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河神（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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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下水村口
身穿靛蓝色长袍的少年不耐烦地踢着路边的小石子，腰间的纯白玉佩随着他的动作荡来荡去。少年突得转头向旁边的黑袍男子抱怨道：“周师兄，裴师兄和裴师姐怎么还没来啊？我都快饿死了！”
一旁的周循倚在墙上，无所事事地转着配剑上的剑穗，听此很不雅地翻了个白眼：“江景天，少吃这餐也饿不死你。”
“我又不像你们一样能辟谷，你们怎能体会我的痛苦。啊！我想回家了！”江景天欲哭无泪，仰天长啸，听得周循嘴角直抽。
这小师弟，下山后怎越发得神经了？
“别叽叽歪歪了，他们来了。”周循一脚踹了过去，省得他聒噪个不停。
“什么什么，哪里哪里？”一听这个，江景天立马恢复精神，踮起脚向前探望，果然看见了裴舒白和裴青柠的身影。
两人并肩而行，裴舒白撑着油纸伞，雨水在伞上汇聚，而后又沿着伞骨滑下，形成一道道小水帘。身侧的裴清柠款步姗姗，裴舒白走一步，她却硬生生要走三小步，只为端作一副仪态万千的样子。
这回倒轮到江景天嘴角抽抽了，他看着裴清柠的走姿，怎么看怎么别扭。
这小祖宗，装的倒是比他还像。
“舒白，你们这次去可有什么收获？我和江景天去那条河看了，里面确实魔气深厚，只是可惜避水珠不在身边，不能去深入去查探。”周循走到裴舒白身边，神色冷峻道。
百年前仙魔大战，魔尊被多方讨伐，最终身灭。魔尊死后，魔族式微，四处躲避，自那以后已经难以再寻到一丝魔气了。但此处却魔气深厚，难怪师尊派他们前来查探。
裴舒白闻言皱了皱眉，看了眼身旁的裴清柠，裴清柠正听的入神。
魔气么？倒是如她所料，有点意思。
裴舒白移开视线，将杨青的话简短复述了遍给周循。周循又不自觉地玩起了剑穗，嘴里低声呢喃着：“牛吼么？”
一旁的江景天却面色发白，默默探出了个脑袋小声道：“师兄，不会那河里面藏着个魔族吧，魔族……是会吃人的诶！”
江景天说完，偷偷瞧了眼裴清柠，后者正冷笑着看着他，吓得他赶紧把脑袋给缩了回去。
“江师弟不用怕，裴师兄和周师兄都在这呢，哪会让你被魔族给吃了呀，再不济还有师姐在呢。”裴清柠咬紧后牙槽，笑眼盈盈地柔声道。
忽而一阵阴风吹过，江景天感觉自己后脑勺凉凉的，他干笑了两声，赶紧转移话题：“裴师兄，今晚咱们在哪留宿啊，我还没吃饭呢。”
“村长。”
几乎是同一时间，裴清柠周循和裴舒白三人异口同声地说了出来。
周循爽朗地笑了出来，拍了拍裴舒白的肩膀，裴舒白只是略微颔首表示认可，裴清柠也淡淡笑了一下。
村长是仪式的举办人，在他身上，总能发现些什么吧。
而一旁的江景天却像是和他们不是一个画风的，直傻乐道：“村长家好啊。村长家的菜肯定更丰盛。”
事实证明，江景天的美好设想是错的。
下水村的村民和寻常村民一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是以除了裴舒白一行人，路上几乎没有什么人，只有几只土狗闭着眼趴在路边，有人来了也只是稍稍抬起眼皮，见没有威胁后又接着闭上眼。
雨已经停了，路边野草上的水珠滑来滑去，最终从草尖坠下，树上又开始了起起伏伏的蝉鸣声。
村长家离村口并不远，裴舒白一行人之前来过村庄，对村庄的路并不陌生，因此很快便找到了。
村长是个年过花甲的老人，佝偻着背打开门后，见又是裴舒白一行人，脸色难看道：“怎么又是你们，河神的事我知道的都说了。”
“村长爷爷，我们这次来不是问这个的。您看外面天都黑了，我们还没个落脚的地方，这儿也没有客栈，您看能不能让我们留宿一晚。”裴青柠挤开站在前面的江景天，笑得格外乖巧，对村长说道。
村长看了眼裴青柠，皱了皱眉，脸色没有任何松动的迹象。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倏尔一阵凉风吹过，村长终于松口了：“进来吧。”
村长家的屋子不算豪华，但也不像杨青的小木屋那样简陋，算的上一宅中规中矩的院子。
裴清柠默默打量着，对院子的布局心下有了数。只是奇怪，这么大的院子，竟只有村长一人居住。
“那边有空房。”村长指了指西面的厢房面色不详道，说完便背着手佝着背去了他自己的屋子。
等村长走远了，江景天才耷拉着张脸：“没吃的啊……”
