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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试炼 ...

  •   叶征手腕的酸痛来自这几日慕容秋挥来长刀时的极大力量。
      她立于武场当中,脚踏地面直将泥土里蹬出个坑来,慕容秋未收手,只等到叶征醒悟过来,不再用蛮力对抗。
      待她开始适应手腕上的酥麻,入宫的日子已到。
      进宫的这一天,清晨起便不见阳光,天气有些阴沉,白雾叠了一层又一层,叶征推开门,山庄外的几株垂杨柳在薄雾中模糊不清。
      山庄内很安静,只有一丝细微的风声,往日里十分勤恳来喊她去用早饭的季北,今日也不见了踪影。
      一身黑衣利落,长发高高束起,叶征站在镜子前左右看了一看,妥当之后便提着剑踏出房门,但后脚刚迈出门槛还未落地,忽然从头顶杀出一柄长剑来,叶征身子往后一倒,稍一倾斜,那柄从天而降的长剑刺了个空,一头扎在了地上。
      叶征趁机一跃至屋前,刚一落地,又有数余柄刀剑从四面八方朝她袭来,一口气未喘匀她瞬间又跃至空中,长剑于空中出鞘,随叶征轻盈的身体朝四面破风而来,回旋转身,手握流云迎刃而上,剑剑直击要害又适时留有三寸之余,来者并不恋战,纷纷一跃散开。
      叶征长剑回鞘,脚步站定,眼睛虽望着地上,耳朵却时刻留意着四周一切值得怀疑的微小动静。
      周围种植的花草从中一阵细密的沙沙声传来,且不停变换着方向,眼神之中完全捕捉不到一丝一毫的动向,叶征索性闭上双眼只用耳朵细听。
      闭上眼睛后,双耳的作用便格外突出,一切的细微声音皆被叶征经过训练的双耳捕捉,叶征原地站着不动,右手握住剑柄,时刻做着出剑的准备。
      花草从中窸窸窣窣的沙沙声响了一阵,突然骤然停止,接着便是人从地面跳起的声音,衣服与风碰撞的声音,剑破风而来的声音,还有越来越近的喘息声。
      三人,西南方向。
      拔剑,侧身,挥剑,剑气如高山流水,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点拖沓,叶征收剑回身,西南方向的三人匆匆落地后退。
      叶征睁开双眼,又三人,正北方迎面而来,叶征这次索性连剑也不拔,只静静站着不动,只等长剑临近她身体几寸时才侧身躲闪,叶征如鱼畅游水底般灵活自如,身体贴着剑刃与剑刃之间的缝隙闪至几人身后,抬手一掌一掌击中几人腕间。
      一柄柄长刀划过她的耳朵,一柄柄长剑掠过她的鼻尖,惊险至极又只是虚惊一场,无论那些人怎么努力,叶征始终应付自如,那些长刀长剑完全无法触及她身体半分。
      叶征手执长剑,静静等待眼前这些即便蒙面她也认的一清二楚的人,除连靖外,封武、葛少荣、沈若天、霍宣、林飞扬、百里明空、季北,依次而站,且人人手里提着自己的兵器。
      “师父之名不可违,师妹,得罪了。”
      沈若天率先将面纱取下,往前行走一步,含笑对着叶征行了个略带歉意的礼,叶征收起长剑微微颔首,但即便他不说,叶征也猜得出这是谁的安排。
      季北摘下面纱,上前说道:“我就知道,小五师姐一定不会出错。”
      几人在话里将面纱一一解下,叶征收敛神色一一看去,心中突然想起不久后进宫的六道宫门试炼。面前这些一等一的高手已然将自己试炼了一番,宫中的那些大内侍卫,应也不足为惧。
      但她仍旧不敢轻敌,心中难免有几分不安。
      “师父,二叔。”
      面前几人突然齐声叫到,原是慕容秋与祁俊从叶征身后走来,连靖紧随其后。
      慕容秋径直从叶征身旁走过,脚步未停,路过她时只轻轻说了句:“走吧!”
