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不可违》笑一叭

12、最后的人类

　　“家主，西瑟家族来了。”
　　在特里克斯示意下，前来通报的奴仆压低声音道。

　　特里克斯似是想起了什么，紧紧皱起眉头，手上却动作轻柔地将已经熟睡的兰可放躺在床上，细细捻好被子。

　　“走吧。”

　　躬身跟着家主退出房间，看着素来严肃冷漠的家主居然对着怀中人如此温柔，甚至连关门都小心地不发出声音，奴仆不由得对家主带回来的人生起了万般好奇，又不得不压下。

　　会客厅里，艾琳孤身一人站着，一旁招待的奴仆无不胆战心惊。

　　特里克斯人还未到，先闻其声：“我说是谁呢，让我们家奴仆这样害怕，原来是艾琳你来了。”

　　艾琳对他的戏话没有半分接口的意思，冷着脸道：“兰可呢？”

　　人明眼着讨人来了，特里克斯也不客气了，反正迟早也会撕破脸面，早一刻也无碍，“我把他送走了。”

　　见艾琳还想说什么，特里克斯先道：“当初可是你允许用精神探测器的，我只是把话转告给了他而已，他什么都不求，只求结束了去一个没有你的地方。”

　　闻言，艾琳神色变得难堪，感受着心脏刀割般的疼痛，好半响才冷笑道：“我希望你说的是真的，不过我猜他当时说的应该是远离你我的地方。”

　　特里克斯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直接道：“我这儿小地儿留不得问罪的人，就不送了。对了，这实验毕竟是我们合伙的，等结果出来了，我会让人给你送过去，就不劳烦你来一趟了。”

　　为何不劳烦自己来一趟，不过是怕自己发现了他的秘密罢了，艾琳心里冷嘲，眼下的确不可起正面冲突，西瑟家族发现的生命星居然被其他家族探测到了，正是忙碌之时。
　　艾琳此次来也是好不容易从麻烦中脱了身，看特里克斯的态度，一时半会儿还不能要回兰可，不过给他心上添点堵也算不枉此行。

　　艾琳利落地转身离开，临走前只留下一句话：“你觉得兰可是不是个聪明人呢？我奉劝你莫要饮鸩止渴。红酒香醇，也是个上瘾的东西。”

　　特里克斯不以为然，不过是一个没有背景的没有身份的异乡人，能有什么本事伤他？

　　不久医师来了，经过诊疗，兰可身体算是好了大半，只是精神海的受损还需长久静养和呵护，否则仍然有生命危险。

　　送走了医师，特里克斯回到房时，兰可正坐起身摆弄床边花瓶里的花，这是特里克斯特意去花店为他挑来的，他一向不喜欢花里胡哨的东西，家里从前从未出现过花之类的。
　　但他知道兰可似乎是喜欢花的。

　　特里克斯没去打扰这幕温馨平和的场景，悄声退到一边，继续处理工作。

　　兰可把花瓶里的花取出来又重新插了一遍，看着自己的杰作点点头，表示十分满意。

　　回头看到特里克斯安静地处理公务，兰可端详了片刻，眼里闪过一道暗芒，支撑着下了床，奈何躺了这么久，身体虚弱过度，双手一颤，就要跌倒。

　　一直默默注意着这边的特里克斯飞一般地冲刺，在兰可跌倒前抱住了他，不理会心脏慌乱地砰砰直跳，紧张道：“小心点，摔伤了怎么办？”

　　兰可奇怪地看着他，直看得他心虚异常，不禁懊恼方才语气太冲，一定吓到了他。

　　特里克斯都在想是不是应该道歉的时候，兰可开口打破了尴尬，“无聊，我想看你在干什么？”

　　特里克斯终于放下心来，径直抱着兰可坐回床上，让兰可坐在自己腿上，打开了智脑的外显示功能。
　　密密麻麻的资料凭空出现在眼前，类似人类时期的3D投影，不过更加逼真。

　　兰可好奇地用手触碰，居然真的触碰到了屏幕，像水一样冰凉柔软。

　　特里克斯轻笑出声，“喜欢吗？明日我也给你配一个好不好？”

