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角枫花》三分野甜

28、天堂之下06

　　霍宁最近常来天使之家，很多孩子对他都不陌生，程野跟着他进去，自己去了院长办公室，有用的资料都被带回了局里，办公室剩下的几乎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书籍，找了一通还是什么发现都没有。

　　他出去的时候霍宁正陪着孩子们玩老鹰捉小鸡，院子里笑声一片，来帮忙的五个志愿者也都跟着一起热闹，魏天明拿着扫把一路扫过来，笑着看着院子正在闹成一团的人提醒道：“时间差不多了，收拾收拾，准备做饭吧。”

　　孩子们一个个小脸一垮，满脸的不尽兴，要是换做寻常被宠惯了的孩子，大抵会揪着长辈的衣摆撒娇，争取在一会儿的玩耍时间，可他们在这个没有温情的地方待太久了，学到最多的就是懂事，听话。

　　DNA的匹配结果，警察已经告诉魏天明了，程野本以为他那天离开以后会带孩子走，却没想到他竟然选择留在天使之家帮忙搭照。大家从游戏中抽身出来各自收拾忙活，霍宁喊他从活动室搬了两箱做手工的纸笔出来。

　　东西散到桌面上，橡皮泥，卡纸，彩铅应有尽有。霍宁喊了个小姑娘出来带小朋友做手工，自己拉着程野去隔壁屋帮忙和面包饺子。

　　紧忙活着天就黑了下来，魏天明把第一屉饺子下锅，高兴的说着：“前两天就想包顿饺子给孩子们吃了，人手一直不够，逮着你们俩今天过来帮忙，正好吃顿热乎饺子。”

　　霍宁其实不怎么会包饺子，不，他是压根不会包，他那饺子一捏就漏，他放下去程野还得跟在屁股后面帮忙捏紧了。一来一回几个过去，霍宁干脆把放了馅儿的皮递给程野，意思是让他捏好。他则闲适的那皮放馅儿，递过去，一套操作比工厂机器还流水线。

　　霍宁一边忙活，一边说着晚点让秋秋去联系一下，在加两个人进来。

　　程野嘴抿成一条线，重而缓的舒了口气。他从霍宁手里夺过饺子皮和铲馅儿的勺子，把擀面杖递给他，指着一堆按好的圆饼，让他去杆饺子皮去：“我看现在院里有五六个人了吧，还不够吗？”

　　“这点人哪儿够啊。”外面搬着牛奶箱的男生走进来：“大家都各有各的分工，我们这点人光照顾孩子就忙的要命，孩子们都大了，总得教点什么吧，不能因为他们不会说话就...”

　　他话说一半，程野蹭的站起来，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男生愣在原地，蒙圈地挠头问霍宁他刚才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霍宁视线追着离开的人看过去，程野的手指在走廊的照片墙上划过一道白痕，他收回视线，擀面杖横一下，竖一下碾着面饼，摇头回了声没说错。

　　何止没错，分明就是点的刚刚好。

　　照片墙上是孩子们往日的活动照片，刚才那个男生说的话提醒了程野，这些孩子虽然不会讲话，但他们并不是什么都不懂，证明他们是有老师教的，抓到的护工里有两个是手语老师，他们声称自己闲暇的时候也会帮忙照顾孩子的日常起居。但这一切明显和他下午的体验不符，换言之，之前天使之家四个护工加院长根本就照顾不过来这些孩子。

　　程野摘了照片墙上的几张合照，拍照发给了季甜，并让她查一下往期天使之家有没有志愿者来过，什么时候来的，来了多久。

　　裤腿被人揪了揪，是之前很怕程野的那个小男孩，他拽着程野裤腿，指着大厅的方向，做了个吃饭的动作。程野点头弯腰抱起孩子走了过去。魏天明在孩子头上揉了把让他先去吃饭，程野放下人，小男孩懂事的跑去座位叼气一个饺子塞到嘴里，烫的眼角都是泪花。

　　程野笑着，拿筷子把饺子拨的分散开，方便凉得快些，魏天明递了双碗筷给程野，夸他看着就心善，一看就知道小朋友们都很喜欢他。

　　霍宁一旁好笑道：“魏叔，你就别夸他了，当初他可是一来就把小冬吓哭了。”

　　魏天明很是意外的笑着打量程野嘟囔了句不像呀。程野被拆了台，给霍宁加了个饺子自己解围道：“那是小孩子怕生，你看刚刚，我抱他过来他不好好的。”

　　霍宁咬了口饺子，敷衍的点头，嘴上说着是是。魏天明满眼疼爱地给小冬夹着饺子，接了句：“这孩子不怕生的，他们都是苦命的好孩子。”

　　程野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他说不上来，就好像刚才的话是在刻意跟他强调什么，未及细想另一个念头盖过了一闪而过的猜疑。

　　他和那个叫小冬的孩子加上刚才算是接触过两次，第一次他明显很怕自己，从上次见面到刚才中间没有发生什么新的事，那他的态度究竟是为什么转变这么快的？

　　又或者，他那天怕的根本不是自己，而是其他什么。

　　程野仔细回忆了那天的事情，小孩子从走近他到害怕的躲去霍宁身后，中间发生过什么异常，或是有什么东西刺激...程野突然想到了什么，他从口袋里翻找了半天拿了跟棒棒糖出来。