      天已立过秋,加上今日阴云沉沉,空气里便多了许多凉意,连靖因身体的缘故,早早的先于其他人半月便已添上了秋天的衣物,今天他穿了一见牙色的厚外袍,看着他的衣服和总是发白的脸,叶征心里一紧。
      慕容秋先行上了车,叶征正欲上时,祁俊突然宽慰道:“不要紧张,你必能一帆风顺。”
      叶征勾起唇角,露出些淡淡的笑意,说道:“多谢二叔。”
      前往皇宫的马车里,气氛沉默了好一阵,慕容秋与叶征坐着,互相都不说话,叶征抱剑闭目养神,慕容秋则静静的注视着她,叶征还是一身黑衣,胳膊上打着绑手,头发用黑色发带高高束起,整张脸很清秀却因一对剑眉多了许多英气,即便是女子,在外型上也俨然是一个习武之人该有的样子。
      看着她,慕容秋想起了贺川,这个曾经的护龙山庄第一高手,他将毕生武艺尽数传与了面前这个捡来的孩子,这个捡来的孩子却也没有让他高超的剑法埋没,仅仅二十岁的年纪,已将贺川的武功练的炉火纯青,再过几年,恐怕自己也未必是她的对手。
      良久,慕容秋终于开口说道:“你选择的这条路,今日一胜,便没有退路可言。”
      叶征慢慢的睁开双眼,始终未抬头,她低头将眼神随便找了个地方放着,说道:“那就往前走吧,这也是一条可以走的路。”
      “你师父曾与我说过,只想让你做个平凡之人。”
      叶征突然笑了,她抬眼看了一眼慕容秋,将身子坐直,道:“他传授我满身武艺,剑法教会了我七八成,江湖上还留着贺川的名字,他的徒弟不应该只做个平凡人。”
      叶征重新闭上眼睛,不再言语,马车平稳的行走在官道上,车窗上的帘子被风带起,有几缕阳光照进来落在叶征瘦削的侧脸上,平静,沉稳。
      很快,马车便停在了宫门外,慕容秋对叶征低声嘱咐:“大内侍卫对护龙山庄积怨已久,今天必会借此机会予以反击,我们护龙山庄已十几年没有同他们交过手,他们现在究竟到了何种田地还未可知,千万不要大意。”
      叶征点头,整理着送了一些的袖口,慕容秋看不出她脸上的紧张,眼前的叶征始终沉默不语,不问宫中事,不问试炼的凶险,不问接下来如何应对才为上策。
      慕容秋一直再等她主动开口询问,但自叶征上马车到下马车,再到第一道宫门打开,叶征都未曾问过一字一句。眼前的试炼从始至终有一百二十人,但与刀剑相搏生死不过转瞬一眼的江湖相比,这些试炼终究算不得什么。
      宫门打开又关上,天空仍旧灰蒙蒙的不见晴空,慕容秋闭了闭眼,回想起曾经今日。
      兴奋、紧张、慌乱、担忧,各种情绪一应涌上心头,并不仅是因试炼而起,更是往后的许多年皆要驻足在眼前的这座朱红大门内。
      朱红大门关闭,朝堂与江湖,仿佛于这一瞬分隔两地。
      贺川从朝堂入江湖,带着她从江湖里走来,今日他又送她入朝堂去,兜兜转转,轮回又一轮。
      朱红大门内,二十名宫中侍卫身着劲装,甚是差异的盯着叶征上下左右看了又看,叶征毫不避讳的迎着这些怀疑的目光看去。她快步上前又迅速拔剑,近处时一跃而起,二十名侍卫迅速拔刀,只觉得才不过转瞬之际,叶征的长剑已贴着他们的面颊而过。
      一剑难抵众刀,但叶征未作任何闪躲迎着刀光直上,拔剑,出剑,只是一瞬间的事,贺川的剑是天下出了名的快,叶征学了有八分像,可怜那几个侍卫只看见一道黑影夹着一道银光在眼前飘忽不定,耳边剑破风声嗡嗡鸣响,闻其声,却捕捉不到其人。
      这二十人比她想象的更为容易应对,收剑回鞘,叶征从空中稳稳落地,此时人已在那二十名大内侍卫背后,那些个侍卫稍许慌乱之后迅速转过身来,仍要提刀奔向叶征,前脚刚迈出,忽听得一声衣服撕裂的声音,紧接着一声又一声,二十人的脚步僵在原地。
      原来,他们拿刀的手臂上,衣服从袖口至肩膀已被叶征划破,此刻衣服从臂上褪去,露出了黝黑坚实的胳膊。
      二十人面面相觑,正自决定重新进攻,忽而叶征转过身,长剑直指他们,说道:“继续吗?”
