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你跑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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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师兄，这里就是魔宗客卿居住的地方吗，为什么都是普通人……哎呀，对不起老伯！我真不是……师兄！师兄救我！”身着白袍的男子顾不上形象，一个猛扑双手夹住老伯的扁担，赔笑道：“我赔！老伯有话好说，扁担放下，扁担放下。”
虽说这几个青年男女腰间配剑，服饰统一华贵，一看就是哪个大宗门出来历练的子弟，但宗门有宗门的规矩，未达元灵境之前，下山不遇邪祟，精怪，魔宗中人，有伤性命之事，不可动用灵力，违者重罚，如若伤人，处罚加倍，百年不得下山。再说普通人不具备灵力，计较起来总好像在欺凌弱小，实在有失身份。因此修真者虽地位超然，也顾及名声多不与凡人为难。所以这一行人空有一身实力，在扁担面前也只有拿皮肉硬接的份儿。
白袍男子把脸悄悄撇到一边，咧了咧嘴，转头又是云淡风轻：“老伯莫怪，师妹实属无心之失，这一筐小菜价值几何？我赔就是了。”老伯扛好扁担脸子一甩：“哪里来的黄口小儿，这是菜吗？连药材都不认识，去去去去，银子拿来哪凉快哪待着去，好好一女娃恁大的眼睛不晓得看路，一脚踩翻我的药篓子，糟蹋好东西！这衣裳看着还是哪个大宗门底下的，怎的这般糊涂！”白衣男子尴尬一笑，他一个修真者，还是掌门的关门二弟子，自小耳濡目染皆是灵花灵草，就是仙草也不是没见过，却独独不认得这凡间的寻常草药，这会儿平白遭人笑话，赶忙赔了银子就拉着师弟师妹跑路，生怕被人认出宗门给师父师伯抹黑。
“什么吗，我看就是假的，这哪像有魔宗居住的样子，这跟咱们山脚下的小镇有什么区别！”
“嘘，嘘，咱们本来就是偷溜出来的，这么大声是怕别人发现不了你？小师妹再等等，看时辰差不多就是这会儿了。”
话音未落街道上突然一阵骚动，跑的都是修道之人。
“出来了，又出来了！”
转眼间街道空了大半，白衣男子及一众同门也躲出了八百米，却看一旁卖粉丝汤的胖老板不紧不慢地调着味，剁山椒剁得菜板咚咚响，没有半点心慌之意，更不是想象中抱起家伙什儿拔腿就跑的惜命样。
“您不跑么？”
胖老板笑呵呵地扬勺：“你跑什么？”
白衣男子踌躇一阵，小心开口：“您大约是有所不知，这儿可住着一位大人物……”
话未说完就被不客气地打断：“知道知道，不就是魔宗的客卿，你们这些修道之人，就是一天到晚一惊一乍的，我看这道呀，胆子是越修越小！”胖老板乐呵呵地上菜去了，徒留白衣男子与同门面面相觑。
只见街道尽头缓缓行来一个身影，不偏不倚正行在路中央，一头乌发仅随意披在脑后，黑色的长袍更衬他肤白如细瓷，眼尾上挑却无咄咄逼人之意，只为他空濛得仿佛落不到实处的眼神添了些许冷艳。
一时间街道失声，只留他‘嗒嗒’的木屐一下一下敲在众人心头。
身影远去，许久白衣男子才回过神来，街道也慢慢响起窃窃私语，逐渐恢复活力的同时却还恐怕惊扰了谁似的。
踩翻过菜篓子的师妹还在踮脚远眺：“哎，二师兄，你说他不待在山谷里好好修炼，每三天出来一次干嘛呢？”
白衣男子也不知道，还没作声，胖老板一掀帘子出来了，大着嗓门喝道：“还能干嘛，买菜呗，你们这些个正道人士，怎么一个个比我家里那婆娘还八卦！”
一天惨遭三次怒怼，饱受惊吓的白衣男子赶紧带着身后一串小老鼠们溜，再留一会儿师门名声当真不保。
“都怪你！二师兄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这怎么能赖我！说要来这儿见见世面的是大师兄，谁知道他半道把你们扔给我自己跑了，现在还不知道人在哪儿呢！”
这边几人争得面红耳赤，长街那头凛轩却已寻到了那半瞎的老妪。
“公子今日要点甚莫呀？”老妪年事已高，看不清眼前人，却认得那木屐声，“小青菜可新鲜，是我囡囡早上刚从田里割回来的。”
“那就这个罢。”清清泠泠的声音淡淡响起，来人留下一块碎银，取了一小把青菜，自顾自地离去了。