　　兰可低下头，掩藏住嘴角怪异的笑容，轻嗯了声。

　　特里克斯情不自禁地用下巴触碰着兰可的发顶，软软的，柔和得似他本人一般，真是让人难以放手。

　　他想或许艾琳说得没错，自己真的已经沉醉了，但他并无后悔，他自恃强大，不可能被人伤害，所以他放纵着自己的沉沦。
　　他甚至有些后悔没一开始就把他带到自己身边，毕竟自己才是第一个发现他的人。

　　不觉间，已至傍晚，兰可大病初愈还不能进食，只好继续滴营养液。
　　特里克斯陪着他滴完了一整瓶，耐心地哄着他睡去，照常捻好被角，这才收起还没能完成的工作退出了房间。

　　特里克斯用完餐就到了兰可房间隔壁的次卧，拿出智脑继续工作。
　　没办法，他一打开智脑，兰可就要盯着看，他即不敢拦着他，又怕智脑盯太久对精神造成伤害，只好放下智脑，不知道打哪儿翻出来他幼时玩的休闲拼图，陪着他拼了一下午。

　　兰可拼图有自己的想法，怎么也找不到相符的，拼急了，管他三七二十一，犟住了劲儿要把两块毫不相干的连在一起。
　　可这拼图是3D立体金属块，怎么可能硬斗得上，笑吟吟地看着兰可羞恼的神情，特里克斯简直觉得可爱过分了。
　　兰可看出来他在看他笑话，手里攥着拼图块，眼圈瞬间就红了，似抹了胭脂红。

　　特里克斯没觉得他这般眼角泛红的模样勾人，只觉得心疼，遂迅速地拿过拼图，硬靠着蛮力把风马牛不相及的拼图削成了匹配的。

　　虽然最后兰可完成了整副拼图，但这成品拼图的模样实在是不提也罢。

　　若是让外人知道堂堂家主，特里克斯居然用强悍到以一敌百的异能来削砖块，怕不是得质疑这世界的真实性。
　　谁不知道特里克斯当初仅凭一己之力推翻了原联盟家族之一，又仅凭一人武力打的剩下的家族心服口服，从而成功加入联盟。
　　这样的人岂会是随意使用异能的人，这简直是侮辱，暴殄天物。

　　可惜特里克斯并没有如此的觉悟，他甚至还主动让出了自己的主卧，在次卧屈居了半月之久。当然，或许这时间还会更长。

　　一直忙到接近深夜才把工作干完，特里克斯悄声来到兰可的房间，看到他安静乖巧的睡着，没有踢被子，才又悄咪咪回房间睡觉。

　　第二日，特里克斯一早醒来，想着等会陪兰可出去逛街心下激动难耐，费尽心思左挑右看终于选了一套最满意的。

　　趁着兰可还没起床，先把昨日的花换成今早才到的新鲜的花，至于昨日那盆，特里克斯放到了自己的次卧。
　　紧接着挑来了适合兰可尺码的衣物放在一旁。

　　昨晚是除了昏迷阶段，这么多年来，兰可唯一一次没有回到冰洞的一夜，他知道一切就要结束了。

　　兰可睡眠一向比较浅，慢慢坐起身，迷茫地看着特里克斯忙来忙去。
　　特里克斯给他注射了营养针，针管刺破皮肤的瞬间，兰可下意识地盯着自己的胳膊，轻轻颤动了一下。

　　将他的颤抖收入眼底，特里克斯明白他是在害怕。
　　精神海受损严重，虽然兰可极其幸运地没有丧失理智，但也让他的思维受到了一定障碍，简单讲，就是原来一台精密的机器受损变成了只会简单计算的工具。
　　兰可如今的思维就像退回了幼时，卸下伪装和精明，只会按着自己真正的喜怒哀乐行事。

