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宦之女》水煮白狐

27、半夜密议

　　褚袖盯了他一眼：“六殿下，你不觉得，方皇后有点奇怪吗？”

　　赵毓有些奇怪道：“母后端严凝肃，虽然是第一次见她，也觉得她令人敬爱。”

　　他与褚袖对视，发觉她并不是想听这些套话，便斟酌词句道：“我观她面色过白，虽是夏日，殿中也不用冰，似有体弱之症。不过看母后精神尚好，神态清正，应是作息良好，生活有规，心态平稳，养生有道。”

　　末了他又补充一句劝道：“你的脸色比母后差多了。母后有脂粉遮着，你靠内功支撑，所以你状态看着比母后好得多。但你外强内虚，燃元气以助功，冰雪神照经实乃一门邪功，你练功境界过快，未必是件好事。”

　　褚袖选择性忽略了最后一句，琢磨他之前的话。她没料他从这方面入手分析方皇后，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方皇后外表冷淡内心温和，待下虽严但不苛，除了早年间劝过元嘉帝要亲贤臣远小人之外，并没做过什么厉害之举。不过褚袖潜意识里总是……不太愿意接近她。

　　倒也不是怕她，就是不想见到她平静中带着淡淡厌恶的目光。

　　褚皇贵妃的飞仙宫离坤宁宫距离不近。自从坤宁宫免了晨昏定省之后，宫中诸妃知道皇后喜清静，所以除了几个同样爱读书并且喜静的妃子常去之外，很躲趋炎附势的妃嫔们更爱来飞仙宫凑热闹。褚皇贵妃也不是什么低调的人，飞仙宫内外一天到晚俱是无尽的管弦声与笑声。

　　不过褚皇贵妃起床时间不定，来拜见的妃子往往过了午。褚袖和赵毓他们来的这个点，是飞仙宫少有的安静时光，金灿灿沉甸甸的大花从宫墙上垂下，还没进宫门就是一派招摇的富贵风光。

　　守门的内侍们和褚袖似乎十分熟悉了，一见他们过来，便亲近地招呼他们先去偏殿坐着等候。褚袖也不推辞，让侍从们在廊下守着，自有内侍们给他们送上点心和茶水，她带着赵毓径直去了偏殿。

　　赵毓这两天和宁亦声呆在一起，旁的不说，京中有名人被抓着恶补了一番。两人在殿中坐了一会儿，他忍不住道：“皇贵妃娘娘真和褚千岁有亲？”

　　褚袖正望着镶着宝石的殿顶发呆，无聊转着袖中的袖刀玩，闻言短促地笑了一下：“当然有。论辈分你应该叫我一声小姨。”

　　她瞥了一眼赵毓的神色，笑道：“乖侄儿，还不叫声小姨来听听？”

　　赵毓的神色少见有些窘迫，她懒洋洋靠在椅背上，又道：“娘娘已经贵为皇贵妃，我作为外臣，还是要注意影响。更何况她进宫之前，我们从未见过，堂姐小姨之类亲戚之说，没必要论。”

　　“更何况，娘娘也未必爱听这些。”

　　寝殿之中。

　　褚皇贵妃一反常态地早起了，她靠在贵妃榻上，几个小宫女儿在忙着给她梳头发，抹油，按摩。她一晚上没睡，明艳凌厉的凤眼下已经带上了淡淡的青黑色，小宫女儿们轻轻用精油按揉着穴位，然后轻柔地抹上粉。

　　三皇子赵瓒昨夜便寻了心腹，低调瞒着别人进了宫。同褚皇贵妃报了前段时日他差点被陷害之事。两人密议了一夜，一直到天光大亮。他听内侍进来报，褚袖同三皇子要拜见贵妃娘娘，便准备告退。

　　褚皇贵妃靠在贵妃榻上：“我的儿，你不吃了早食再走吗？”

　　赵瓒即使对着亲娘，一贯冷厉的神色也是未变：“多谢母妃，不必。”

