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婚对象竟是玄学大佬》只叹丹心如流血

64、故人归5

　　洛云然微微叹息一声。这片刻功夫毒雾便已扑到他身上。
　　他身形微微一晃，却依旧挺得板直。有鲜血顺着他紧抿的唇溢出，但仅此而已，这般想必极痛苦的侵蚀却没有让他产生任何其他的反应。

　　毒雾终归是散去了。
　　洛云然身形站不稳似的晃了下，眸子微微阖上，面上泛出一股青白。他伸手拭去唇角血渍，再睁眼，眸色与发色似乎皆浅了些。

　　他抬手一提，星文剑便被他从虚空中捏出来，提在手上。
　　门外有些喧嚣声，约莫是三军已经到了。

　　洛云然慢慢走到门口。抬脚迈出门的刹那倏乎提了速，看上去与一般时候别无二致。
　　这毒，虽然令他极不好过，却也是帮了他大忙。他被祁修杰用“缚仙”锁了灵力，那东西是法则系的，饶是他也无能为力。

　　而这“天烬”亦是法则系的，据说是鬼王之天赋，穷尽千年方才炼得出一星半点，这次约莫是一次性全招呼到他们身上了。
　　天烬之毒，极尽歹毒——却好巧不巧与缚仙相冲，恰恰冲出一个缝儿来。

　　于是他便能够动用灵力了。
　　他提起剑，抬眸，眼眸深处倏乎有莹蓝流光流转。

　　——

　　快些。再快些。
　　祁元移到上清十里外便再无法动用瞬移——约莫是那处灵力波流太大也太紊乱，他的灵力丝毫也插不进。

　　于是他心中不祥的预感愈演愈烈。
　　抬眼便看得到那遮云蔽日的烽火，遥遥有些旗帜挥舞着，战况应该正是胶着。

　　但他到得近前时，旗帜已经停了，战斗也停尽了。
　　祁元正诧异于双方的高效，却忽地听到一声怒喝：“......好无耻！”

　　他抬头，看见他熟悉的背影。
　　洛云然依旧立于三军之前，他身旁一条偌大的龙，鳞片俱张，约莫是怒极，却碍于什么般委委屈屈盘成一团。

　　祁元早听过周明是烛龙，但这还是他头一次看见周明的真身。
　　悄悄瞥见身边将士脸色，却莫不是怒极的。

　　他心中生疑，正想找个人打听，却听得那与洛云然对峙者慢条斯理的笑，胜券在握般：“这仙剑阵杀阵可不是随便挑个人祭阵便行的。若是你一盏茶时辰出不来一个身怀龙气者，那上京十万子民性命恐怕......”

　　周明咬牙怒道：“我现在上哪找一个身怀龙气的？！”
　　祁修杰死了，祁元还在军中，祁安叛变了......除非祁修杰留了个私生子，这世上约莫是找不出另一个怀有龙气的了。

　　“没有？不一定。”那对峙者——鬼王——笑了笑，道：“你身边那人，可就是个极好的材料啊。”
　　身边那人？周明正想说他身边无人，转念却惊出一身冷汗，脖颈僵硬般缓缓转动，一双硕大的龙瞳最终对准了洛云然。

　　除了他，他身边再无其他人。
　　鬼王见几乎仙府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洛云然身上，方才满意地开口：“洛家祖宗，可是那位被誉为千古一帝的圣君，洛家人能没有龙气？天大的笑话！”

　　三军将士闻者莫不骇然。
　　古往今来，唯一一个能够以圣君指代的，便是唯一一个曾统一整个仙界的君主。他在位五百年，那五百年是仙界最最安定的五百年。

　　仙人不老，却会伤重而死。仙人却并不是六根清净的，他们的欲望有时候比凡人还更重。也因此，为仙界这锦绣江山，战争从古时一直绵延至今，从未间断。
　　不断有仙人伤重死去，便也不断有仙人出生，微妙的维持了一个平衡。

　　战争并不是毫无组织的。有些地界建立起小范围的统一，却是各自为政，俱心心念念着将其他人吞并，却谁也奈何不得谁，于是战争便愈演愈烈。
　　直到圣君出现。

　　他以雷霆手段统一仙界，建立政权，让仙界安定五百年，却在五百年后不幸旧疾复发不治身亡。
　　于是仙界便又乱了。

　　可以说，圣君是所有仙人深植于血脉中的信仰。
　　听得鬼王悠悠的继续：“圣君圣君，明明没那么贤明的君主竟被称作圣君，倒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他嗤笑了一声，浑然不在乎引来的诸多怒视：“倒是你们似乎全忘记了他的名字。他姓洛，叫洛近柏——正是你们眼前站着的将军的四世祖。”

　　祁元耳边一阵嗡鸣，头晕目眩。
　　一切不合理之处似乎都有了解释。比如洛云然为什么会拥有龙泉剑，为什么会执意要扶他为王，为什么......会被祁修杰针对至此。

　　他一时间什么也想不到，只知道洛云然是决计不能死的——于公于私都如此。
　　于是他短短片刻敲定了个粗糙的计划，听见鬼王正再度言语鼓动着仙府中仙，也没时间润色那计划，尽了全力向洛云然攻去。