      都是习武之人,他们自然知道叶征剑法里的凶险,他们的袖子皆是贴身,且还打着绑手,叶征的剑法力度分寸拿捏的极度精准,居然能够在不伤及他们一丝一毫的情况下又已最快的速度将衣服一一割破,这样的老练的剑法,再纠缠下去,伤的只能是自己。
      有一人从大内侍卫中往前一步,抱拳道:“护龙山庄的武功果然名不虚传,令我等佩服不已。”
      叶征也抱拳道:“承让。”
      “请。”那人朝叶征客气的伸出手示意叶征已能进入这第一道宫门,想来他是这些人中的首领,剩余的十几个侍卫虽面有不甘却也没有人在说什么做什么,毕竟叶征的实力清清楚楚的摆在他们面前,多纠缠已无用。
      叶征转身走了进去,刚走没几步,又听得身后那人说道:“往后的几关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叶征没有回头,只抬起右手轻轻的挥了一挥。
      人多势众并不能全然占据上风,往后的几道宫门内的侍卫与第一关未有过多不同,叶征未敢放松,仍旧全力应对。
      第五道宫门大开,迎面站着的是第五队侍卫,兴许是未料到叶征来的这么快,也或许是因面前的叶征与想象中有极大的出入,所以个个眼里都有些诧异,但很快,诧异变成了杀气。
      叶征依然挨个看了一遍,这次她看的很仔细,不难看出这二十人比之前的那些都要更高一筹,身体挺拔精壮英武,握刀的手背上青筋爆出,臂上胸前的肌肉将衣物撑起,先不说刀法如何,单从身体来看,确实能称得上是个优秀的练家子。
      想来第六道宫门前的二十人只会更强。
      交手之后,这些人果然没有让叶征失望,精炼的刀法,相互之间默契的配合都可说是天衣无缝,但唯独缺失了灵活,必是平日练功时过于贪图身体上的强壮因而便忽略了更为重要的敏锐,叶征收了三分的剑法就已让他们迎接不暇,没过多久已经败下阵来。
      若按切磋时点到为止的规矩他们已然输了,但那些人却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一直步步紧逼,有意拖垮叶征的体力,叶征又不好意思下重手,便就那么克制着自己不去伤他们,他们似是猜中了叶征的心思,更为变本加力,叶征流云长剑继续流转如风,使出了第一道宫门时的那一招。
      叶征仍旧只是说了那三个字:“继续吗?”
      为首的后退一步,朝叶征颔首示意,叶征收剑转身,朝最后一道宫门而去。
      最后一道宫门打开,开门的士兵看到门这头的情形明显吓了一跳,心里不仅苦想,一个身材瘦削的女子,是如何闯过这道道宫门的?
      第六道宫门后,是辽阔的平地,视线远处,便是金銮殿,金銮殿外,一人坐着,一群人站着,叶征远远看去,但相隔太远,仅能看见许多模糊的影子。
      最后的二十名侍卫站在中央,叶征不慌不忙,慢慢稳稳的往前走,一如当年她跟在贺川身后时那样,被他强大的力量庇护着,不慌不忙的行走于江湖,而今,那些力量归她所有,她不慌不忙的行走在这重重高墙环绕的皇宫当中。
      “叶征?”。
      叶征循声望去,终于顺着声音来处,寻到了叫她名字的人,李拓,五年前曾是一名被山贼抚养长大的小山贼。
      那时贺川带着十五岁的叶征游历到山脚下,不长眼的一群山贼正巧截了他们,贺川将计就计便跟着他们上了贼窝,当晚,年仅十五岁的叶征在没有贺川的帮助下,硬是将山上的三十几号人打了个跪地求饶,李拓便是其中之一。
      贺川在山上住了三天,开解了他们三天,其中武力居多,目的则是告诉他们一山更比一山高,当山贼是没有前途可言,且不光自己见不得光,儿孙也见不得光,哪天遇上个心狠手辣的指不定就把他们连锅端了,甚至连个全尸都不留。
      山贼们听了觉得很有道理,当下便痛心疾首发誓放下屠刀离山从良,半年后,贺川带着叶征又转悠了回去,山上果然没了他们的踪影,当时因李拓是这帮山贼中年龄最小,且也并不坏,前因后果皆是身世的错,叶征与他的交流便多了许多,印象也更为深刻,再后来,机缘巧合之中再见他时,他是个大镖局的小镖师,两年前又偶然见过他一次,那时他是一个小捕快。