　　褚皇贵妃眯着眼，慵懒地享受宫女儿们的服务：“我的儿，你着什么急？褚袖那个小妮子是自家人，小六一个乡下小子，我晾他一段时间，料他不敢说什么。你的事忙，和为娘见少离多，为何不肯同娘坐下，好好吃一顿饭？”

　　她明艳的凤眼睁开，眼神中娇蛮凌厉之色一闪而逝：“你是不是趁机想和褚袖那妮子打个招呼？还想制造个偶遇？你回京已经有了几天，先见过了她不说，还特地挑了昨晚进宫和本宫汇报，为的就是早上离开之时，和她再见一面吧。”

　　赵瓒已经习惯了母妃喜怒无常的性格，天马行空的想法，他也不辩解，只是淡淡道：“儿子累了。”便要告退。

　　“慢着！”

　　褚皇贵妃翻身从榻上坐起，她长长的指甲划过正跪在她身前给她按摩的宫女，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宫女捂住了嘴，也不敢哭，跪着退了出去。

　　褚皇贵妃连个眼角都没扫过去，凌厉地直视赵瓒，厉声道：“我让你走了吗？”

　　赵瓒对她的脾气了解至深，也不辩解，只是定定地望着她。

　　褚皇贵妃看了他半晌，终于软了下来，温声道：“论起来，褚袖那妮子也是你的小姨，为娘不让你随便找野女人，什么时候拦着你和她接触了？褚袖那丫头也有出息，手底下也有几分水平，将来也是你一大臂助。你不要走，你小姨和小六来了，都是一家人，你也坐下来大家吃一顿饭。”

　　赵瓒淡淡道：“以前你老说褚袖是野丫头，伯爷养的冷血杀手，可从没把她当堂妹看过，更别说论什么小姨。”

　　她将来也不会是他的小姨。

　　褚皇贵妃一时语塞，片刻后怒道：“以前她只是伯父养的孤女时候，当然不是。不过她有本事，现在又有实权，你就算叫她一声小姨又何妨？”能把瓒儿的心思因此绝了，最好不过。

　　赵瓒虽然之前一口一个小姨叫着，此刻却道：“没有血缘关系，终究是外人。母妃，我偷偷进宫，叫外人瞧见不好。”

　　这一声“外人”出口，褚皇贵妃心思舒坦了些，转怒为喜道：“褚袖那丫头是有分寸的人，小六那个乡下小子，徐嫔还在我宫里住着，他敢说什么？你就算在他们面前大摇大摆经过，他们也会装聋作哑。”

　　不过她嘴里虽然这么说着，却挥了挥手，同意赵瓒退下了。眼看赵瓒挺拔俊朗的身影要踏出殿外，她突然道：“瓒儿，回来，还有一件事忘了同你说。便是你的婚事。”

　　赵瓒停下脚步转过头来，阳光从殿门口斜射进来，照在他的脸上，神色一时晦暗难明。

　　褚皇贵妃贴身的大宫女如秋从暗格内取出两幅卷轴，摆在桌案上。

　　如秋展开第一张卷轴，画上女子身材微丰，体态健美，相貌艳丽，气势逼人：“这是依附你伯父，当朝潘首辅的女儿潘蕴美。”

　　第二张画轴上的女子，纤腰束素，气质清冷，神情高傲，如高山冰雪：“这是观望派，当朝林次辅的嫡女林书凝。”

　　“皇儿，你更喜欢哪一个？这两个人代表了朝堂上最大的两派文官力量，不过不要紧，你更喜欢哪个，我找你伯爷说说，定然劝陛下下旨同意，一个居正一个居侧，给你都娶回家来。”

　　赵瓒也懒得反驳她的异想天开，除非他当了皇帝，此事必不能成。就算褚千岁出手……倒有可能。但是褚千岁别看是他伯爷，也未必想看他一家独大。褚皇贵妃看不出来，他却能看出褚千岁一直放任五皇子同林次辅交往，制造两皇子并立争锋之象。

　　他道：“皇儿暂时无心婚姻之事，母妃不必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