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枝》沈逢春

2、第 2 章

　　2018年的夏天很热。
　　前几天连续下了好几天的雨，再加上海城傍海，宿舍里面很潮。但是今天难得的是大太阳，炎热的太阳高高的挂在天上，炙烤着大地。路上的连续几天的积水因为这突然的大太阳，瞬间蒸发。

　　宿舍外面的走廊不停地传来各种各样的脚步声，有轻有重，隐隐约约的还有说话的声音，打闹的声音以及开门的声音。

　　“老江，老江！”
　　“醒醒！”
　　“上课了！”
　　江为是被一连串的喊声给喊醒的。

　　“呲。”头很疼，也很晕。
　　意识渐渐回笼，江为揉了揉太阳穴。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眼睛开开合合，然后便看见了趴在自己床边的顾盛。
　　顶着一头特色的锡纸烫，凑在他的面前，本来就不小的脸在他的眼前放大。

　　顾盛见江为醒了，格外激动。
　　“你怎么回事，叫都叫不醒？”
　　“你是不是发烧发傻了，中午让你吃的退烧药吃了吗？”
　　顾盛像个老妈子一样的问道。
　　今天上午的时候江为就晕晕乎乎的，回宿舍量了一下温度是发烧了，宿舍几个人翻遍了宿舍，好不容易才找了片退烧药给他吃了。

　　江为没有回答。
　　他现在有一点反应不过来，有点懵。
　　他明明是在家里的，他吃了安眠药，很多的安眠药。隔着玻璃窗外漫天的夕阳，他看见了开了花的枇杷树，看见他的枝枝在朝着他笑，是要去找他的枝枝的。
　　但是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阳光从宿舍阳台照进来，阳台的帘子被拉开了。明晃晃的阳光照在宿舍里面，照在江为的身上，有一些刺眼。

　　江为环视了一眼。
　　这个地方——
　　对面那凌乱得就好像是打过仗一般的床铺，墙上还贴着某电竞战队夺冠时的照片做成的海报，很大的一幅。桌子上的那没有关的电脑，随便搭在电脑上的耳机。吃完了还没来得及丢的泡面桶，地上凌乱的拖鞋，墙角的吉他。阳台上还晒着刚刚洗好的床单。以及自己面前的熟悉的人。
　　很熟悉的地方。
　　他记得，是他们的大学宿舍。

　　一种不可思议的想法突然涌现心头。
　　江为猛地侧头看向顾盛，犹豫着开口：
　　“现在是什么时间？”

　　“下午两点啊哥，咱们下午还有课。”
　　顾盛不知道江为问这个是什么意思，只当是江为睡觉睡迷糊了，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了。

　　“不是，我是问现在是多少年。”江为皱着眉问道。

　　“什么玩意儿？”
　　顾盛不知道江为是在表达着什么。
　　他在这一瞬间甚至是觉得江为是不是发烧把自己烧傻了，好歹也是数院高材生，这傻了可咋办啊。

　　江为没有时间和顾盛说什么，没有时间和他解释，伸手摸到了自己放在枕头下面的手机。
　　摁开手机，看见了手机上面显示的时间——
　　2018年5月30日。
　　这个时间，是他上大一的时候。
　　是大一下学期。

　　他回到大学了？

　　没等江为反应过来，就被顾盛拽下了床。
　　“快下来走吧哥，咱们都快迟到了，这节课是王哥的课。”

　　王哥是他们的专业课老师，年纪不是很大，三十多岁。
　　但是这个人吧，他年纪轻轻就有点秃头，再加上这个人一点情面都不留，他的学生挂科率很高。而且这个人尤其的记仇，要是谁缺了他的一节课，点名的时候没有叫到，他能一直记得你，大家对于他的课是能不逃就不逃，能去上就去上。

　　上课的时候，江为还在走神，直到被老师叫了名字回答问题。
　　“江为，这个问题你来回答一下。”

　　江为看了一眼题目，准确无误的回答出来了答案。

　　直到坐下，江为才真正的反应了过来。
　　真实的上课的感觉，江为这才相信，自己回到了大学的时候。
　　算算日子，现在他还没有和卢枝认识。
　　那种激动就像是快要从心中漫出来溢出来了，甚至是拿着笔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
　　他回到了他们第一次遇见的那一年。
　　他回来了。