      叶征属实未曾料到,这李拓能进入宫中,且站在这要试炼她的最后二十名侍卫当中。
      此刻慕容秋已站上了金銮殿外,他站在众人之外看似不起眼的角落,看叶征头一次先拔了剑,他并不知晓叶征往前的几道宫门,皆是主动拔剑。
      叶征先迈了步往前走,一众大内侍卫便紧接着而来,叶征长剑泛着寒光,眼神除了冷冽和专注,还有绝不会输的自信,五年前的场景瞬间重现李拓的脑中,一分神,叶征的剑贴着他的前胸而过。
      叶征的剑法快到极致,灵活到极致,她的剑只是一瞬之间,比眨眼还快,似风一般,只知它来过,却完全捕捉不到其踪影,但即便如此之快,也很有分寸的像是戏耍一般贴着他们的身体而过。
      殿外的一干人除了坐着的那位,人人瞠目结舌,他们瞪大双眼用力想看清叶征的剑,但哪里看的清?
      慕容秋隔着众人,看向坐着的祁远,他已许久未曾见过他,今日一见,发觉他长的越发像祁俊,但眉眼神色却比祁俊要锋利几分,此刻祁远看着场下的叶征,眉头微蹙,似是在思索什么。
      他眼看着眼前的女子,于间隙改为左手执剑,右手一拳拳打在那些侍卫手腕,那手臂并不粗壮,甚至是纤细,但却将二十余名侍卫的刀打歪到一时间难以扶正。
      期间有人还欲还击,忽听得殿前迟公公喊道:“比武结束,护龙山庄叶征胜。”
      叶征长剑回鞘,朝眼前输了的大内侍卫抱了抱拳道:“承让。”
      叶征低头往前,走近殿前长长的石阶下,她未曾抬头观望四周,亦未抬头看一眼殿前坐着的人。
      祁远抬手示意,迟公公立即点头往前一步,朝叶征高声喊道:“护龙山庄叶征,进殿受封!”
      叶征低头,等着殿前的一干人簇拥着皇帝进去大殿之内后,才慢慢顺着石阶缓缓而上,慕容秋在殿外等着她,叶征走上前,两人相视一笑,慕容秋小声说道:“进去吧。”
      但慕容秋未在进去殿内。
      叶征迈过大殿高高的门槛,步步坚定,她不再低头,迎着朝她注视来的目光而去,从模糊不清到逐渐清晰,直到清清楚楚的看清大殿之上那张似曾相识的脸,还有他身旁的那名护卫。
      是他...
      殿上的人眼睛里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于此刻两人皆不会说出来曾在护龙山庄之外见过一面,但叶征却在此时终于明白,当时护龙山庄之外的人,为何会与二叔有几分相似。
      两人是父子,是先皇与新皇。
      “护龙山庄叶征,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叶征跪下,恭敬的说道。
      祁远终于开口,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大殿之内的所有人皆听的清清楚楚。
      “赐令牌。”
      迟公公捧出御前第一护卫的令牌上前,祁远接过,从御阶上缓缓而下,叶征跪地垂手,祁远的锦色龙袍差一点便碰上她的额头。
      “从今日起,护龙山庄叶征,受封恒国御前第一护卫。”
      叶征垂首,将双手举起,祁远的令牌递去她手里,叶征毕恭毕敬接过,将头又磕在祁远脚边。
      受封仪式结束后,叶征真正进宫的日子是在两天后,以前未觉得有什么,等这一天真的来临时,叶征的心里终于有了异样。
      叶征与慕容秋走在皇宫里,谁都没有说话,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叫她,那嘹亮的声音,不用看也知道必是李拓无疑了。
      李拓从后快步赶上叶征,见了慕容秋便抱了抱拳称呼了一声“慕容庄主”,慕容秋并未多说什么,便先行往宫外走去,有意留他二人叙旧。
      李拓脸上仍是常有的神采飞扬,似乎从未有事能让他有所烦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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