裴舒白瞧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周循则是直接一个巴掌拍在了他脑袋上：“你除了吃还知道些什么？入宗这么久，连个辟谷都不行。”
江景天知道自己废材，回不了嘴，只好低下头扣着手指，自己和自己碎碎念着。
“时间不早了，都先去休息吧，河神一事明早再做商量。”裴舒白开口了，众人没有意见，就都随便找了个空房进去。
院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但这安静却没能保持多久，还没一会儿，又开始下起了雨，豆大的雨滴敲打在青石板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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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至深夜，女子把玩着桌上的茶杯，丝毫没有休息的意愿。梳妆台上的铜黄镜映照着女子的侧脸，挺直细长的鼻梁，鼻尖微微上翘，弯弯的新月眉下是一双不怒自威的丹凤眼，为她增添了几分生人勿进的气势。
这张脸，却是陌生得很。
“吱呀——”房门被人轻轻推开，女子却并不惊讶，看也没看，随手就将手中的茶杯扔了过去。
虽说是随手，但女子仍是带了几分力度。只见女子坐在圆凳上，翘着个二郎腿，冷眼瞧着被茶杯砸到肩膀，疼得直揉的清秀少年，慢悠悠道：“魔族可是会吃人的呢，你说我要不要直接把你给生吃了，江行？”
江行咧嘴一笑，哪里还管肩上疼不疼，连忙跑到女子身后替她捏肩：“無乐祖宗，我那还不是为了符合江景天的怂货性格那么随口一说嘛，您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無乐冷哼了一声，想到自己为了装裴清柠的温柔大小姐人设，也是费尽了心思。无论什么时候都要端正身姿，走路要莲步，说话要轻声细语，可算是把她给憋坏了。
無乐生来随心所欲，从不在意他人的眼光，怎么舒服怎么来，喜欢什么想要什么也都是尽力去抢来，哪会像裴清柠一样压抑着自己，憋屈得很。
想到裴青柠，無乐转头问向她身后正兢兢业业给她捶背的江行：“裴青柠和江景天你弄哪去了？”
“他们两个啊，你把他们两个弄晕后我把他们身上的剑给拿了下来，然后关在了他们那晚留宿人家的柴房里，先下估计还在赶来的路上吧。”江行老实答道。
那个人家离下河村有几百里远，裴舒白他们几个御剑飞行到这也花了一两天，更不要说裴清柠他们步行了。
看来短时间内，裴清柠他们不会赶到。無乐心中暗忖，几日内应该能把这下河村的事给弄清楚。
“無乐祖宗，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江行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脑袋耷拉在無乐肩膀上，惨兮兮道。
他们的任务早就完成了，本来可以直接回楼里，可半路上他这小祖宗却硬要混进青云宗队里。拜托，青云宗自诩降妖除魔第一大宗，可是他们玄骛楼的死对头好吗？
“你不觉得很有趣吗？”無乐没有理会江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十指尖如笋，只是指盖没有颜色，显得略有些寡淡。
该染指甲了，無乐出神地想。
身后的江行却在内心咆哮，不有趣，一点也不有趣！他本来可以直接回楼里被软香温玉伺候着，哪里需要在这东跑西跑，还要时时提防着周循和裴舒白发现自己的身份，可真的是心力交瘁。
想到裴舒白，江行愣了愣，回想了下裴舒白姣好的面皮和自家小祖宗一贯的作风，小心翼翼问道：“祖宗，你......该不会是看上裴舒白了吧。”
無乐打了个哈欠，懒懒道：“怎么会。”
江行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幸好不是。要不然哪天他这祖宗把裴舒白给扛回楼里，他还真怕青云宗的长老们杀过来，毕竟裴舒白可是青云宗自创立以来天赋最高的弟子了。
江行没有想到，在不久之后，他倒真的一语成谶。
不过现在他可真是错怪了無乐，無乐确实是感受到了下河村的魔气，觉着有趣才半路转向了下河村的。
不过至于为什么要假扮裴清柠，倒还真的是为了裴舒白。长的好看的人無乐她见多了，自家那个楼主就长得像个妖孽。但裴舒白身上却有着一股不同于旁人的气息，让她感觉很舒服 ，不然她也不至于别扭地假扮裴清柠，自己一个人查探反而方便的多。
無乐起身拍了拍江行的脸蛋儿，伸了个懒腰，转眼间面貌就发生了改变，甚至于身量也略微矮了些。