周围摊贩们祖祖辈辈如此早就习以为常，至于某些来看猴的，凛轩也从一开始的不适应到了现在的视若无睹。
也亏他们看不腻，哪个耍把戏的几千年只放这一只猴，怕是要赔得裤子都穿不上。
凛轩丝毫不觉得把自己比作猴有什么不对，提着小青菜加快了脚步，所过之处又是夹道欢迎，无声注目，排场大得很。
直到进了熟悉的山谷，凛轩才舒了口气，踢踢踏踏着木屐溜溜达达进了山洞，放下石门就又是他一个人。
这倒没什么不好，他自睁眼起就是如此。
只有无法独立生存的幼崽才会需要群居，凛轩一边摘菜一边默默想着。
水开了，凛轩抓上几把米，把青菜丢里头，切成小丁的妖兽肉丢里头，捞过盐罐子拿小勺舀一点，再加少许糖……不一会一锅青菜肉粥热腾腾的熬好了，白色的雾气飘飘荡荡勾人馋虫。
这个做法是老妪教他的，味道很不错，重点是方便快捷，烧水对凛轩实在容易不过。
这样就又可以省出时间来修炼了。
虽然他实际上并不需要这些没有灵气的普通食物，可是原谅他吧，这山谷里已经够冷清的了，如果可以，他也希望自己这里有点普通人家的样子。
然而他能省出来的时间并不多，大多数时候也只能做个样子。
也算聊胜于无。
凛轩取出一个碗来耐心地一勺勺盛出——然后一口喝了下去，一连喝了三碗，任务完成，这可真是——和以往毫无不同的一天。
但这没什么不好，凛轩理直气壮地想，因为如果有所不同，那一定是麻烦精（就是魔宗总坛的左护法）又上门了，于是他就又得在左护法身前站一整天，每到这个时候，对面那群不知道又在干嘛但总是很激动的正道人士就会安静下来，用一种又惧又怒的眼神盯着他。
但这没有关系，他们爱看就看吧，买菜老婆婆说过了，衣裳不会破的（原话好像是不会戳出个洞？）。
所以一模一样的每一天对于凛轩来说就意味着没有麻烦，是个美好但不怎么值得纪念的日子。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吃着一模一样的青菜肉粥，抓紧一切时间修炼，一半是生存需要，一半也是实在不知道除此之外还能做些什么，他并不习惯走进人多的地方，也就没有什么娱乐活动。
还是修炼好了。
从他唯一拥有过的保护被他亲手打破开始，从他翻落在草地第一次接触到这个世界开始，从他第一次探索世界却险些被一口吞下开始，他的传承记忆就告诉他，他应该修炼，一日不停地修炼，这世上无一可靠之物，唯有力量是他栖身之凭依。
事实上力量也从不曾辜负过他，他不曾见过自己的同类，哪怕亚种都极少，但与人类修士相比，短短三千年就达到如今这个地步，令原本岌岌可危的魔宗在正道的围追堵截下奇迹般幸存，得以正大光明地与正道门派平分天下，他已经活成了修真界的传奇，虽然这个传奇每三天还得自己出门买小青菜。
但那又怎么样，虽然从不期待所谓家人，可这个山谷作为他出生之地，仍对他有着特殊的意义，他根本不想离开，为此多次把苦口婆心劝说他搬家的左护法拍在石门外。也就是右护法得留在总坛守家，宗主还在闭关修炼，不然凑一副对联更好，对称，而且左护法总是一个人粘在门上吹风太孤独了。
收拾好碗筷凛轩转身走进洞府深处，山的腹地已被他挖空挖穿了，房间少且大，一个会客，一个沐浴，一个修炼睡觉。直走就能来到山的背面，有溪流有花草的幽谷是他的后院，凛轩在这里种一些止血的药草，太阳好的时候就出来听着流水声修炼。凛轩很喜欢这里，这是他初生的地方，他一点也不觉得这哪里比左护法的宫殿差。他已经打算好了，要是自己哪天历劫失败，或者有一天正道的人包围了这里，他提前设好的阵法会护着他的残骸钻入地下，借着天地间的灵力运转，不让人扬了他的骨和灰。
生在哪里就该葬在哪里。
就是可惜了自己那口小锅，亲手做的，他还好喜欢的，也不知道自己死后会不会被人给砸了。凛轩苦恼地揪揪耳垂，第一百三十二次开始认真思考要不要改一下阵法，到时候把锅一块带上。
当然这次的思考也依旧没有结果，万一在自己改阵法的时候那帮正道人士来了，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算了，夜深了，该睡觉了。
待旭日东升，他还得早起。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你跑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