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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刺探书院 ...

  •   晨曦微明。

      城门吱呀呀打开的声音传到了军帐中,宁亦声已经洗漱完毕,换上了青布斓衫,文文秀秀的,俨然一个清贫俊朗书生。

      昨天宣布放假后,褚袖又把他和老熊还有几个千户百户唤去,交代了一个秘密任务——刺探犁天学院。
      其他明光卫穿着官服进城游玩,正好给他们打掩护。

      宁亦声看看镜中的自己,这近两个月的野外行军训练,他黑了很多,也糙了很多,带的香膏早就用完了,手上起了厚厚的茧子。
      但是眉宇间多了一分坚毅,反而衬得鼻骨愈发高挺,双目有神,中和了过分的俊秀脂粉气。即使脱去了锦袍玉带,换上普通衣衫,也有一种卓尔不群的气质。

      宁亦声揽镜自照,十分满意。

      乌兰县虽然是个小县城,但是城门前熙熙攘攘,挑着担的小贩、赶车的农人、带着几十匹大骡子的行脚商进进出出,繁荣不下一般城市。城门卫一个个也十分有精气神,检查得颇为仔细,不过态度温和,言辞有礼,手脚利落并不粗鲁,是认真检查,而不是借机刁难索贿。

      宁亦眼见着一个带了违禁货物的行脚商,东西被没收了,塞得银子直接推了回去,不由感到十分新奇。就算皇城根儿底下,有时也没这么规矩。

      看完了热闹,进城之后,宁亦声去街边豆腐脑摊上,和吃早食的大娘打听犁天书院。他说得一口好官话,和操着地方口音的大妈比比划划,倒也聊起来了:“从这往前走两条街,再左拐,找到庆祥绸缎铺招牌,再往前走……”

      虽然语言半通不通,但是大妈看着这个俊小伙儿,温文尔雅,虽穿得普通,也是通身的气派,也十分愿意多聊几句:“后生是从外地来的,可念过书?”

      宁亦声微微叹了口气:“我家在南平,六岁开蒙,胡乱读过几本书,还没读出什么名堂就家境中落,出来跟着主家做事。这一路行来,听说乌兰县的犁天学院不收束脩,幼弟到了开蒙求学的年龄,过来打听下此事可真。”

      大娘听了十分同情。她重重吁了一口气,吁得一咏三叹,回味悠长,一句无言胜过了千言万语。

      宁亦声便知戏肉来了。他找这大娘打听,便是看她一大早抛头露面,在摊上悠闲吃早餐,不同于一般深闺无知女流,必是走街串巷惯了,定然了解很多消息,也有闲往外面去说。

      宁亦声也不急着走了,在大娘同桌坐下,要了一碗老豆腐和六个大肉包子:“大娘您再吃些,这顿我请,我一个外地人,两眼一抹黑,幼弟上学是大事,全靠着您给我指点。”

      虽然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但是谁能拒绝肉包子呢?大娘笑得跟包子上的褶子花一样:“你这后生,也太多礼了些。这犁田书院,唉,老身劝你,要是家里有点余钱,砸锅卖铁也不能去。”

      大娘咬了口包子,满满的肉油,只有净肉包子才有的极致享受,她眯着眼笑道:“犁田书院的院长那个陈后生,据说是什么探花郎,学问一等一的好,还教过皇爷他老人家。十多年前他一回来开馆,说免费教学生,那人群啊,”她伸出带着金戒指的手比了比,“从东街排到西街。”

      “但是陈后生只收农户子弟,县丞大老爷托人说情,他都不收,把人得罪得那个狠啊。不过后来才知道他为什么不收,真收了才是得罪人。”

      “这个陈后生,搞得那个书院,就是个花架子。不教什么正经的东西,反而教什么打算盘,田里活计,花拳绣腿啊,什么好孩子都耽误了。陈后生官做的大,教孩子是真不行,误人子弟,幸好我家老四没上。”

      她上下打量了几眼宁亦声,好心好意劝道:“看你的声气,读过几本书,家里不是没根基的人。就算一时落魄了,你出来跑单帮挣钱,没必要为了省几个束脩,把弟弟送这里来。我们这儿另一所,东街的郑家书馆虽然名声不大,但也是正经教出来过举人老爷的。”

      宁亦声:“……”
      谢过了大娘,他有点懵地离开饭摊。

      一个连举人都没教出来的书院,有什么刺探价值吗?

