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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打架 ...

  •   又一年春夏,六月的风吹起衣角,因为个子高,他站在班级的最后一排,每次上体育课一回头总能看见操场那头的贺罂。这应该是严巷锡最喜欢的课,周四下午的第一节,有四十分钟的时间能让贺罂不离开自己的视线。
      严巷锡觉得自己内心燃着一种强烈的保护欲,仿佛要一直看着他才能心安。
      一开始,严巷锡觉得自己很奇怪,为什么要对这个常常惹是生非的小坏蛋那么关心,贺罂跟同学打架从来没有输过,自己常常只是站着等他打完架,然后转身离开,帮不上什么。
      要是身旁有人路过,就会看见一幅奇怪的场景:一个低年级的男孩挥拳与几个高年级扭打在一起,纽扣散落,衣角掀起,让人想忍不住劝架。可不远处站着一个穿戴整洁,站姿挺拔的好学生,只是看着,有些无奈又有些警觉,仿佛只是等这场战争以打架的低年级男孩打完胜仗为告终。
      可是时间久了,严巷锡也曾觉得贺罂可能不需要他。于是他常感到一种说不出的不愉快,直到有一次,他又默默跟在贺罂身后,看着贺罂走进操场旁的小树林,看着他找了个阴影笼罩的树底坐下。
      严巷锡有些奇怪,平时贺罂打完架都是直接回教室的,这次是为何,就在他想要上前询问时,听见了贺罂埋在胳膊下的咽唔声。
      他掀开袖子,对着自己的胳膊吹气,小声安慰自己的样子,让严巷锡忍不住回忆起三年前父亲殴打自己被贺罂发现,对着伤口吹气一脸惊恐和心疼的样子。
      严巷锡默默转身,然后等贺罂来校门口找自己,没等多久贺罂就出现了,阳光灿烂的脸上根本看不出十几分钟前哭过的痕迹。
      见严巷锡愣着,他蹦着捞过严巷锡的肩,笑道:“走呀!回家!”
      回家后,两人坐在前院的小板凳上,严巷锡给贺罂上药。他用药膏轻摸在贺罂的胳膊上,垂着眼,听贺罂说:“锡锡!你怎么对我这么好!”然后瘪瘪嘴,有一丝无奈,“哎,我是男孩子!让你变矫情了怎么办!”
      “我不嫌弃你。”
      “哭呢,哭也不嫌弃吗?”贺罂摸了摸鼻子,问得有些小心翼翼。
      “不嫌弃。”
      贺罂去看他眼睛,然后跌入坚定真诚的眼底。
      从那时起,严巷锡也看懂了贺罂隐藏在瞳孔的真实内心。他开始学会在背地里默默治疗贺罂脆弱的心。

      一声巨响,严巷锡的思绪被拉回。旁边的同学们议论纷纷,严巷锡问:“怎么了?”
      同学指了指操场对面贺罂的班级,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解散自由活动了:“有人打架,好像......诶!你过去干嘛!”
      严巷锡还来不及思考,只是有种预感在他脑袋里炸裂开,驱使他快步走向那乱哄哄的人群。暗红色的跑道变得晃眼,刚才砸地的篮球可怜巴巴地在地上缓慢滚动。他有些慌乱得去寻找贺罂,拨开周围劝架和围观的人群,他看见贺罂和一个男生扭打在一起,他的嘴角破了,眼边有块开始泛色的淤青,可是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贺罂的手被劝架的同学用臂膀捆住,拼命挣扎,冲那个男生吼着些什么,可严巷锡已经听不见了,他的耳边拉出一段刺耳的鸣叫声,一直延长......
      他快速冲过去抱住贺罂,用后背挡住那个男生踢向贺罂的腿。严巷锡让贺罂看自己的脸,叫着:“贺罂,贺罂,贺罂......我在这,别打了。”
      贺罂本愤怒的眼神一下子变了,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他忘了想骂出的话,一动不动地站着,有些委屈又有些难过,默默低下了头。他感觉到严巷锡跟旁边劝架的老师说了什么,感觉到自己的右手被严巷锡牵起,然后被拉着走到了操场边的小树林里。
      走路的过程中他偷偷抬头看了眼严巷锡,对方一声不吭地走在前面,下颌骨咬得紧紧的,“看来是生气了。”贺罂想,可又有些委屈,自己可是为了严巷锡才动的手,可是他又害怕严巷锡发现,于是暗暗决定,就算严巷锡对自己再怎么发火他也绝不说出口......
      严巷锡把贺罂拉到树荫底下,慢慢蹲下,抬头看着他,只是说:“有没有哪里痛?”声音缓缓。
      贺罂有些发愣,控制不住地掉眼泪,他不知道为什么严巷锡不骂他,他应该很生气,应该甩开他的手,说一些再打架就不理你的话啊,为什么现在轻声细语地担心他......他用手用力抹掉眼泪,哽咽着问:“你就不问我为什么打架?”
      “你想我知道吗?”
      “不想。”
      “那就不说。”
      贺罂感到奇怪,又有些庆幸,他巴不得严巷锡不知道原因。于是他忙着转移注意力:“你为什么不生气,我,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打架。”
      严巷锡看他平静下来,便站起来,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没有不喜欢你打架,只是不喜欢你受伤。”他认真看着贺罂,“我知道受伤有多痛,不希望你再受伤了。”
      贺罂听完,没有说话,两人陷入了沉默。
      严巷锡发觉自己说错话了,可他不知道怎么解释那句脱口而出的话。
      “你,不是和我说你已经没有受伤了吗。”听上去不像是疑问,而是一种了然的语气。
      严巷锡沉默着,不知道怎么回答,从第一次被贺罂发现他被家暴,已经过去了三年。这三年,他一直在找方法,尽量避开父亲回家的时间,冒着惹怒父亲的风险反锁房间门,只是因为三年前对上贺罂惊恐心疼的眼神,他舍不得再看见贺罂露出这样的眼神。
      可是再怎么逃避,都无济于事。他想起自己某一天傍晚听见父亲开锁的声音就从后门溜走,跑到房子后面的废弃工厂里躲到半夜,当他摸黑回到家,发现自己的课本散落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发现父亲靠着自己的床睡着,一只胳膊被碎酒瓶划出条又深又长的口子。他从常用的抽屉里拿出绷带想帮他包扎,可父亲转头就醒来,扯开手臂上的绷带。严巷锡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一觉踹到墙角,已经破碎的酒瓶砸在他身上,他听到父亲的嘲讽:“你还想给老子包扎?你巴不得老子死了!你妈凭什么把你扔给我......”然后耳边传来低鸣,一直持续到他昏厥。
      第二天他醒来,天色刚亮,他迷迷糊糊地看了场日出,才恍然发现,原来自己再怎么躲也只能碰运气减少被打的次数,无论什么方式都无法完全规避,除非他父亲愿意清醒,除非他母亲能活过来。可两件事都不可能实现。
      于是他选择了隐藏。