　　也正因此，特里克斯才会更加心疼，兰可下意识的颤抖说明了他对针管的恐惧，而这一切都是在实验室形成的，都是他给予的。

　　轻轻抚摸着兰可柔软的发顶，特里克斯第一次生出了悔恨。

　　帮着兰可将衣服换好，细致地扣好胸襟的别针。

　　领着兰可到镜前，看着镜子里一黑一白相牵的人，特里克斯感到无比满足，嘴角弯出完美的弧度，他们的服饰是特意订做的情侣款。
　　兰可没有一丝反抗，眼底没有任何波动，只默默地注视着前方的镜子，那里浮动着两团模糊的黑白色。

　　自从实验室第一次发现眼睛出问题起，他的眼睛已经开始不断恶化了，最初还能勉强看见物体的形状，现在几乎只能看见颜色，甚至连颜色都开始模糊。
　　兰可一天一天看着眼前的世界从清晰到模糊，从鲜明到黯淡，他也觉得挺意外的，自己竟不觉得一丝恐慌。

　　任由特里克斯牵着手出门，坐上飞行器，前往最繁华的商场中心。
　　任由他把自己的手紧紧握在宽大的手掌中，引着他向前走，兰可绝对乖巧，毫不抵抗。

　　路上遇到特里克斯的合作伙伴，特里克斯没有理会对方恶趣味的打趣，只是将兰可搂进怀里，昭示主权。

　　他们停在了一家极具星际特色的科技店，整整五层楼以盘旋的双螺旋结构向外延伸出无数空中平台。

　　在这种地方工作的销售员自然也是眼力见十足，一看他们身上的衣物和气质就知道来者身份不凡。
　　秉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销售员在询问了来意后亲自领着他们上了三层，智脑专卖区。

　　“我们这儿的智脑是最齐全的，无论是怀旧款还是最新配置款皆应有尽有。两位客人可以尽情挑选，如果有需要的地方，我会随时在一旁恭候。”
　　销售员十分懂事地在介绍完后就退到了一边。

　　兰可朝四周环顾了片刻，脚下却分毫不动。

　　“有喜欢的吗？都可以取下来试用的。”
　　特里克斯将兰可鬓角散落的头发挽回耳后，轻声道。

　　兰可还是不回答，连看都不看一眼了。

　　特里克斯心下一想，取下自己的智脑放到他眼前，道：“喜欢我这个吗？”

　　兰可似是感兴趣地拨弄着他的智脑，随后抬头看着特里克斯的脸，那双黑白分明的眼中满满盛着他的影子，“喜欢。”

　　那一刻，特里克斯竟然有一种自己是他的全世界的错觉，不觉间竟恍了神。
　　回过神，特里克斯入着了魔般，大庭广众之下，将兰可拥入怀中，看着他迷茫的眼神，慢慢垂首，轻柔地将吻落在他的眉心。
　　他凑到他耳边郑重道：“喜欢的都会是你的。”包括我。最后三个字他没有说出来，却在心里默念了一遍。

　　特里克斯紧紧抱着兰可，似是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我或许真的败了，在你身上一败涂地，败得心甘情愿。'

　　兰可被他突如其来的行为吓了一跳，呆呆愣着，任由他抱着自己，双手悬在空中不知该作何反应。

　　最后，两人一同买了衣服，虽然几乎全是特里克斯替兰可选的，兰可倒也给特里克斯选了一套，只不过审美着实销魂，连导购都不忍直视，亏得本身实力在线，至少不会被人当傻子，顶多就是标新立异。
　　即使如此，特里克斯还是很满足地将那套衣服买回了家。

　　很快两人便回家了，兰可的身体还不适宜长久的体力运动。

　　照例打完营养针，照顾着兰可睡下，特里克斯才开始用餐，完了开始忙活两个智脑。

　　没办法，兰可偏喜欢特里克斯原先的智脑，对于一模一样的新款瞧都不瞧一眼。
　　许多资料都存放在原先的智脑中，特里克斯拗不过他，只好今晚加夜班把资料全部传到新智脑中。

　　“还有几日就好了。”
　　兰可靠坐着微微鼓动的球体，将脸贴在它冰凉的外壳上，也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安慰它。

　　愁绪似麻线，剪不断理还乱，他索性将它们全抛了出去，不再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