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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番外•人生若只如初见 三(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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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在阿布罗狄看来,沙加过着堪比清教徒的纯洁生活。他没有绯闻、没有女友,他懂得逢场作戏,但微笑起来瞳孔深处却是冷的。可是这样一个看起来与世俗生活格格不入的人,却长于讲述那么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看来他是个闷骚的人。”
阿布罗狄翻着剧本,忍不住咕哝了一句。
那次喝酒之后,沙加变得不那么客气了。他们见面仍旧很少,阿布罗狄一开始以为沙加是真的对拍戏没兴趣,可是一次他临时有事去找撒加商量,却发现沙加和穆在座,桌上放着几本剧本。看来撒加正在和穆讨论电影的事,却不知为何沙加也在座。他与穆和沙加打个照面,穆很不高兴被打扰的模样,沙加也有些不耐,他下意识想退出去,撒加却说:“看来是我忘了时间,我约了阿布罗狄谈事情。”
阿布罗狄的脚定在撒加办公室门口,装模作样的看了看墙上的钟:“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来早了?”
撒加对他招手:“没关系你过来吧,我也想听听你的意见。”
原来穆看上了一个剧本,想让撒加同意拍,但这个剧本过于剑走偏锋,撒加不太愿意。但穆比较坚持,沙加是他拉来的帮手。
阿布罗狄已经知道撒加需要自己干什么了。他多年演员生涯,做戏可谓手到擒来。他说,这年头第三者的故事都被拍烂了,说来说去无非那几种情节走向,穆你是聪明人,何苦走别人走过的路?
沙加不失时机的劝说,你看,不如我们重新考虑一下这个剧本?或者我来帮你修改?或者你再选选?好剧本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其实这个剧本有几个场景不错,但整体来说还是平庸了……
阿布罗狄和撒加一起坐在一旁听沙加发挥。阿布罗狄从没想到过,沙加会用这样耐心温柔的声音说话,这么不厌其烦,这么妥帖细致。或许这就是世间的法则,无论什么样的人,总会遇到那么一个两个让他束手无策的对象。只是他没想到,对沙加来说,那个特别的人居然是穆。
那三个人,到底是怎样的关系啊。
阿布罗狄不是小孩子,圈内圈外的龌龊事他也听过不少看过不少。那三个人,一个是挥斥方遒的一方巨头,一个是骨子里清高傲慢的文人,还有一个是一意孤行却总有宠爱护航的导演,如果让米罗来演绎,他可以演化出上十种各式各样的三角关系,但阿布罗狄却第一时间就想到,他们三人一起在床上,会是怎样的情形。
粉丝对偶像的感情,都是脆弱且虚幻的。阿布罗狄不能相信,自己到了这个年纪,居然还会为了偶像的幻灭怅然若失。在黯淡的心情中他最终承认,他也陷入了愚蠢的粉丝对偶像的暗恋。
《周天》就在他的表面若无其事内心暗潮汹涌之中结束了拍摄。关键时刻永远不在的监制大人终于不得不露面,装模作样的和主创去做宣传。阿布罗狄有时真想回到发现真相之前,那时他的沙加清淡忧郁,自尊敏感,外圆内方,迷人得连风吹过他身边都会哀愁。真相令人不忍卒视,他其实是一个暗恋朋友十几年的闷骚的男人。阿布罗狄知道,他对沙加的感情是不健康的,它诞生于一厢情愿,长久的独自一人的生活将它更加美化,不可触及的距离又更加增添了渴望,而且最最重要的是,这个人的心里,有着一个他人根本无法动摇的存在。从青梅竹马到两肋插刀,他们共度的时光数不胜数,他根本无从介入。在这种心态之下,他刻意的与沙加保持着距离,沙加挂了个监制的名,优哉游哉,根本没操什么心。他一个人默默的做好了所有事情,然后就像以往那样,电视剧大卖了。
庆功宴上撒加很自然的提出趁热打铁继续拍沙加的小说时,阿布罗狄原本是高兴的。然而饭局中途沙加接了一个电话,穆就这样来了。整个饭局的重心立刻从庆祝《周天》大卖变成了撒加苦口婆心的劝穆不要和艾俄洛斯扯上关系。阿布罗狄看着隔了半张桌子的对面,沙加隐隐的阴郁不快,他不可抑制的讨厌起穆来。
《周天》在省卫星频道一遍还没有播完,穆终于把沙加扯进了电影里。他吸取了上次撒加不同意就拍不成喜欢的剧本的教训,单枪匹马去向撒加昔日的对手艾俄洛斯拉来了赞助。沙加继撒加之后担任了救火队员,一肩扛起了穆的电影《有时跳舞》的监制工作。起初阿布罗狄以为,像沙加这么不爱拍戏不懂拍戏的人,做这个监制仍旧只是和稀泥,在撒加和穆之间做做防火墙。哪知道沙加却是认真的,在撒加的指导下,他有条不紊的展开整部电影的管理,然后就像预料中的那样,他再次忽视了他自己的小说改编而成的电视剧《朝云暮雨》。
米罗曾经说过,穆是撒加用很多宠爱堆积起来的奢侈品。阿布罗狄又当导演又当监制的筹划着《朝云暮雨》时想起这句话,突然觉得自己变成了个宿命论者。在公司里穆是压他一头的宠儿,可以肆意挥洒随心所欲,想拍什么就能拍什么;在私人感情上,他是沙加不可企及的初恋及暗恋,沙加又是那么一个人,只怕他毁灭了那感情也还在。米罗曾写过许多次、他曾演过曾拍过许多次的狗血桥段真的在生活中在自己身上上演,那种崩坏可想而知。
这种崩坏在林德罗斯娱乐周年庆的那一晚到达顶峰。那天他奉撒加之命带沙加去会场,撒加要求他不要放过任何宣传的机会,和沙加在媒体前多多造势。配合接下来要拍的擦边球gay戏,制造怎样的新闻也不为过。他没有向沙加挑破撒加的用意,但沙加是何等的聪明人,一个眼神就足以让他洞悉前因后果,两人携手演出了一场华丽的眉来眼去。阿布罗狄更加烦躁,他压抑着纷乱的情绪,怀抱着无法言喻的怨愤,半讽刺半揭示,话题始终围绕沙加的性向打转,犹如盯住田鼠的蛇。
可是他没想到,沙加居然是那样一个沉得住气的人。当沙加把他抵到墙上恶意的亲吻时,甚至连脸色都没有变一下。唇舌辗转深入,两人同样的却又是有如鸿沟般的焦灼和痛苦着,同时又同样的若无其事的自我保护着。阿布罗狄的怨愤渐渐消失,他突然感到,其实他是这个世界上,与沙加的精神世界最接近的那个人。如果世上只有一个人能理解沙加,那么那个人一定就只可能是他。
两人的唇分开时,阿布罗狄从沙加眼里看到了悔意。然而他却只能沙哑着声音看着他说道,让我换衣服。
那天晚上阿布罗狄以为沙加会道歉。然而沙加只是一路听着CD里那首《带我走》,什么也没说出口。下车后,阿布罗狄看着沙加的背影,突然想起二十八岁那年的颁奖礼,他第一次亲眼见到他。那一天,沙加走在前面,只留给他一个美好的背影。他们之间的关系,或许从那天开始就固定了形态。所不同的是,那个时候,沙加还是他心中偶像,带给他的只有无尽美好的憧憬,而此时,却成为了他不能宣之于口的暗恋对象,让他偷偷看上一眼就感觉灵魂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