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不可违》笑一叭

11、最后的人类

　　“实验如何了？”

　　研究员专心摆弄着手里的仪器，面前的屏幕上密密麻麻跳跃着数据。没能第一时间注意到特里克斯的到来，听到问话才诚惶诚恐地回道：“还没有进一步进展，下一阶段计划使用精神海探测器。”

　　特里克斯走近研究室的隔离玻璃，里面的人正躺在实验台上，如玉的皮肤苍白无力，眉心轻蹙，神色是一如既往的痛苦，他知道他仍然陷在噩梦中无法摆脱。

　　“你若是身上没那么多秘密，会过得很好。”

　　特里克斯的声音微不可查，研究员奇怪地摇了摇头，看了眼屏幕上千篇一律的数据，转身离去，是时候启用了。

　　实验室已经没有其他人了，特里克斯缓步走到兰可的身边，避开他身上密密麻麻的针管，摩挲着他毫无血色的唇瓣，意料之中的柔软，就是格外冰凉。
　　手渐渐从唇瓣移向脖颈，一样的冰冷。眼前的人脆弱得如同瓷娃娃，与星际人全然不同，仿佛他一用力就能捏碎他。

　　在脖颈处狠狠摩擦了片刻，那白皙修长的脖颈就浮现了一片红肿，惹人遐想，不禁幻想那人身体遍布痕迹之时是多么令人着迷的景色。
　　特里克斯轻笑出声：“到时候我把你留在身边如何。”

　　兰可自然无法给他回应，他刚从球体中出来，浑身虚弱无力，险些踉跄倒地，只好靠着球体，跌坐在地上，呼吸虚弱得几乎快消失。
　　'进化需要的能量越来越多了。'他已经快要无法支撑了。

　　休息了片刻，感受到自己的身体似乎在移动，虽然还是疲惫不堪，为了不被察觉出异样，只好强撑着离开精神海。

　　再睁开眼，自己已经离开了研究台，正坐在一个巨大的仪器之上，身体被结实的捆带束缚，太阳穴的位置紧贴着两个金属圆片，他能感受到原片里一些尖锐的小凸起，不知是不是即将插入他身体。

　　周围一片模糊，比上次所见的情形更加糟糕，心脏的跳动时而急促时而微弱，兰可已经隐约猜到他的身体已经不堪负荷，正在一步步坍塌，或许下次他就再也无法醒来了。
　　也罢，这样的日子过得太久了，从之前难以承受的疼痛到如今几乎麻木，除了人类的进化和生存，他已经想不到其他继续存在的理由。

　　再坚持一刻，把最后一步走完，他所能做的也就做完了，剩下的就只能依靠天意了。

　　因为他退化的视力，他没能看到不远处玻璃外的人。
　　几个研究员簇拥在特里克斯身边，他们看向兰可的目光里是压抑不住的激动，很快，他们就将破解消除精神暴动的秘密了，这将成为史诗级的一天。

　　出乎意料的是，特里克斯并没有感到多么的激动，反而心里涌出一股又一股不安。
　　眼前的人即将受到最可怕的伤害，极大可能会从此抹除他的一切意识，让他沦为没有神智的生物。

　　与以往强做镇定的模样不同，此刻的兰可身上是显而易见的疲惫，可他的眼底却是无尽的茫然，没有神采，只余空洞。

　　这样的他让特里克斯莫名的感到揪心，一种冲动妄图击碎他的理智，让他冲上去把他抱下来，拥在怀里。

　　紧握的拳头上凸起缕缕青筋，心下暗自许诺：若是这次你能好好的，我就会保护好你，再也不让任何事情伤害到你。

　　“时间到了，先生，是否可以开始了？”

　　“开始吧。”

　　兰可早已猜测这个仪器或许是针对精神海的，果然，仪器刚一启动，尖锐的尖刺齐齐刺入他的太阳穴，无数微波从尖刺中释放出来，在他的精神海中横冲直撞。

　　虽然早已对身体上的痛苦感到麻木，但精神海遭到肆虐的痛苦仍然让他无法忍受。
　　仿佛□□中的每一寸骨头被碾碎，灵魂被硬生生撕裂。微波仿佛化身为刀，狠狠砍碎他的每一寸精神海。
　　灭顶的疼痛让他几乎疯狂地扭动着身躯，想要摆脱，但捆带牢牢束缚着他。

　　'现在还不能让他们知道人类的所在。'兰可深知这一点，用微弱的残余的意识调动体内稀薄的能量挡在精神海深处。
　　荧荧光芒筑成一面薄弱的屏障，阻拦着微波进入冰洞所在的地方。