“祖宗，你要出去啊。”江行撑着脑袋看着無乐，见她已经化作了裴清柠的模样，心里暗暗腹诽，还是自家祖宗长的好看。
“既然来了那就好好查探一番呗。”無乐打开门准备出去。
“那要我跟着去吗，祖宗。”江行打了个哈欠，问道。
“算了吧，我一个人去就行。”
無乐关上门走到了长廊上，院子的结构無乐之前大致有了了解，倒不至于迷路。無乐回想了下路线 ，便朝着村长住的屋子走去。
外面黑漆漆的一片，院子里也没有任何照明的东西，所幸雨停了，月亮也露出了面貌，散下柔和的月光。
远处传来几声淡淡的犬吠，無乐就着月光走到了村长的屋前。村长果然还没睡，许是坐在凳上，窗户上映着他佝偻着背的剪影。
無乐矮身小心在窗纸上戳开一个洞，正想好好观察一番，却不妨突然一个人头凑到自己脸旁。
無乐吓得往后一退，差点大叫出来，幸好那人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無乐的嘴。
無乐瞪大了双眼，暖黄的灯光从她刚戳的那个小洞透了出来，斜斜地印在男子挺直的鼻梁上，根根分明的睫毛对着無乐眨了眨，像蝴蝶扇动翅膀。
是裴舒白。
许是刚才的动作多少发出了点声响，村长苍老如老钟的声音传了过来：“谁在那？”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慌乱间無乐“喵”得一声学起了猫叫，这猫叫声学的惟妙惟肖，一时竟难以分出真假。
村长自然听见了猫叫声，这处人少，时常有野猫来寻食，并不稀奇，便停下了脚步，慢悠悠地坐了回去，继续擦拭着手中的神像。
见村长没有再走过来了，無乐总算松了口气。突然衣襟一紧，熟悉而迷恋的气息顿时笼罩着無乐，裴舒白竟扯着她的后领直接飞到了屋顶上。
無乐火一下子就起来了，但考虑到还在村长楼上，还是把火气给压了下去。刚想问他怎么也来了，还没出声，却见他竖起根修长的手指在唇上：“嘘——”
黑得发亮的眸子定睛睛地看着無乐，像是在看不懂事的小孩。
潜台词：别又把村长给引来了。
無乐刚压下去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心想若不是他突然凑到旁边，她又怎么会被吓到。
大人不计小人过，我现在是裴清柠，不是無乐，裴清柠是不会发火的。無乐自我催眠着，努力平复着内心的火气。
村长家的屋顶是由一片片砖红色的瓦片搭成的，像蛇鳞般整齐排列着。裴舒白摸索着位置，揭开瓦片，从下看正好能看见村长。
無乐也凑了上去，村长看着没有半点异样，只是坐在桌前用帕子仔仔细细地擦拭着一个雕像。若無乐没有猜错的话，那个应该就是所谓的河神像。
只见那村长或许觉得擦拭得差不多了，便起身向一旁走去，無乐的视线也跟着他的动作而转移。
不看不知道，無乐现在才发现村长竟然在自己的屋子中摆了个香案。
村长将神像小心翼翼地放了回去，神像前面摆着个莲花行铜香炉，香炉里满是香灰，上面插着三根暗红色的香，顶上有略微火星，两边摆着贡品。
竟把香案摆在自己屋子里，还真的是对这河神信奉不已啊。無乐看着村长跪在蒲团上，对着神像狠狠地磕了三个响头，不由讽刺想道。
看来村长这儿是找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了，無乐抬起头，本想打个哈欠，但想到自己还在假装裴清柠，便硬生生把这个哈欠给憋了回去。
所以当裴舒白看向無乐时，無乐眼里已经升起了生理性眼泪，悬在夜空的月亮倒映在無乐眼中，显得眼眸更加清亮。
裴舒白移开视线，飞身下去，無乐将瓦片物归原位，也飞了下去。
裴舒白和無乐并肩而行，却是一路无言。無乐已经乏了，也懒得去找话题和裴舒白聊，先下就只想快点躺到床上。
终于走到了房门口，無乐没搭理身后的裴舒白，直接打开房门就准备进去，却不想裴舒白叫住了她，语气意味深长：“我倒未曾料到师妹学猫叫那么像。”
無乐打开房门的手顿住，转身看去。裴舒白正站在下面，发带随风轻轻摆动。还是一袭白衣，衣领边缘印着金色的纹路，乘着月光泛起异样的光彩。
“裴师兄不了解我的地方多着呢，以后可以慢慢了解。”無乐眯了眯眼，嘴角带着一抹裴清柠惯有的柔笑，语气却是裴清柠未曾展现过的俏皮。
不等裴舒白回复，無乐说完便开门进去了。
裴舒白独自站在冷风中，看着無乐消失的身影，兀得低声笑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河神（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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