　　霍宁看着他手里的糖，饺子在碗里被醋浸泡的面皮发黑，筷子反复拨拉的圆滚滚的饺子，他眉眼弯弯笑着说道：“你不吃饭，拿什么糖啊，快放起来，小朋友都没你爱吃糖。”

　　是啊，小朋友应该是喜欢糖果的才对，可那天，程野把糖递过去的时候，小冬的反应不是喜悦，更像是在害怕。

　　程野走到小冬面前，蹲到和他一样高的高度，将手中的糖果摊开递过去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冬，吃糖吗？”

　　碗筷砰的一声，砸落到桌子上，酱油醋撒了一地，咬了一半的饺子滚落到了脚边，小孩挠了程野一把，瑟缩的尖叫着爬到了魏天明身后。魏天明一把打开程野手里的糖，抱起孩子头也不回得冲屋里走去。棒棒糖掉在地上滚啊滚的，硬制得糖果触碰地面发出咚咚咚的声音，像是狼外婆在门外敲门。

　　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快点开开，我要进来。

　　不知道是哪个孩子先开始哭的，短短几秒所有的孩子都跟着哭了起来，程野赶紧过去把糖捡起来装好，放在座位旁边，静默的手机亮了起来，里面是季甜传来的资料。

　　照片上的人都是几家企业老板的情人或者太太，电话紧接着打过来，她说天使之家过往登记的志愿者名单几乎一半以上都是上流名人，还有一些人查不到信息，用的应该是假名，他们大概一个月会来一次。

　　程野不清楚这几者之间的联系，千头万绪的事情摆在眼前让他理不清头绪，他感觉头都要炸了，很久之后孩子们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霍宁拿着医药箱抓着他的胳膊替刚被抓破皮的手腕消毒，魏天明抱着换好衣服的小冬出来，那小孩看见程野正在消毒的手臂，直直扑了上去推倒了霍宁，自己蹲在地上摇着头瑟瑟发抖。

　　程野心急的扶起霍宁，看着他擦破皮的手肘一股火没处法，霍宁摇摇头说自己没事。说罢凑到小冬旁边抱着孩子柔声说道：“没事，小冬，别害怕。”

　　小孩子一把抱住霍宁的胳膊，在他怀里拼命摇头，啊啊啊的表达着什么。

　　他摸着孩子的头，耐心的重复着没事没事，那还没他掌心大的小手一直在颤抖着，霍宁让他看着自己一字一顿的告诉他别怕。

　　他说，他保证，没有人能再伤害他。

　　视线落下，霍宁瞧着小冬手臂上的小红点，看着魏天明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魏天明摇摇头，程野视线紧盯着医药箱里的针管，阴沉的说道：“应该是针眼。”

　　说罢他走到每一个孩子身前，在他们的手臂上仔细的检查着，最后在很多孩子手臂上都找到了针眼的痕迹。

　　所有的孩子被送去医院做了详细的身体检查，另一边程野带队连夜把所有能联系上的曾经去过天使之家的志愿者都带回局里做了调查。关于孩子身上的针眼，王猛他们又重新将谷泽育叫出来询问。

　　忙了一个通宵，季甜送了杯咖啡到监控室，程野一口气喝下去：“医院那边检查结果出来了？”

　　“还没有发来，我再打电话去催一下。”

　　程野点头，他按下通话键跟审讯室里面的人说休息十分钟。

　　沙发上摊着三个人，一个个唉声叹气的，程野出来扫了眼他们：“还是不累，还有力气叹气。”

　　陈闻远手捂着李正义耳朵，做了个嘘的手指，王猛脑袋一歪干脆也枕到了他肩上，陈闻远嫌弃的抖着肩膀，王猛两个指头横竖一摆比了个十，喃喃道：“就十分钟，十分钟。”

　　季甜把自己的毯子盖到李正义身上，实习生梦里还嚷嚷着让人赶快交代。

　　程野揉了把熬得通红的双眼，问季甜许常飞去哪了。季甜左右看了眼，没见到人：“刚一起出来的，接了个电话，说是家里打来的，可能还没说完吧。”

　　程野嗯了一声，继续埋头梳理案情。

　　嘀铃铃的几声清脆电话声吓醒了沙发上睡觉的人，季甜对着电话那边嗯嗯几声，说了句我知道了。于此同时，王猛一脚踹开审讯室的门，他拎起被铐在椅子上打盹的人一阵拳打脚踢，许常飞从后面拉开人，怒吼道：“够了，你要打死人吗！”

　　王猛气的牙颤，他哽咽的指着谷泽育，冲许常飞喊道：“他也能算人？！”

　　医院打来的电话只有短短一分多钟，说的内容也很简单，只是一个冷冰冰的结论。他们说所有孩子的检查结果来看，没什么异常，只是血液里的血红细胞比较少，都有一定的贫血症状。至于出现这种症状的原因有很多，当然不排除大量的抽血行为导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