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fubei1997

67、汉口茶厂

　　继昭在汉口的茶厂二楼，有一间不大的会客厅。厂房里潮湿喧嚣，继昭的办公室也陈设简单，这里却完全不一样。宽敞的房间里，高大的盆景树，错落的假山石和小池，旁边一两块小小的田亩，冬有腊梅，秋有芙蓉，春有海棠，夏有轻荷，布置的清幽而雅致。继昭经常在这里，请各地赶来的，销售茶叶和采购茶砖的商人们喝茶聊天，茶具洁净，喝的正是他亲手培植的松峰茶的陈叶，坐的，却是自英国进口的最新式的真皮沙发，靠垫柔软厚实，坐上去，整个人都窝进去，着实舒服。松峰茶小小的叶片经水泡开，颜色碧青，茶水由绿而黄，浅浅馨香，微微甜润，醇正的苦涩和厚味，清爽怡人。。。往来的客商，一边品尝好茶，一边在沙发里休憩，格外惬意。继昭常常就在这里，一边和客人谈生意，一边，也交换着各自的信息。来的人，不止华商，也有洋行的买办，粤商、徽商，晋商、甬商，更是无所不至。。。
　　这一天，华俄道胜银行的买办宋世臣，专门来找继昭。
　　“这个春天了。。。新泰那边，答应了出的3万担茶，现在还只准备了一半，还差一半，这个。。。林先生这边，能不能帮忙出一部分货？价钱方面都好说。”
　　春天是最繁忙的时候，砖茶和新茶（散茶）同时要出，青砖和米砖也要同时出，新泰这边，优先做了米砖茶，但是因为青砖的原料来不及采购和贮存，就耽误了部分生产。青砖的原料，是两到三年的陈茶，长盛川肯定贮存丰富，继昭这里又是机械化生产，雇足人手，日夜赶工的话，应该还能赶得及。。。宋世臣知道这些，估摸着这里一定能要得到这批货，所以直接就来找继昭商量。
　　继昭沉思了下，脑子里飞快的转了一圈，“没问题。。。你们要多少？什么时候要？”继昭和宋世臣也相识很久了。他觉得这个俄国人的买办，虽然替俄国人办事，但是为人处世尚算公道，又很精明，心下也自有几分佩服。他又极爽快，听见宋世臣恳切相求，略一思忖，就一口答应下来。
　　宋世臣见继昭这样爽快，丝毫也没提什么条件，心里非常感激。这件事本来不关他的事，但是新泰是华俄道胜银行的大客户，新泰交不上货，违了约就要承担赔偿责任，十万火急的跑银行来求助、想办法，他身为买办，又怎么能不替银行的大客户着想呢？只是眼下这个节骨眼，大家都忙着出货，要在短时间内办这么多货，可不容易。。。他和继昭不算太熟，这次也只是试着来找继昭帮忙，想不到继昭，一口就答应下来。
　　“这个。。。”宋世臣看着继昭，搓了搓手。继昭笑了下，“不客气，做生意，总会碰到货啊啥的，有问题的时候。。。”
　　“嗯，等我回去，即刻就催新泰开银行汇票来，先预付五成的货款。。。等货都办好了，我们立刻付全款，即刻装船。”本来预付款项一般在三成左右，但是这次继昭帮了大忙，宋世臣不待他开口，就主动把预付款提到五成，也是让继昭一定要帮忙帮到底，搞好这批货的意思。
　　“好。宋襄理也很爽快。。。”
　　“哪里哪里。。。”
　　两个人坐下来，一起慢慢的喝茶。宋世臣替客户找到了货源，解了燃眉之急，心里很高兴，一边喝茶，一边叹息道，
　　“一方小小的茶砖，真没把我每年都愁死。。。”
　　继昭笑起来，
　　“贵国的需求量大嘛。。。新泰阜昌每年出这么多货，不都俏销的很嘛。。。”
　　“那是那是。。。若没有这些个茶行，我们的生意也做不下去哦。。。”华俄道胜银行汉口分行，主要的业务，就是给这些俄国的茶商做贷款，供他们收茶制茶的资金流转。
　　“不过，俄国人始终有个遗憾。。。”
　　“遗憾？”继昭有点奇怪。
　　“嗯，他们一直可惜，自己的国家，没有茶叶出产。”
　　“哦？” 继昭稍稍思索了一下，就明白了。俄国大部分土地都处在高纬度地带，气候寒冷，气候条件和自然条件限制了，茶树很难在当地生长，所以当地没有原始的茶树。
　　“但是，这一百多年以来，茶的饮用习惯，风靡整个俄国，发展到现在，上至沙皇陛下，下到普通百姓，俄人每餐都需要配茶，且早上喝，晚上喝，无休无止。。。所以，他们大量依赖进口茶叶。。。他们也一直遗憾，自己的国家，没有这种产出。。。”
　　“他们有没有尝试过引进茶籽和幼苗，自己栽培呢？”话刚一出口，继昭突然怔住了。他的脑子里，浮现出过年的时候，在羊楼洞镇上，梁经理曾经说过，阜昌买茶籽和幼苗的事。
　　“有啊。。。阜昌、新泰一直都有购买茶籽和幼苗，运回本国去，在本地试着种植茶树。可是，种茶，哪是那么容易的？那地又不太好使，老天爷也不帮忙。。。直到现在，这件事估摸着也没什么进展。。。”宋世臣一边说，一边摇头叹息。他知道，这件事已经费了俄人不少力气，可是种茶，的确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继昭知道宋世臣和俄国人关系密切，这些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的，一定是真的，他的心里现在也已经有点了然。他微微点头。
　　“如果，有人可以帮助俄国人种茶。。。”宋世臣突然间开口，他瞪着继昭，但是随即，他又停住了。继昭陡然间听到这句话，也愣了一下，看着他，也没有接话。

　　“派人去俄罗斯？帮助俄国人种茶？继昭，你疯了。。。”继昭房里，和若云商量这件事。一旁的福伯骤然间听到继昭这样说，突然就激动了起来，第一个出声反对，他一向都不怎么说话的呀。继昭看着福伯。
　　“茶叶是我们羊楼洞镇上，数以万计的茶工茶农赖以活命的营生，继昭，你？你居然要把这种营生，教给外国人？而且，还是教给俄国人？”福伯的脸色都变了，“你去问问羊楼洞镇上，那些茶工和茶农们，他们会不会答应？”
　　继昭仍然看着福伯。他早料到这件事一定会有人反对，但是如此强烈的反应，也是他始料未及的。若云也看着继昭，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继昭看着若云，没有做声，只是脸色凝重，若有所思。若云也看着他。

作者有话说

　　帮助俄国人种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