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不鸣羽鲸（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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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自己流放于重溟之海，用一生的时间路过漫漫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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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没有亮。
海与天相连的部分被抹去了。恒星不曾像往常一样升起，一切看得见的、看不见的事物，在黑暗中变得安静，平等起来。这颗星球羞于展现自己粗鄙的一面，便干脆蒙住了所有人的眼。
于是常暗降临。
Ghost的供电系统同样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坏，巨型脊骨造成的破坏正在扩大。这艘宇宙飞船仍然收敛起羽翼，温顺地淌在海面，在黑暗中慢慢摸索着暴风雨前大海最后的脾性。
雷鹰断定时间早已过了清晨，但很快又否决了这个猜想。信号的阻断以及供电系统的暂停使飞船上的大部分终端都停止了运作。08没有来向他汇报情况，鲸骨造成的破坏大抵已经扩散到了他一个人无法修复的地步——或者说这个几乎是飞船本身的拟态青年早已无法向他传递信息了。
Ghost内部寂静异常，黑暗稀释了一切有生命的东西，这座海上的黑铁之船好似诠释了它的名字般，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幽灵船。一种古老而陈旧的陌生气息像病毒一样席卷了雷鹰能感知到的所有地方。
墨发的青年抹去屏幕上的灰，密码锁在短暂的停顿后散出荧光，他输入密码，动力室的门发出沉闷的、空荡荡的齿轮转动声，像时间发出的悲鸣般回响在整条长廊。
*
卡米尔是最早发现鲸骨异常的人。他对某些危险事物的变化异常敏锐，在发现动力室的监控被破坏时便第一时间通报给了雷鹰。
终端那头没有任何回音。
08回收了监控设备最后的数据，直到屏幕彻底熄灭前视线内都没有任何变化。
“有一段奇怪的波长。”Ghost的拟态青年截取了屏幕熄灭时的一段音频。
卡米尔抬手压着帽檐凑过来看：“能破译么？”
“我正在尝试。”数据流在08的眸中快速闪过，“破译期间，能帮我去看看雷鹰吗？才刚刚开始就联系不上他。”
……
心里回荡的不安异常强烈，而看到站定在雷鹰卧室门前的安寻宸时，这种心脏被绞在一起的糟糕感觉到达了巅峰。
“卡米尔？”
棕长发的青年神色凝重，他透过面前的这道门注视着什么，而在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时，他仅仅只是将蹙起的柳眉压下，朝卡米尔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
“雷鹰兄长在哪？”
“他不在这艘船上了，雷狮也是——就在刚刚，他们两个的气息毫无征兆地消失了。”
“……毫无征兆？”
卡米尔花了些时间消化这句话。雷鹰兄长和大哥两人即使做事自由又随性，但在动身前也必然会告诉他们。也就是说，刚刚发生的事完全在两人的意料之外，他们甚至没有时间采取任何手段通知到其他人。
有人盯上他们了——在飞船引擎被毁，无法与外界快速取得联系的情况下。
卡米尔看着安寻宸打开两人房门检查的动作，快速复盘他们来到这颗星球之后发生过的事。
“是鲸鸣。”
棕发青年沉声道。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了雷狮在海面下的所见所闻，以及几小时前雷鹰复述的，他的梦境。
【有什么东西在海底——祂在看着我们。】
通往谜题答案的解法直直指向脚下那片所有人都未知的领域，白日里温柔恬静的海洋咧开了嘴角，此刻正带着滚滚恶意朝他们笑。
“好了，继续等也只会多添焦虑，来想想我们能做些什么吧。”
清朗明亮的声线带着某种能让人镇定的力量。卡米尔抬头看他，游刃有余的、莫名能带给人安全感的笑容依旧像往常一样被青年噙在嘴角。
“说来惭愧，虽说是我比较年长……但在休整飞船这方面还是需要卡米尔多多协助08了。”安寻宸朝小少年眨眨眼，继续道，“卡米尔也不想让那两个家伙回来的时候，看见迎接他们的飞船依旧不能起飞吧？”
“至于探索这片海域，以及寻找他们的任务……”
他着扶上自己腰间的细月银刃，轻笑道：
“在实力方面，我虽不敢自诩骑士团第一……但遇到危险全身而退的本事还是有的。”
“在此期间，能拜托卡米尔照看好飞船吗？”
*
这是一艘停泊在过去的飞船。它在时间的千万洪流里走岔了路，被迫搁浅在岸边。
它是过去的Ghost——被雷鹰送去超能研究所改造之前的、一艘平平无奇的大型货船。
简陋的动力控制室，堪堪能维持飞船短途航行的老式引擎模型，以及内部相似却不同的格局证明了雷鹰的猜想。
是什么使他所处的时间线发生了偏差？现在的重溟星是否安全？其他人是否遇到了同样的情况？又要如何与他们取得联系？
压下大脑顷刻间抛出的问题，雷鹰快步走向甲板的方向。
天空依旧保持着沉默和幽暗，而飞船之下的海面，却是另一副截然不同的光景。
类似藻类的浮游生物一团团簇拥在海面，它们努力地担任着这小小世界的光源，由远及近的大小光斑正随着海浪的起伏忽明忽暗。和人类一样，它们有着各自的生存法则，一样在那半寸天地里肆意地活。
这是一派神奇的景象。
天空万里黯淡，足下熠熠生辉。
而雷鹰却是无暇欣赏。
他看见雷狮倒在甲板，双目紧闭，唇色泛白，身体紧紧蜷缩在一起。
天空的尽头远远传来一声闷雷，从厚重云层后迸出的闪电让这颗星球获得了一瞬间的光明。
“雷鹰！”
也许是愈发逼近的雷声惊醒了昏厥的小少年，他错愕地睁大眼睛，冷汗从侧颊滑落。他维持着依在雷鹰臂弯的姿势，紧紧揪住兄长的衣襟，身体紧绷，指尖泛白。
“……雷鹰？”
他不确定地再次呼唤着兄长的名字，揪着衣襟的手用力得发颤。
“冷静下来，我在。”
雷鹰握住雷狮的手，放低声音，平静地眨眼回视，尽可能用一切暗示使雷狮快速冷静下来。
“我在这里，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雷声更近了，海面上的发光藻类正在慢慢散去，海浪起伏愈发迅速且剧烈。
“我做个了噩梦。”
第一滴雨水落下，接踵而至的淅淅沥沥被高涨的海浪悉数吞没。没有人知道天空因何而恸哭。
小少年渐渐松开了手，依旧颤抖的声音几乎要被风声盖过。
——“我梦见我亲手杀了你，雷鹰。”
滔天的巨浪顷刻间覆没了船只。
暴风雨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不鸣羽鲸（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