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一百零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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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自己被凛封倒拖入宅院时，她没有看身后即将吞没她的黑暗，而是死死盯着头顶刺目的阳光，即便双眼刺痛泪流不止也没有停下。
她想起凛封不在时，她独自一人在这高台之上一遍一遍地爬行，用几十万年的时间摸透了每一处纹路。
她想起凛封用令人作呕的温情与她温存时，自己一声不吭，在脑海里千万次刻画修改好的阵法——如今终于付诸实践。
云芷笑得好看极了。
她的美貌在黑暗中埋没了数十万年，现在又在黑暗里重新绽放，发出复仇的芬芳。
凛轩看了一眼自己的生父——死不了，现在该是他留在这里，细细咀嚼报应的时候了。
最后还是凛轩把云芷搀扶了出去，云芷垂着头，全程都很安静。
她连呼吸都轻极了，凛轩一边走，一边都要时不时低头看一眼，他总疑心她是否还活着。
这个生他的女人，在仇恨里燃烧了自己的大半生，把半条命都扔在身后那个牢笼里了，现在他手里的这个姑娘，羸弱，安静，轻飘飘的。
凛轩不能想象这样一个姑娘是怎么忍受非人的折磨，顽强地活下来的。
她明明这么小，这么纤细，还不到凛轩肩膀高。
——“你准备好了吗？”凛轩有些担心地握住了李昭然的手臂：“昌宴往这里来了。”
李昭然亲亲他的阿凛，他熟悉的爱人，安抚道：“当然，不要担心。阿凛尽了自己身为人子的责任，现在我也要去尽我的责任了。”
他的父母，只是生下了他，没来及陪伴抚养就死在了昌宴随意的经过里，大火燃尽了山林，也燃尽了李昭然在世所有血亲的联系。
养当然是青翎宗在养，只是生恩他不能不还。
“苍束他们来了。”凛轩紧紧盯着前方。
苍束苍峦腾跃躲闪，尽管配合得天衣无缝仍然在火焰的追击下狼狈不堪，冰蓝色的头发被血染成棕黑，干成一绺一绺，不复以往高贵冷清的模样。
两个蓝色的渺小身影背后，是满天的火焰，还未靠近便能感受到那惊人的热力，李昭然拿起一缕鬓发放在眼前，静静看着它在高热扭曲的空气里焦黄蜷缩。
李昭然后退一步，凛轩看了看他乌发间突兀的一缕棕黄，更加担忧起道侣的安危。
只是这一次，向来关注自家爱人动向的李昭然却没有回应凛轩的目光，他直视前方，在火墙内看到一个仅有一面之缘、却扭转了他整个人生的隐蔽身影。
“他在那里吗？”凛轩还没有找到昌宴的具体位置。
“对。”李昭然点点头，他其实没法用灵力扫出他，但他能感觉到。
一种说不出来的，玄而又玄的感觉。
昌宴发现自己的伪装已经失去了效用，干脆撤了声势浩大的火墙，独自一人落在龙族众多修者中间。
他环顾四周：“凛封人呢？”
龙族的修者沉默着。
“啧，族长都不在，也敢引我前来，我还以为你们准备了什么礼物给我，真令人失望。”
凛轩上前一步。
昌宴打量他一眼：“你是……那个谁？半年前举办婚礼那个？我认识你，凛封的便宜儿子么，怎么，你爹不要你了，让你来送死？”
凛轩全然不理会他的轻视，面色不变抬手攻了上去。
昌宴本来并不将一个千岁不到的小屁孩放在眼里，直到凛轩的手掌与之相接。他捂着折断的手臂气笑了：“凛封把修为都转给你了？他倒是不拿你当外人。我的孩子都被我吸干了精气血，看不出来凛封一方枭雄竟也有这般拎不清的时候，还真做起了慈父。也好，正便宜了我。”
贪婪的目光在凛轩身上扫视，然而令凛轩更为不适的是他的话语。
虎毒不食子……难怪昌宴的修为进展会这般极速。
凛轩毫不怀疑如果今日自己折在这里，也会被吸干气血修为，成为昌宴登天的养料。
只是昌宴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
凛轩无声地看着昌宴的脚下，看得昌宴不自觉收敛了笑容：“你在看什么？”
在他后退躲闪的一刹那，他已经踩进了准备多时的陷阱当中。
凛轩有礼地伸手示意：“请君入瓮。”
