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用的太太》jun_wolff

5、5

　　在校学生和社会人士之间其实并没有很明确的行为差异，让人能够以此为判断依据来对这二者加以区分，但你就是能够感觉到某种若有似无的区别。孙教授看着杜谓泊车；从驾驶座的另一面绕过来为他打开车门，请他下车；进了咖啡馆之后，侧身让在一边请教授先就坐；当服务生将一桌一份的菜单递上，他也很有礼貌地转递给教授，让他先点，这一系列行为都给认真的教授以很大的心理压力。于是他将那薄薄两页的菜单翻来覆去地看，研究了大约两分钟左右，才终于下定决心，挑了菜单第一页第一行那贴了“店长推荐”标签的商务下午茶套餐组里的阿拉伯咖啡套餐。虽然不知道阿拉伯的咖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按照菜单上的说明，这个套餐除了咖啡之外，还会送一碟小饼干，似乎是相当经济实惠的选择。

　　教授像是完成了一个艰巨的任务，如释重负地将菜单推给杜谓，可后者接过之后却看都不看，直接将菜单合上了，递给身边的服务生，然后说道：“一杯拿铁。”

　　服务员装模作样地将两人要的东西记在纸上，然后点点头，就退下去了。只留下两人相对而坐，教授觉得有些尴尬，很是局促。

　　他试图说服自己，或者不如说是强迫自己，不要用有色的眼镜来看待面前这个过去的学生。是的，虽然杜谓在学生时代并没有给他留下什么好印象，但必须承认，他与杜谓过去的接触只是在每周一次的专业课上，即便是把开学和考试周都加上去，满打满算，也不过二十个礼拜，五十个小时都不到。就这点时间，想要真正了解一个有着独立心智的成年人，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或许他就是……就是觉得自己的课无聊呢。啊，对于没有兴趣的人来说，人类学什么的，也确实是个挺无趣而且不知所云的东西。他或许是调剂进来本系的呢？或许私下里有自己的爱好？或许其实本性是个热情风趣的人，只是因为教授自己给学生留下了老古板的印象，才会让这些年轻的学生产生逆反心理？孙教授的老好人模式又开动了，自动自发地开始给杜谓推脱起来。

　　可是教授再怎么古板，再怎么老好人，再怎么固守于象牙塔与社会隔绝，有些事情，他还是知道的。

　　比方说，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句至理名言。

　　杜谓来找他这个只教过一个学期课的教授，要说只是来请他喝杯咖啡扯扯皮聊空天，那是他再天真也决不会相信的。他们两人之间面对面正式的交谈似乎只有一次，也不过是——“从后门进来的这位同学，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不知道呀老师，我又没手表。刚才起床玩了一会电脑的时候，大概是十点钟的样子，那现在可能十点半？”（周围笑声一片）——“十一点零五分了，同学！我这是上午三四两节的专业课！九点四十五分开始上课！！！”——“哦是伐，老师您辛苦了。”（接着就是那恼人的塑料拖鞋底发出的噼啪声）——这样毫无价值毫无意义的对话罢了。

　　仔细想想果然还是应该把这样的学生关掉的吧。本来他的课上课堂秩序就不怎么样，睡觉的睡觉，听MP3的听MP3，自从杜谓这件事之后，学生们似乎认定了他好欺负，迟到、缺席的人数就呈等比增长了，甚至影响到了下面几届的学生。真是一想起来就叫人生气。他应该把杜谓当掉，这样才能起到杀鸡儆猴的效果，而且……挂科重考的话，杜谓就得上门来找他问重考的题型，这样他就能更深入地与这顽劣的学生接触了——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全然不知道他那面具似的爽朗笑容下，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