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六只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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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分你我
“师尊！”两道男声自门口处传来。
来者一共四人，分别是身着青衣风尘仆仆的长青宗大弟子、南栀的大师兄——凌岳；
一身红妆胜似火的二师兄——了浮华；
一袭玄色劲装、鲜少露面的大师姐——亦芙；
以及一身深蓝色长袍的林郁。
凌岳与了浮华分值门侧，大师姐亦芙则不远不近地缀在门外，林郁则垂着头站在离门更远些的位置。
刨去垂着头、看不清神色的林郁，南栀观另外三人神色，杏眼一眯，心中顿时有了计较：
这三人莫不是要来跟她抢活的？！
昨夜经她细细研究，这长青宗地处途云大陆南侧，最是临近锁魂渊。
千百年来一直是抗击魔物侵扰的最前线，一宗兴衰皆系于此。
但近年来魔族动作频繁且心狠手辣，长青宗损耗颇多，其余四大宗远水救不了近火，乃至宗门人才凋敝已是初显颓败之势，恐怕不到魔族正式发难，宗门气运便断绝了。
如今这三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那张不会说话的嘴提到弥须宗一行的时候来，她猜这四人也是想借此机会一走了之吧？
毕竟直接叛离宗门无异于逃兵会遭万人唾弃，但因故离开，将来若是逃过一劫众人只会道他命不该绝。
可恨方才说的那几句话用尽了她全身力气，此时的嘴巴像是被浆糊粘住了似的，张也张不开，害她陷入被动。
现下僧多粥少，她只能将希望寄托于来人能相互牵绊为她争取一些时间攒力气。
心中越是盘算越是没底，南栀焦虑得直发愁。
只道说时迟那时快，气还没喘匀的大师兄凌岳就抢先恭敬地行了一礼，断断续续道：“弟子，弟子愿……再出门一趟，为师妹……寻得汲灵果。”
话音未落，人就要走。
南栀眼见着事情就要就要尘埃落定，内心一阵哀嚎的同时，希望只能寄托到一同来的两人身上。
只见了浮华身形一动，在她的满心期待中，伸手牵住了大师兄，劝道：“大师兄才刚回到宗门，尚未修整就又要出门，何不在门内歇上几日再走？”
‘是啊，人是血肉做的，又不是更漏，怎能一刻不停？’
南栀庆幸，虽无法开口，但仍坚持在内心附和。
仿佛心有灵犀一般，了浮华又道：“且那汲灵果估摸着还有三年才成熟，迟些许日子也不碍事的。”
‘不对，但又没错。’
南栀下意识反驳，但想起她也是计划着带林郁四处游玩一番再去寻，这话好似也算中肯。
她边默默应和着，边顺着他的视线一同望向沉默不语的大师兄凌岳。
见他收回了刚迈出的一步，没了急着要走的心思，心里的石头这才落了下来。
可了浮华好似与她天生八字不合。
不等她完整输完一口气，他便紧接着道：“南栀也是我的师妹，我替她寻来汲灵果也是使得的？再者，近年来魔族动作不断，师兄修为高深能坐镇一方。相比较之下，我和师姐就稍显逊色……”
南栀正愁着，一直沉默不语的师姐轻啧了一声，语气不悦地打断了他的话，道：“了浮华，你自己弱可别带上我。”
电光火石间，两人目光相对，一股无形的火|药味自他们而起向四周辐射开来。
‘好家伙！’
如此急转直下的局面让南栀多少愣了一瞬，但很快便回过神来，开始连声叫好。
她甚至在脑海中幻化出一个小人在他们之间煽风点火，恨不得让这两人就这么打起来，屋子拆了也没所谓，别砸着她就好。
想着，喜悦便不自觉地染上了眉梢，惨白的小脸总算有了那么一丝丝生气。
半晌过去，碍于师尊和清尘仙尊在场，争执不下的两人并没有打起来。
南栀惋惜没有大戏看的同时，也重新攒足了说话的力气。
为了不浪费这来之不易的一次机会，南栀仔细酝酿了些情绪，挤出两滴假的珍珠泪。
她先是高声打破了这一室的僵持，而后才弱弱地道：“两位师兄以及亦芙师姐的好意师妹心领了！如今在这诺大的长青宗里，最没用的就是我。”
说着，她顿了顿，借擦泪的机会抬手拂去脸上戳眼睛的碎发，凛然道：“与其让两位师兄为我奔走，置天下安危于不顾。还不如让师妹我自己去寻，若是找不到，那便是我的命数，我……我也认了。”
随着她语调缓缓，众人的视线落到了南栀身上。
被子里的人儿小小一团，头发随意披散着，几乎要将她整个人笼罩。
抬手拭泪间，衣袖滑落露出一截瘦削的皓腕，肌肤赛雪，却不及寒梅半分坚韧——好似风一吹便折了，让人不自觉地连呼吸也一并放轻了。
趁着众人还在思量，南栀悄无声息地环视一周，将他们的神色尽收眼底。