　　-

　　正值夏天，天气很热，江为戴着一顶白色的鸭舌帽。
　　学校里面的路长得好像是没有尽头，路两边全部都是树，走在树荫下，并不算热。
　　顾盛勾着他的肩，两个人并肩走在路上。

　　江为看着这条熟悉的路，他不知道走了多少遍，牵着她的手。
　　恍惚间，他似乎还能看见，她牵着他的手走在路上的样子。她小跑着在前面，转头朝着她笑的样子。

　　“老江，王哥今天布置的那个作业，我就不做了，你做完了给我啊。”
　　顾盛揽着江为的肩，语气吊儿郎当。

　　“嗯。”江为已经习惯了。
　　顾盛向来一直是这样，但是难得的，江为和顾盛成为了好朋友。

　　江为心不在焉朝着前面看了几眼。
　　现在正是下课的时间，人很多，乌压压一片的黑色后脑勺。
　　隐隐约约的，他好像看见了前面不远处有一个女孩子：长头发，发尾微卷，穿着一条白色的裙子。
　　背影很像她，很像很像。

　　下意识地抬脚想要上前——
　　但是下一刻，便看见前面的那个女孩子转了个头，似乎是在和身边的人说话。
　　然后江为便看见了那个女孩的侧脸。
　　当看见那人的侧脸的时候，江为停住了想要上前的脚步。
　　不是她。

　　瞬间的失落感扑面而来。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冰水似的，瞬间清醒。
　　海城大学说大不大，说小也不下。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遇见她。

　　这天晚上，江为几乎是一整晚都没有睡。
　　躺在床上，周围漆黑一片。夜晚闷热，阳台的门开着，但是却没有一丝的风吹进来。老式吊扇嗡嗡作响，声音很大，风却很小。
　　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翻遍了学校论坛里面所有的帖子，都没有找到她的身影。
　　只有在大学刚刚开始的时候，在军训的相关的帖子上，找到了她。

　　照片不算是清晰，应该是偷拍的。
　　照片里面有两个女孩子，躲在树下吃冰激凌。那个时候太阳很大，只有树下面有一小片树荫。
　　照片里面的两个女孩子，一个穿着军训服，另一个短袖短裤。
　　江为一眼就认出了她。
　　穿着白色的短袖和浅蓝色的牛仔短裤，扎着一个松松垮垮的丸子头，侧着头和身边的女孩子在说笑。
　　她的侧脸模糊。
　　但是江为还是贪婪地看了这张照片很久很久。

　　江为手中点了几下，将这张照片保存了下来。
　　然后将照片里面的另一个人裁去，只保留了她自己一个人。

　　-

　　这天江为和顾盛两个人下课，经过学校操场附近的那条路时候，突然听到了一阵很热闹的声音，就在前面不远处。

　　前面有几个人在摆摊，不知道是学校的那个组织在摆摊。远远看过去，好像是在卖什么东西。
　　顾盛是个爱凑热闹的，拉着江为便走了过去。

　　卢枝本来在宿舍睡觉睡得好好的，突然被叫了出去。
　　这就得从她大学刚开始的时候说起了。
　　大学刚刚开始的时候，学校有很多社团，那个时候学校所有的社团都在学校的小广场那边招新，宋初拉着她看遍了所有的社团。她一个都不喜欢。
　　她不参加运动方面的，也不喜欢画画，不喜欢汉服，不喜欢书法。乐器倒是会一点，但是不喜欢和别人一起玩。其实就是单纯的看着那个吉他社团的社长不爽。
　　总归就是都不喜欢。
　　那天是碰巧了，看见了一个美食社，看着人还挺少的，冷冷清清的。反正也无聊，就随便加了一个进去。想着美食社啊，无非就是吃吃吃，没什么难度。