　　足足一天的时间，微波从零落稀碎得不成模样的精神海中退出，随尖刺一同退出他的身体。

　　兰可已经完全脱力，感受到危机解除了，那道薄弱的荧光终于没有了意识的支撑，彻底崩塌。

　　特里克斯大步上前，抱起昏迷的兰可，脱下大衣披在他布满红痕的身上。

　　研究员目送着两人离开，一时间都不敢上前去取圆片，面面相觑，看老板这焦急心痛的架势，事后不会把他们全发卖到偏远地方去吧。

　　特里克斯小心翼翼地把兰可抱在怀中，催促着驾驶飞行器的驾驶员，并让家族里最好的医师立刻赶到他的房间候命。

　　顶着家主凌厉的视线，终于完成了检查和治疗，医师抹去额头的一把冷汗，毕恭毕敬道：“家主，这人外伤已无碍，但是精神海受损严重，能不能清醒全靠天意了。”

　　特里克斯轻抚着兰可的额头，心里抽痛，道：“没有其他办法了？”

　　医师心里又是畏惧又是愤怒，这是精神海受损又不是骨折，哪儿那么好治，看家主的模样，应该也是在意此人的，却把人折磨成这副模样。也不知道这事后的弥补有个什么作用。

　　但他不敢对家主有一丝不敬，只好道：“目前没有其他办法。”

　　床上的人着实生了副惹人怜惜的脸，生为医师，他实在是为他感到可怜，好好的孩子，怎么就落到家主手上了呢！

　　暗自叹息一声，看家主也没有其他吩咐了，医师悄声出了房间。

　　整整静养了半月有余，兰可还是没有一丝要清醒的痕迹。

　　特里克斯倒是变得和艾琳一样了，日日往兰可这儿跑，只是静静地守着他。

　　而精神海深处，一团荧光中兰可的身形正慢慢重聚，透明孱弱得仿佛一阵风即可将他吹散。

　　荧光消散，眼睑颤动，兰可方一睁开眼，冰洞内的球体就开始鼓动，仿佛它也感应到了兰可的苏醒。
　　兰可走近它，手轻抚着它的外壳，球体也似委屈又害怕地蹭着他的手，似是在埋怨他怎么可以变成那样，让它好担心受怕。

　　兰可轻轻呢喃道：“别怕，别怕，马上就好了。到时候会有很多人陪着你们，看到了吗，他们就在那些方型体中，你们会永远爱护彼此。”

　　这一天，特里克斯仍然守在兰可的身边，他最近几乎把一切工作都搬到了这个房间。
　　先前从兰可那儿得知的生命星开发计划已经提上了日程，虽然这颗生命星是西瑟家族所发现的，但他们还没有能够使用的探测军。
　　谁规定了一颗生命星只能被一人发现呢？特里克斯只是恰巧也发现了而已，恰巧也拥有探测军，可以先采取行动。
　　而这些天，特里克斯正是忙于此事。

　　“怎么可以不好好盖被子呢？着凉了怎么办？”特里克斯无奈的笑道，放下手上的工作，把被子提起来给兰可好好盖上。

　　正要坐下，特里克斯突然愣住了，盯着自己刚刚盖被子的手，巨大的惊喜潮涌而出，不可置信地转过头，看向躺在床上的兰可。
　　“你醒了？”

　　没人给他回应，但他清晰地看到他的眼睑轻轻颤动，这是这么些天来特里克斯最高兴的一天，他几乎快要跳起来拥吻上帝。

　　他静静地站在床边，看着兰可，甚至连眼睛都不敢眨。

　　终于，在他的期望中，兰可睁开了眼，他唇瓣轻动，沙哑的声音微不可查，但特里克斯听见了，他想喝水。

　　特里克斯慌乱地倒了杯温水，轻柔地扶起兰可，将水杯凑到他唇边，轻哄道：“轻轻呡一口，你才起来，不可一下喝太多水。”

　　兰可眸光微动，心下有了思量，'或许用不着那么麻烦了。'
　　听话地只呡了一小口，稍稍沾湿了唇瓣，就不再喝了。

　　“累了吗？要不再躺会儿，身上还疼吗？”

　　兰可摇了摇头，身上的伤痕早痊愈了，就是脑袋还有些昏沉。

　　特里克斯坐在床边，就这么轻柔地抱着兰可，小心地避开输送营养液的针管。
　　他的声音里是从未有过的温和：“再休息会儿好不好，等会儿医师来给你检查，等没事了，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一起。”

　　兰可也没有拒绝，特里克斯体内的物质正在安抚他精神海的疼痛，他也不愿意错过这好机会。
　　他轻轻“嗯”了一声，没有躺下，反而往特里克斯的怀抱中缩了些，就着他的温暖闭上眼睛，再次睡去。

　　感受到兰可的靠近，特里克斯先是一怔，紧接着欢喜疯狂上涌。他也不管工作了，反正什么时候都能干。

　　小心翼翼地通知了医师两个时辰后过来，充满爱意的眼神落在兰可身上，珍重地在他额头落下轻轻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