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故多发地》柿梨鸭

6、第五章

　　和鬼做朋友，只要你摈弃心理障碍，某些时候不是没有好处的。

　　比如一次重要的月考，当你同众人一起胆颤心惊地等待老师批改卷子，等待分数排名下来的时候，有只鬼可以悄无声息地溜进办公室，全程旁观老师批改你的卷子，然后回来在你耳边悄悄告诉你，你的数学终于及格了！

　　王艾玉做贼似得缩在走廊尽头，小声问道：“真的吗？真的吗？我真的及格了？”

　　胡玉生点头：“真的，96呢。”

　　王艾玉冲着天双手合十拜了拜，“太好了太好了，感谢玉皇大帝如来佛祖观音菩萨……”又转头问：“李思思呢？你帮我看没有？”

　　胡玉生拍了拍脑袋：“我给忘了。”

　　王艾玉推他：“那你快去快去，再看看。”

　　胡玉生只好倒回去，数学老师已经批改得差不多了，胡玉生估计李思思的卷子应该已经压在旁边改好的那一摞了。他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快速将卷子翻了一遍，匆匆扫了一眼，连忙跑了。留下数学老师茫然地看了看关紧的窗，摸了摸秃顶的脑袋，念叨着“哪来的风啊”。

　　胡玉生跑回教室，告诉王艾玉：“也及格了，92呢。”

　　王艾玉悄悄冲他比了个OK，然后转头安慰正处于崩溃，不停念叨着“完了完了”的李思思说，“思思啊，放心吧，我掐指一算，你这次数学考试必过，等我算算啊……”她翻着白眼掐着手指，“应该是92分”。

　　李思思在悲痛之中抽空向她翻了个白眼：“王大仙，谢谢您嘞。还92？我要是能有92，我请你喝奶茶！”

　　当然，后来得到数学卷子的李思思，兑现了她的承诺，并格外膜拜：“艾玉，你简直神了，你再掐指算算我的桃花什么时候来？”

　　王艾玉喝着奶茶，掐指一算：“缘分，妙不可言。”

　　胡玉生的好处当然不止于此，但是，更多时候，胡玉生还是那个讨厌鬼。

　　“胡玉生，你晚上都待在哪儿啊？”王艾玉终于在一天放学后问出这个问题。为了不被别人觉得她有病，总是自言自语，她习惯了经常性塞着耳机，装作打电话的样子。耳机只塞了一只，另一只挂在脖子上，一晃一晃的。

　　胡玉生盯着马路对面，想发呆一般，嘴里应着：“回家呀。”

　　“回家？你的坟在哪儿啊？”王艾玉这么问道，说出口方觉得有些不合适，好像在骂人哦。

　　“我的坟在……”胡玉生正准备回答，反应过来问她：“怎么，你又想去试试，在我坟前烧薯片啊？”

　　王艾玉被点醒一般，“你别说，这是个办法欸。”

　　胡玉生难得地被噎住，随口说了地址，“快走了，送你回家。”

　　王艾玉顺着他刚才的视线看过去，马路对面一对中年夫妻牵着约莫三岁大的小男孩，有说有笑地走着。

　　胡玉生在她旁边说道：“我爸妈，还有……我弟弟。”

　　王艾玉想，是哦，原本他应该有家人的，回家应该是回的生前的家吧。
　　“你是……怎么逝世的啊？”王艾玉试图委婉地问出这么一句奇怪的话。

　　胡玉生肉眼可见得紧张了一下，具体表现在脖子不经意后缩，咽了咽口水，视线飘忽。“没什么，就这么那么的，反正就没了。”他含糊道。

　　王艾玉狐疑，本来不怎么感兴趣的，被他这么一弄，越发好奇了。“你是不是做坏事了？为什么不说，不说的话，我就不理你了。”王艾玉作势塞上另一只耳机，大跨步地走开。

　　“好好好，我说我说。”他低着头踢了踢地上的石子，小声说：“跑步，猝死的。”

　　王艾玉皱眉：“这有什么不能直接说的？”

　　胡玉生挠了挠后脑勺，“这不是挺丢脸的嘛。”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

　　“五年前了。”

　　王艾玉瞪大眼睛：“什么？！那你现在，不对，当时多大啊？”
　　“18岁啊。”

　　“你18岁，高二，我现在也高二，还没满18呢。”王艾玉小声算着，“可是现在五年了，你按理来说已经23了！”

　　胡玉生皱眉：“你不能这么说，我已经青春永驻了。”

　　王艾玉没理他，自顾自地说道：“那我岂不是应该喊你哥？”

　　胡玉生瞬间支楞起来，挺直腰背，“是这么个道理，所以你这些日子一直都很不尊老啊，不过念在你年纪小不懂事，你叫我声哥，我就原谅你了。“

　　王艾玉被他这不要脸的论述抽回了思绪，冷漠地打开手机音乐库，加大音量，目不斜视地走上回家路。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让王艾玉叫一声哥哥，成了胡玉生的执念。
　　后来很多年后，那条放学回家的路，所有人都看不到的胡玉生，陪她走过了她全部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