无数个瓷瓶被来自四面八方的各色灵力裹挟，劈头盖脸朝昌宴砸去，还在半空时瓶盖就已经打开，深色的雾气弥漫而出。昌宴警惕地用灵力包裹全身，然而也阻挡不了雾气如附骨之蛆追随而来，竟是无视了他的护体灵力，在昌宴全身留下了一道道诡异的印痕和火烧般的痛感。
昌宴咬牙，青筋根根暴露，他本为火灵根中的佼佼者，火焰是他忠实的奴仆和爱犬，只会温暖讨好地轻抚他的手臂，多少年没尝过被火烧灼的滋味，他竟忘了这是一种怎样的痛楚和酷刑。
突然他感觉到不对，猛然抬头，才发现就在他专注于对付雾气的时候，还有一个人也踏进了陷阱，此时就静静地站在他面前。
那些雾气好像长了眼睛，无一例外地避开了他面前的男子，无论昌宴怎样挣扎都纠缠着他不放。
既然知道挣扎无用，昌宴也就停止了反抗，冷汗滴在脚下渗进泥土，两人无声地对视。
“我在空间通道见过你。”昌宴阴毒的眼神打量着他：“逃了两次的漏网之鱼，我上次就该杀了你。”
“两次？”李昭然惊讶于这个次数：“你认得我？”
他那时还是个婴儿，昌宴不是将凡人视为蝼蚁么，烧毁了连绵的山脉也不曾多看一眼。既然记得他，为何又一而再再而三地放他一条生路？
凛轩开口：“昭然，不用与他多言。当年你死里逃生身上却残留了他的灵力，虽然后来被我无意化解，气息却经年不散。他就是凭这个知道你曾在他手下逃过一劫的，不是真的记得你。”
李昭然释然了。
也对，昌宴只是路过他的家乡都造下数百人命，怎么会记得当年一个小小的婴儿，空间通道那次没有对他下手，不过是没将他微薄的修为放在眼里罢了。
“我今日来这里，是向你讨一样东西。”李昭然看着这个几乎不曾露过几面、影响却贯穿一生的狂妄者，平静地对他叙述。
“东西？我也先向你要一件东西如何？”昌宴从未看得起弱小的修者，自觉跟他废话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五指成鹰爪状朝李昭然面门抓去。
李昭然没有躲。
眼看指尖就要触到李昭然的眼睛，凛轩忍不住上前一步，苍峦抓住他的手臂，凛轩甩开，熟悉的红衣在李昭然眼前飘飞而至。
“别动手，凛轩，你也属于龙族。”李昭然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昌宴的手臂颤抖着停在他面门，肌肉紧绷青筋暴露却无法再前进一寸。
“该死！”昌宴惊怒，这些雾气不是没有实体的吗，这都是些什么鬼东西！
“你确实该死。”一道浑厚的声音令昌宴愈发感觉不妙。
他什么时候在那里的……身躯这般庞大的巨龙？！龙族的前辈不是都……大意了！
昌宴现在已经不想着杀死凛轩吞噬他的修为了，只想着尽快脱身，只是亮起的阵法阻隔了外界，也阻隔了他最后逃生的希望。
“你是谁，卑鄙！我与你不在同一个境界，你这般以大欺小，不怕世人笑话吗？！”昌宴色厉内荏，感觉到巨龙的威压，心中越发惶恐。
“我是谁……真名你不需要知道，叫我旭帝吧。小小人类不要血口喷人，谁说我要对你动手？”巨龙笑得在空中打了个滚。
不是他要对自己动手，那自己就要逃生的希望！昌宴脸上一喜，笑容刚刚在脸上绽放到一半，就如凝固的岩浆僵硬在了最丑陋的时候。
“这是什么……你说不对我动手，你食言，无耻！”昌宴徒劳地伸手抓着空中漂浮的生气灵气、金色的凝炼的道行，一把一把试图塞回身体里，却什么也没捞着。
李昭然回头隔着阵法看向凛轩。
阿凛，我终于等到了修为与你相持的时候，我可以保护你了阿凛。
“不是我对你动的手。”巨龙把前爪搭在旁边的山峰上，脑袋闲适地搁在上头，眯着眼睛几乎快打起盹来。
“那是谁？！”
“你仔细看啊。”
什么玩意！
昌宴又惊又怒，盯了那些雾气半晌，在全身修为几乎流逝殆尽的时候，他终于看清了。
这个是他的师兄，这个是他的妻子……还有他的整个宗门上下，他飞升前夕把他们都祭了天。那个还没成形的魂灵，是那个女人刚出生的孩子，高阶的修者难以繁衍子嗣，那个女人成功孕育孩子，高兴地不得了，把襁褓抱到面前想给他看一看。
昌宴记得自己瞟了一眼那个男孩——是男孩吧？随意。然后他温柔地摸了摸女人的头，在女人笑容完全绽放之前，一手一个拧断了母子两人的喉咙。
这样愚蠢的生育容器还有好几个，这会儿都窝在阵法一角呢。
作者有话说
第105章 一百零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