　　果不其然，这个社团一直以来就是个摆设，从来都没有什么活动。
　　这天突然有了个活动，说是要到学校操场那边去摆摊，人手不够，美食社总共就那么几个人，要她去帮个忙。

　　卢枝坐在马路牙子上，百无聊赖，很烦躁。
　　天气很热，她的手里捧着一杯宋初刚刚买来的冰果茶。
　　幸好现在他们的摊子摆在了树荫下，要不然她真的是能被热死。

　　社长是一个姑娘，叫张婷，比她们大一届。
　　每个社团都是有学分的，但是必须有活动参能得到学分，作为美食社，社长想了很久才想到了这么一个点子，摆摊卖零食。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搬来了两个桌子，连个凳子都没有，几个成员不是站着，蹲着，就是像卢枝一样坐在马路牙子上。
　　桌子上搭了个桌布，上面摆放着零食。桌子上还放着一个大喇叭，白色的。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不过下一刻，卢枝便明白了这个大喇叭的用处。

　　“咳咳咳。”
　　社长按住大喇叭的开关。
　　当着这么多的人的面，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直接喊道：
　　“买零食送对象！”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买零食就送对象！”

　　卢枝惊讶地抬头看了社长一眼。挺稀奇的，竟然还能这么玩儿。
　　不过想一想，也没什么。社团总共就没多少人，巧的是，还真的都是单身。
　　除了社长，她有男朋友。

　　卢枝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躲在几个人的身后，坐在马路牙子上老老实实地喝着自己的果茶。冰冰凉凉的，心中不由得庆幸，幸好宋初过来给她送了一杯果茶。
　　树荫下不算热，偶尔有一阵风吹过，也不算是太难熬。

　　宋初知道卢枝被叫出来摆摊之后就跟着过来了，看着她鼻尖泛出的汗，就给她去买了一杯果茶。天气这么热，可别中暑了。
　　“热不热？”
　　宋初看了她一眼，她的鼻尖已经泛出汗了。
　　卢枝从小身体就不好，容易生病，还怕热，尤其是夏天的时候，能待在家里绝对就不会出来。

　　“还好，多亏我家初初的果茶。”
　　卢枝捧着果茶，凑到宋初的身边，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语气有一点软，但却依旧是淡淡的。

　　“去去去，天气这么热你还离我这么近。”
　　宋初嫌弃地伸手将靠在她身上的卢枝推开，但是动作却很轻，没用什么力气。

　　顾盛是个喜欢凑热闹的，拉着江为走到了这边。
　　正好听见了社长拿着大喇叭说话的声音。自然也是听见了买零食送对象的这个话。

　　似乎是一直都没有顾客，突然有两个人走了过来。自然是不能够轻易放过的。
　　“嗨两位帅哥，买零食吗？”
　　张婷看着面前的两个人，眼睛都放光。

　　“买零食送对象？”顾盛整个人显得尤其的激动。毕竟还从来都没有看见过这样的操作呢，自然是好奇。

　　“是啊，买零食就送对象。”
　　社长本人也有一点心虚，但是已经说出去了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自然是不能收回的，只能硬着头皮上。

　　江为似乎是没有听见对面的女孩说的话似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摊子后面的，坐着喝着果茶的女孩子。
　　她穿着一身白色的裙子，裙子不短，因为她坐在地上的姿势，腿缩在裙子里面，裙子将她整个人都包住了，小小的一只。扎着个马尾辫，辫子软塌塌地搭在脑后。
　　小姑娘低着头喝着果茶。整个人都蔫蔫的，一直都没有抬头，看着像是没有什么精神。

　　江为一直愣愣地看着她。
　　有多少年了？多少年没有看见她了？
　　她还是和之前一样，没有变。
　　还是他记忆中的样子。

　　他没有想到会这么快遇见她，还记得上一世他们两个人是在一次学校举办的活动中认识的，是大二下学期，而现在是大一下学期。
　　不过没关系。
　　早一点遇见也好，那么我们就早一点在一起。

　　“那好，那我给我兄弟买个零食。”
　　顾盛说着，推了推正走神的江为。

　　“什么？”江为回过神来，疑惑地看了身边的顾盛一眼。

　　“给你买零食，人家送你个对象。”顾盛贱兮兮的，“哥们儿不是一直看着你单着么，花点钱，零食有了，对象也有了。”
　　顾盛拍了拍江为的肩膀，似乎是很激动，“一举两得！”
　　“怎么样，哥们儿是不是特别给力。”

　　江为看着后面一直低着头的卢枝，突然笑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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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买零食送对象是真的有这么一回事，我当时知道的时候还很惊讶，朋友说要不要帮我买一个，拯救一下我这个万年单身狗，不过这应该都不大怎么靠谱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