自己的女儿罢了,一颗老父亲的心呐……于是群臣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有些为这公主不值——明明是沧洛国最尊崇的公主,却非得嫁给这么个一无所有还患了病的罪臣之后,唉。
      被同情的傅芮看着卫宬的伤一日日好起来,虽然还是不怎么说话,整日里跟个木头做的人似的,她也打心里欢喜,因为总算人还在,病可以慢慢治着,于是她每日只要有精神,便坐在卫宬跟前,自顾自地说许多话,回忆着十年来她记得的一点一滴,有时会给他读些书,纵然卫宬对此毫无回应,她也每日都做的很认真。
      阜平十三年四月初六,永宁公主大婚,御赐的宅院在离宫不远的一处很是繁华方便的地段,繁琐的一日大礼行过,卫宬如同提线人偶似的由着人带着挑开艳丽的红锦,瞧着因为满室喜色,映得面颊都红了的傅芮,他握着喜秤手紧了紧。是夜,他们二人躺在床上,傅芮侧躺着瞧着卫宬的侧脸,仍是低声地自己说了许多话,说到后来疲倦极了,便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睡着了。卫宬睁开眼睛,眸中一片清明,他侧过身面对着已然熟睡的傅芮,瞧见了她眼角未干的泪痕和枕巾上被泪晕开的暗红色,手指动了动,终是忍住了想为她拭一拭泪的冲动。
      傅芮与卫宬虽然成婚,可因为卫宬的失心症,日子过得同在宫里的时候差不多,只傅芮的身体日渐好转,傅琮便有心让太医院好好治一治卫宬这失心症,他老人家上了岁数,还是挺想抱外孙的,但卫宬这病药石罔医,治了五年,也并未见得好转。到了第六年,傅芮听闻江南莫干山有一处庙宇,说是十分灵验,且山中盛产灵药,医者多云游聚集在此,便提出想带卫宬去那一带寻寻医,自己也想去看看江南风光。皇帝想着女儿从小到大养在宫中,出去走一走,散散心也挺好,若能寻得妙手将卫宬这病治得好转些,将来也能好好照顾女儿,他也就放心些。于是皇帝便派了一众护从相随,跟着傅芮与卫宬到了莫干山一带。
      傅芮在那真神庙上了香,带着卫宬去了几家比较有名的医馆寻医问药,十几日后,因是中秋,天气又好,傅芮起了兴致想要去山中一游,看着满院子的随从觉得这么大阵仗去山里着实不便,便只挑了几名身手极好的亲随同行,牵了卫宬的手往莫干山深处去。
      原本那日天气极好,正值秋日,惠风和畅,天高云淡,可不知为何,到了山中一处竹林之中,却忽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莫名起来的飞沙迷了众人眼,皆是站立不稳,傅芮遮着眼睛,紧紧牵着卫宬,被风推着退了走好远一段才堪堪停住,待风过再睁眼时,随从尽皆不见,身边只卫宬一人,所在的竹林也恢复平静,哪里还有什么闪电与雷声,也没有沙石,只见夕阳正好,斜斜照在面前的一处院落,院子没有院墙,只有一圈竹篱,竹门敞开着,一眼能看见里面的草庐,院中十分整洁,却毫无人声。傅芮内心忽地升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好奇地想往院子里走,却被卫宬拉住了,她疑惑回头,见卫宬仍是木然的表情,只眼睛直直地看着她,她想卫宬这大约是抵触新环境,就没放在心上,仍是牵着他的手,一步步往院子里走,卫宬也不再有动作,由着她牵着往里走,只是手却微微攥紧,眼神中有了一丝戒备,余光瞧着周围可能藏身的角落。