有心疼的、有疑惑不解的、有惊讶的，也有满眼兴味、作壁上观的，但若要说来，只有林郁的神情最让她看不懂。
他目光凉凉地审视着她，宛若深潭的眸子里没有藏半点情绪，若不是她及时抬眼刚刚那一瞬的诧异也会被他完全隐藏。
南栀虽不知他从何时起变得如此喜怒不形于色，但对于那一抹疑惑她猜是因她与那人实在不同，这才让他有了这样的情绪。
她何不借此机会，更进一步地让林郁相信她是猫儿呢？
想着，南栀便循着身体本能给藏在回廊阴影深处的少年传话道：‘你无需怀疑，我真就是与你朝夕相处、同床共枕的猫儿啊！‘
话说完，她不见少年面色缓和，反倒是嘴角抽了抽，深邃的眼眸里多了一丝难堪。
室内的气氛一时也变得好生奇怪，她不由得生出一些不好的预感。
难道我用的不是隐秘的传音？
南栀顿时觉得自己真相了，一时羞赧，变得沉默起来。
霎时间，室内静得只剩呼吸声。
“咳咳。”室内兀然响起乐安仙尊的连声干咳，将南栀从快要不能呼吸的窘境中解救出来。
只听他缓缓道：“寻汲灵果一事且容稍后再议，我们且先去送送清尘仙尊，留这师徒二人好好说说话。”
“好。”
“师尊不可。”
在众人的应好声中，了浮华的反对十分突兀。
乐安仙尊闻言，眼睛一瞥给了他一记冷刀，无视他的话，笑道“清尘仙尊，请。”
说罢，他便携众人离场，临了还贴心地把给门带了带。
南栀见室内只剩她和林郁，还没来得及欣喜就对上了手握长剑、面带决绝的少年。
她一时有些懵然，联想到她在失去意识前看到的一幕以及她失控的身体，好不容易积攒的血色顿时没了踪影，“你可有被我伤到？”
林郁没回答，但见他面色缓和，南栀提着的心也紧跟着松了松。
相比起察言观色的胡乱猜测，她还是想得到少年的亲口回应，“你要是被伤着了别怕。我这有药，你随便拿。”
言道，她挣扎着支起身子，将储物袋中看着像灵药的玉瓶一个接着一个拿出，又拿回被错误取出的青绿瓷瓶。
正准备尽数塞到少年手中呢，林郁便躬身一礼，扬声道：“徒儿无碍。师尊病重，且好生休息。男女有别，徒儿这就退下了。”
南栀掀被子的动作一顿，就一愣神的功夫，林郁已经推开门，一脚跨出了门槛。
“等等！”南栀出声挽回。
林郁果然停住了动作，但好似也就止步于此，没了别的行为。
南栀奇怪，偏了偏头。
视线越过少年朝门外看去——
回廊上多了一张八仙桌，方才说要走的乐安仙尊不知何时竟悄悄折返了回来，与她那几个便宜师兄师姐坐在门口正吃着茶。
六人目光对视，一种淡淡的、名为尴尬的气氛在空中蔓延开来。
南栀不禁搔了搔头顶的呆毛，小声嘀咕道：“这平日里瞧不出来，难道清心寡欲、断情绝爱的人也兴偷听人墙角的么？”
闻言，乐安仙尊端杯子的手顿了顿，轻飘飘地看了一眼手边的了浮华，旋即将桌上茶具糕点尽数收回。
片刻后，他拂了拂衣摆，笑道：“我们长青宗不是无妄宗那群人，门规里没有清心寡欲、断情绝爱的条例，你且一切随心。”
南栀听了，乖宝宝似的点了点头，心道：难不成是了浮华诓她？
正想着，了浮华不满的声音传入她耳中，“师尊，你之前可不是这么对我们说的！”
“你看，你又开始胡言乱语了！”乐安仙尊声音大了大，将了浮华不满的话生生压下，“你二师兄放心不下你们，我们是为了宽他的心才折返的。如今见你们安好，他也该放心了。我们待会儿还要下山除几个魔物，就不久留了。你们且好好聊聊，不急啊。”
说着，他还摆了摆手，不顾某人的反抗，扛着就走，脚底生风没有半点耄耋之年老态龙钟应有的样子。
见状，南栀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窃窃地笑了笑。
蓦地一阵微风拂过，门被狠狠关上。
她只一抬眸便撞入林郁的眼眸。
看着那熟悉的眼睛，梦中的情形不受控制的在她的脑海中浮现。
她当即扯起一角衣摆，不顾少年的反抗，将满床的灵丹灵草尽数塞了过去，手上的动作不停，嘴也没个停歇，碎碎念道：“我不知道什么对你有用。我观老巫婆惯是珍爱这些宝贝，你且都收着，能用就用。你也别给我客气，我的就是你的，你的也是我的，我们不分你我……”
少女的动作轻巧灵动，话痨的样子与猫儿的影子几乎重叠在了一起。
只一息，林郁便回想起了那蒲团似的小身影喵喵呜呜地往他怀里扒拉东西的样子，憨态可掬。
只可惜，那个与他经历过生死劫难的猫儿永远也回不来了。
想着，林郁便呼吸一滞，落在南栀发顶的眼神明明灭灭，让人捉摸不透。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六只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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