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宦之女》水煮白狐

28、褚皇贵妃

　　褚袖和赵毓等了很久，也不见褚皇贵妃起身的消息。

　　内侍们将凉了的香茶泼掉，新鲜的点心换了一盘又一盘。赵毓终于受不了他们这种浪费食物的行为，委婉地开口制止了。

　　褚袖等内侍们出去，才开口道：“撤下去的点心不会扔，他们下值之后会吃。”

　　赵毓：“……噢。”他从袖中摸出一枚银针，在点心和茶水里探了探，邀请道，“没毒，天未亮便起身，褚统领也吃些吧。”

　　褚袖淡淡道：“不是所有毒都能用银针探出来的。你若是以为自己通一些医术便能在大内自保无忧，那就是想多了。善泳者溺于水，前朝宫内爱出事的妃子，往往是自恃懂半吊子医术的。”

　　她话说得不好听，但也是实情。赵毓知道她在提点自己，也不再说什么，而是拿起一块点心尝了尝：“没有问题。”

　　他迎着褚袖有些古怪的眼神，道：“主持从小教我修习金台寺秘传内功，采乌兰山特有药材做药膳和药浴，还有前辈高僧坐化之时，传功灌体于我。几年前我就修成了百毒不侵之体。我试过的药很多，你放心吃吧。”

　　原来慈悲堂的记载里，大罗天阳经的种种神妙之处竟是真的，而且居然真有人这么年轻便修成了！难怪他年纪轻轻，能在她手下走过几十个回合。

　　方才的银针试毒，就是给她试的。大罗天阳体五毒不侵，直接吃就是了。话说到这里，褚袖也有点饿了，她顺手拿起一块点心填进嘴里，看着柔软粉嫩的香糕，尝起来却是没有什么味道。

　　“甜糯可口，宫中的东西，乌兰县里的点心铺子是真比不了。”赵毓赞叹道。

　　褚袖听了他的话，心里一沉。她这几日疏于饮食，很久没有正经吃过一餐，之前觉得食而无味，以为是太忙的缘故。现在连褚皇贵妃宫里的点心也尝不出味道，恐怕是……功法出了问题。

　　冰雪神照经修习速度快，功力又纯又厉害，褚袖年纪轻轻就能摸到先天的门槛，除了她的天赋和勤奋之外，这门功法也有很大的助力。但它之所以被称为邪功，便是因为此门功夫除了过于阴毒之外，越练至深处，也越易走火入魔。

　　她心不在焉又拈起一块点心放入口中，香糕的确入口甜香，馅料软糯不腻。刚才的味同嚼蜡似乎是错觉。但是褚袖明白，短暂丧失味觉只是一个开始，后遗症可能数月后发作，可能数年后发作，也可能一辈子无事发生。

　　她不动声色地喝完了杯中的香茶，殿外终于传来了内侍中气十足的声音：“皇贵妃驾到！”

　　褚皇贵妃扶着贴身宫女如秋的手臂，姗姗而来。

　　她是一个十分爱美的女人，即使在自己的宫里，也要一丝不苟地上了全妆，穿上了隆重的礼服大裙子。大乾规定只有皇后才能用九尾大凤凰，她为了避讳，身上穿的是七尾凤凰留仙裙，杏红的裙摆上用金线勾勒的七尾凤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又艳丽又尊贵。

　　她搭在如秋手臂上的胳膊圆润饱满，护甲尖尖，上面镶着玳瑁和蓝宝，贵气逼人。她微微有些丰腴的脸颊上凤眼上挑，带着养尊处优盛气凌人的傲慢。这是宫中只有一帆风顺高高在上的宠妃才会有的神情。

　　她在主位上坐下，靠在绣着金凤交颈的椅子上，慵懒道：“平身吧。”

　　如秋带着身后的两个捧着托盘的宫女，走到赵毓身前。如秋掀开托盘上覆的红色绸缎，左边的盘子上放着一个小盒子，右边托盘上的盒子大概有半臂宽，不知放了什么，但是看宫女微微有些下沉的手臂，可知分量不轻。

　　褚皇贵妃红润艳丽的嘴唇轻启：“左边托盘上是东街一栋三进大小的院子房契，右边盒子里是二百两现银。本宫作为飞仙宫的主位，也算是你的庶母，自该多照拂你一二。你初来京里，手头肯定不方便，内务府那帮老头子说一句话倒半天气，走路都颤巍巍的，等他们做事估计年节都过了。”

　　停了片刻，她又道：“你去看看你生母吧，她成天病恹恹一脸苦相，弄得外人都以为本宫亏待她似的，本宫也不乐意多见她。你去安慰她两句，以后别老做出那一副小家子气的样子。”

　　高高在上地点评完，褚皇贵妃便端起了茶，这已经是送客的意思了。赵毓也并没说什么，默不作声地跟着褚袖退了出去。

　　褚袖从头到尾坐在椅子上看戏。她对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堂姐太了解了，常年适意的生活，让她原本就直接又跋扈的性子更上一层，对于赵毓这种无宠皇子，在他面前这么数落徐嫔更是毫无压力。

　　虽然是实话，但也伤人，更不给赵毓留面子。施恩也弄得跟养仇一般，宫中这种贵人真不少见。能为他们收到麾下的，最终只有贪名权轻尊严之辈，普通小人收了恩之后，将来一旦有机会，往往都会为了雪耻反咬一口。

　　赵毓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出了殿门，才淡淡道：“方才之事，不要传到母亲的耳中。褚统领，拜托你了。”

　　他转身郑重地向褚袖行了一礼。褚袖愣了片刻，扶住了他的手臂。

　　她幽凉的指尖触到了同样幽凉的紧绷肌理，让人在炎炎夏日，直凉进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