      “其实我知道,有一天晚上我起床上厕所,听见砸东西的声音......我就知道,你在骗我。”
      “可是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不要管......我怕你受伤,又怕你不希望让别人知道你的家事,所以一直心惊胆战的,却也不敢问。”
      “这几年我也偷偷观察过你,感觉没有像以前那么......我也知道你不要我管,所以我......”
      话没说完,严巷锡拉住了贺罂的手,急不可耐地解释到:“没有不想你管的意思。我身上有很多伤口,怕你看见,怕你担心我,怕你害怕不和我来往......你懂我的意思吗?”他想了想,在后面加了句,“怕失去你这个朋友。”
      贺罂听完只是愣愣的,点点头,表示明白了。虽没说话,但严巷锡从他的眼神中看见了释然,不知道这个家伙把这事放心里多久了,不过还好现在话都说开了。
      虽两人之间的小误会解开了,可大庭广众之下打架可没那么好解决,老师态度坚决地要请家长,贺罂只能等待外婆过来。
      “这位同学,四年级的吧?”赵老师打量着严巷锡,她对这个拿过初中奥数奖的被其他老师夸上天的学生有些印象,可怎么会和贺罂扯上关系,贺罂的成绩一般般,可打架斗殴的事可没少干,虽常息事宁人的过去了,可赵老师作为班主任,又怎么会一点不知道?于是他总想找机会训一训这个孩子,“马上要上课了,你也没参与这事,赶紧回去吧。”
      严巷锡看了看贺罂,看他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有些发笑,应了下来回去了。
      对方的家长来得很快,一进学校就急不可耐得打听教师办公室,正当赵老师开始训话,那位家长就把自己的儿子扯到怀里东摸西摸,抹着眼泪询问痛不痛,然后对着老师一顿臭骂,指责老师管教不严,学校必须给个说法。
      老师无奈又吃惊,说:“这件事,贺罂是不该动手,老师没有及时阻止也有责任,我们向您道歉,可是这事,林乘风也有责任,他也动手了,您看您儿子是否也得给贺罂一个道歉,人家的家长也需要一个交代不是?”然而这话根本压不住。
      家长听完更是摆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悲惨状,哭得梨花带雨。
      算了,贺罂决定自己干脆诚恳道歉,让这鬼哭狼嚎起码能收敛一点。他正准备鞠躬,对面那个叫林乘风的男生先受不了了,他仿佛对此见惯不惯可又十分好面子,耳朵都烧红了,急冲冲拉着贺罂就往外跑,要他妈妈别追过来。
      “我妈就是这样,你别介意!”他语速很快,“我向你道歉,对不起,我不该传谣言,说那个严什么的坏话,对不起,好了就这样解决了,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我去跟我妈说,你赶紧回教室吧!还有,不许跟别人说我妈的事!”说完就急匆匆往回跑,留下贺罂一个人发笑。
      他转身想回教室,发现一个熟悉的人影带着疑惑的眼神站在隔壁教学楼的墙角。
      “你没回教室?”贺罂问。
      “担心你。现在没事了?你外婆不是还没来吗?”
      “等她来都放学了,走吧!你之前那支药膏带了没,我突然觉得好痛......”贺罂赖着皮,拖着严巷锡走。
      “扔了。”
      “扔了?那你兜里的是什么?嗯?拿出来拿出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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