      傅芮越往里走,越觉得熟悉,还莫名觉得这里给她一种很是安全温暖的感觉,可她又很确定,她出生起就在京都的深宫,这还是第一次出京,她试着喊了喊,却发现这偌大的院落竟是无人,她于是绕过湖石进了后面的院落,后院一个很大的池塘,太极的样式分为两侧,一侧满是荷花,一侧却如温泉般蒸蒸冒着热气,后院的桂花也开的极盛,树下的土被挖开,里面还有几个未开封的酒坛,院中的石桌上放着两个酒瓶,紧紧挨在一起。
      傅芮环顾了院子,心想这可真是稀罕事,这院子瞧着毫无人气,像是好久没有人住过了,可纤尘不染,又像是主人刚离家,片刻便回。她瞧了瞧天色,自己与卫宬如今迷了路,自己下山是不可能了,只能等着侍从来找,她于是决定先在这里歇歇脚,若是这家主人回来了,她说明情况,陪个罪,再付以银两应是能得理解的,建了这样院子的主人,应当也是很通情达理。她这么想着,便坐在石桌前,拉着卫宬也坐下。傅芮理了理袖子,觉得口中有些渴,于是自己起来寻了寻,竟没寻见厨房,十分失望地坐下来,心想她这总不能渴死在这里吧?对面的卫宬看她舔了下有些干裂的唇,眼神动了动,仍是坐在那里。
      傅芮因为口干舌燥,于是也不怎么说话了,两人一直这样坐着到了星月布天,也不见有人来,傅芮难受得紧,月色下看脸色也有些白,微微蹙起的眉心有些虚汗,她渴得难受,中间起来又寻了一圈想寻到处水源,却也是没有,心中纳罕:这家人没有厨房也没有水井,是不打算吃饭喝水尽修仙的吗?可明明房中还放着套茶具,真是奇也怪哉。
      她无力地趴在桌子上,想着侍从该不是也都迷路走散了,这么下去自己是不是会死在这里,死……对她来讲不陌生,她每每旧疾复发之时,那种难受到快要窒息的感觉,总让她有一种死亡将近之感,她其实从来没怕过,唯独怕的一次是为了救卫宬那次,她绝食,不吃药,其实她很害怕,她怕自己撑不过去,撑不到父皇下旨的时候,那卫宬必死无疑,而且如果自己出了事,卫宬恐怕连死都会死得更痛苦,所以她在赌,幸好,她赌赢了。她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虽是难受得蹙着眉,嘴角却有了清浅的笑意,她以手支颌坐起身,隔着桌子拿手轻轻碰了碰卫宬的脸,低声道:“阿宬,若是我们死在了这里,你会不会怪我?”
      卫宬放在桌下的手紧了紧,在傅芮收回手的时候,终是站起身来,去到桂花树下取出两坛酒,拍开了盖子,递到有些愣怔的傅芮面前,口中简单地说了一个字:“喝。”
      傅芮有些惊喜,惊喜于五年来对所有事毫无反应的卫宬居然开始主动说话做事了,她接酒,仰头灌下一口,酒香醇厚却不辣喉,浓郁的桂香与淡淡的甜味将五脏六腑都熨帖得十分舒适,渴了大半日终于缓解下来。傅芮终于有心思赏这中秋的圆月与丹桂,又喝了几口酒,她想这家人难道是个酿酒高手?平日只喝酒不喝水?她继续胡思乱想起来,因着在宫中自小到大被管的严,傅芮平日里喝酒也就是只是喝那么一丁点,大多也都是在节日宴上。如今这拿酒当水不知不觉喝了一坛,很快便醉了,她眼神迷蒙地看着对面端坐的卫宬,起身,摇摇晃晃走到他跟前,两手抱上他的脖子,弯下身,凑近没头没脑地忽然说了声:“阿宬,我……我喜欢你,好多年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怕姑娘们弄混了,原本是因为喜欢永安这个号,所以这两个永安称号其实是前朝与当下两个不同时间段同一个封号的两个人,额 ,不过为了观感,还是修改了下。那个永安比较惨,这个嘛……也挺惨的,救了个隐藏的狼崽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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