      难道以书院为幌子,私下蝇营狗苟,窝藏江洋大盗,危害乡里?可是问过大娘,乌兰县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近几年也没什么大案。
      褚袖也有出错的这一天……

      他一想到那个外表文弱清丽的上司,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决定还是要去犁天书院看看。

      宁亦声按照大娘的指路,摸到了地方,青瓦白墙,白墙上绘着怒放的梅花,清新自然,惟妙惟肖。
      门前干干净净的,颇有素雅之趣。

      就是过于干净了些,连个守门的都没有。宁亦声试探得往大门里走了几步,安安静静的,连读书声也无。

      大早晨起来了,怎么会没有读书声?

      宁亦声退了出来,抬头看门前挂的匾,铁骨金钩四个大字“犁田书院”,没错啊……
      犁田,犁天?

      犁田书院,莫不是走错地方了?
      可是大娘告诉他本地只有两所书院。

      此地透着邪。

      宁亦声沉吟片刻,绕到后墙处,观察半天,确定四下无人,提气纵身,跃了过去。

      哗——
      水花四溅。宁亦声浑身都湿透了,大半个身子浸在水里,惊得嬉游的鱼儿四散。远处的大鹅抖了抖冠子,嘎嘎叫了两声,慢悠悠游了开去。

      犁天书院的后院,不知道被哪个憨瓜,挖了一个大池塘,居然直抵后院墙,池塘里面还种了荷花,养了鱼和鹅。

      幸而水没多深,倒也没有淹死的危险。

      一根钓钩悠然伸了过来:“好鱼!好大一条鱼。”

      宁亦声微眯着眼,打量着池塘岸边,坐在青石凳上钓鱼的少年。那少年生得十分俊秀,长眉如鬓,鼻若悬胆,尤其那双清凌凌的眸子,闪闪发亮,似乎对世间一切事物都抱有好奇心,令人见之忘俗。

      宁亦声抖了抖身上的水,几片枯枝残叶从头上滚落下来。

      龙游浅水,虎困平阳,堂堂的宁远侯世子,天子近卫,此时也不禁生出自惭形秽之感。

      正恍惚间,却见那钓钩翩然如游龙,少年手腕轻轻一抖一缠,宁亦声正在恍神间,脚踝一绊,身体一个倒仰,就被鱼钩缠得结结实实,被少年提到岸上时,全身被缠了十几道弯。

      完了,自己形象彻底毁了。

      宁亦声暗暗运劲儿,想挣开身上缠着的线。离近了才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钓竿,只是一条挂了钩的粗麻绳。这少年内力好强,居然能将一根麻绳绷直当成钓竿用。
      难道这里真是什么江洋大盗所在?

      他脑海中迅速回忆了下伪装课上讲得应对被俘的方法:“……若是刺探情报时不幸被俘,不能装作完全不知情。若是对方不信,严刑拷打,受苦的只能是你自己;若是对方信了,一个完全不知内情的俘虏,没有任何价值,往往第一时间被灭口。”

      “伪作一个知道些许内情的执行人,装作受不住拷打,把半真半假的情报透露给对方,方便的话尽量留下暗记,等待后援。一定要给对方留个钩子,保留自己的利用价值。要义就在于半遮半掩,半推半就……”

      宁亦声微闭着眼,神色惨然:“有辱斯文,有辱斯文……不该为了些许阿堵物,做了这种事……”

      少年随手点了他几处要穴,熟练地将他捆好,扯着麻绳拽着他往外走。

      等着少年发问的宁亦声愣了,被扯了一个踉跄:“你要带我去哪?”
      不问问我为什么跳墙,谁花钱指使的吗?

      少年奇怪的逡了他一眼:“当然是县衙啊。”

      少年神色淡定平和,俊秀的脸上并无什么恼怒之色。宁亦声忍不住开口:“你不先问问?”
      像他宁世子这么芝兰玉树,气度不凡,纡尊降贵跑来翻你这普通书院的墙,你都不奇怪吗?

      少年劲瘦却结实有力的手臂轻轻一拽,帮差点摔倒的宁亦声站稳,足下却未停歇:“这是县官的事,我为何要越俎代庖。民间不设私堂,我有什么权力审问你?……喏,你的同伴来了。”

      他停住脚步,转过身,宁亦声也被迫跟着转了一个圈。

      又有一个人从后墙跳了进来。
      宁亦声暗惊于少年的内功耳力,下意识疾呼道:“小心,有水!”

      可是水面在来人脚下就像平平的道路,来人莲步轻移,从从容容掠到了池塘岸边。

      宁亦声看见来人,面色微赧,羞愧地低下头去,一颗心却放了下来。
      少年看了看他的神色,了然道:“果然是你的同伴。”

      来人穿着一件简素的青色长袍,衣襟带风,虽是男装打扮,但面目并无矫饰。她一头青丝随意系在身后,目如秋水,纤长的眼睫浓密如羽,既有文士之清艳,又有女儿家的风流妩媚。

      她唇边带笑,声音却是平静懒倦的:“放下我的人。”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刺探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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