　　他不会死——那通玄玉能够免除全部伤害，却免不了并无危害的劲道。
　　计划出乎预料的成功。
　　洛云然约莫的确伤重，本能的一掌拍出去，却在看清袭击自己的人之后瞳孔骤缩，上前一步，微微抬手，似欲做些什么——
　　祁元身体断了线的风筝似的向后飞出去，却在洛云然出手的刹那那展臂，指尖相触，霎时将通玄玉塞回洛云然手中，然后拼着半点意识微微笑了下，勉力做了个口型。

　　于是洛云然的动作便滞住了。
　　他看清了口型。
　　——云然，你让我一次。

　　指尖相交，又倏然分离。落进阵眼前祁元模糊的视线回光返照般清晰，最后看清了洛云然的眼神——那一刻他忽然便后悔了。
　　却终归无济于事。洛云然没有拦下他。他知道的。洛云然已经没有力气拦住他了。

　　洛云然下意识地攥紧了通玄玉，瞳孔似乎都微微颤抖起来，面上却冰封一般的毫无改色。
　　半晌，微微撤了一步，垂下伸展的手，淡淡望着对面人，道：“机关算尽落得个这般结局，你可满意？”

　　鬼王收敛了笑，有些烦躁似的。半晌，再展了笑，道：“那又如何，我已经占尽了优势。你早没有翻盘的能力了。”
　　洛云然便道：“我与你做个交易。”

　　鬼王兴致缺缺：“你身受重伤，我也身受重伤，鹿死谁手犹未可知，而即使你勉强退了我们，你仙府也只剩了那么小一块地，几乎成了个笑话，还是我们随时修养好便能够侵占的。你说，你还剩下什么筹码？”

　　洛云然道：“若我进入鬼军便自爆，你可拦得住？”
　　鬼王顿了顿，抬眼，仔仔细细扫视一番洛云然，最终不得不不情不愿地承认，洛云然并非唬人，是当真有这个想法的——而他当真拦不住。

　　于是随他出征的鬼军便得去个十之八九了。
　　而鬼王唯一关心的便是鬼界子民。

　　于是他道：“什么交易？”
　　“我携全部仙人下界，不侵上界，”洛云然一字一顿：“而你，不得阻拦，亦不得侵扰下界。”

　　这是个很有利于他的条件，甚至于可以说达到了他一直以来的目标，但鬼王心中却微妙地滋生了些不情愿来，这让他答话时略显犹疑：“这条件......”
　　洛云然顿了顿，道：“千年内互不相扰——但须以天道为见证。违者绝种灭族。”

　　这是全然有利于鬼王的了。他甚至不明白洛云然这般聪明的人为何会与他签订这样一个条约。他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好容易止了笑，他抚掌道：“自然，自然！那，便订立此契罢。”

　　二人在天道的见证下订了契，洛云然便道：“我仙府中人，下界去了。”
　　无数道流光自四面八方汇集，青天白日之下竟几乎遮蔽了日光——那是几千年来最最震撼的一幕，即使数千年过去见过的人亦不曾忘怀丝毫。

　　洛云然开了下界的通道，流光便汇成光流，浩浩荡荡沿那扇门流泻出去。
　　最后踏入光门的是洛云然。他看了这片地界一眼，挥手，星文剑应声而动，地面上便落下一道千丈沟壑。

　　鬼王面色倏然巨变，携着鬼军后退——堪堪退入仙界中，上清处便空间咔嚓一声断裂开来，坠落到人间。
　　——那便是后来的古战场了。与仙界的联系并未断的干净，又无法全然坠入人间，于是便成了独自游离的一处沟通仙凡二界的地界。

　　而这些事，俱与祁元无甚关系了。
　　他昏昏沉沉漂浮在一片光雾中，半晌，雾气渐渐散了，露出其中人影来。他本不觉有什么不对，直到他忆起此地在何处。

　　那虚虚浮浮的人形终究凝实，来人大出他之所料。
　　怔愣半晌，祁元不确定地道：“......折雪君？”

　　那人抬头，正是剑桐。
　　祁元便有些无所适从，也有些急切：“折雪君，这里是什么地方？这是怎么回事？你......你怎样了？我也会变成你这样吗？”

　　剑桐笑叹了一声，抬手止住祁元连珠炮似的问题，先拣了要紧的答：“我现在应当是变成了器灵。你知道的，四大家族的天赋能力除了剑家俱密而不宣，我倒没想到洛家的能力是将濒死之人化为器灵。”

　　转念，祁元便明白了。
　　洛云然是定不会叫一个为国为民者白死的，于是纵使是一生只有一次机会的天赋能力，他也毫无犹豫地用到了剑桐身上。

　　激动稍褪，祁元道：“那我呢？”
　　“我没想到我与仙剑阵竟十分契合，以至于几乎能够调控它——”他望了祁元半晌，忽然展颜：“殿下，你可愿......再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