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城》上过上江

2、回忆

　　陆续柔是初三毕业的暑假和叶君尧在一起的。
　　陆续柔初中时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除了日益下降的学习成绩让家里人有点头疼之外，她还没干过什么事让他们颜面扫地。
　　她觉得她自己像一摊白水，透明清澈。一直到遇到叶君尧以前，她都这么认为。
　　可她有个不好的习惯，她容易被人怂恿。
　　事情是这样的，虞红喜欢上温齐修的当天，莫欣雨也宣布要向她男神司沉进攻。
　　用她们俩的话来讲，好姐妹，脱单也得一起脱。
　　刚好对方是个三人组，一字排开就剩下叶君尧。她们怂恿着陆续柔去追叶君尧。
　　陆续柔没追过男生，她第一次见到叶君尧是在一个静谧的晚上，虞红从背后推了她一把把她推到叶君尧面前。
　　她记得那天天气还有一些凉，风吹得她脑子嗡嗡的。
　　她结结巴巴的朝他开口：“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她实在不习惯周围有太多的人，还都是异性。
　　叶君尧转着篮球跟着她走到一边。她低着头看着鞋尖，磨蹭了好一会儿抬头问：“你是什么星座的？”
　　月色并不明亮，学校里那些暖黄色的路灯并不能让陆续柔这个四百度的近视眼看清他长什么样子，她只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她觉得他应该是在笑的。
　　叶君尧没有回答她，转身投了一个漂亮的三分。
　　陆续柔手心冒汗，心里有种说不明的紧张。
　　她很想叫住叶君尧问清楚他到底是个什么星座。
　　第一遍上课铃声已经打了超过两分钟了，陆续柔不紧不慢的往教室走，这是晚上最后一节自习课，说是自习，其实是由各科老师霸占解疑答惑。她已经记不清这节课是被哪门学科老师霸占了，不过她也不在意。
　　她一点也不喜欢学习。
　　叶君尧看着前面那个小小的身影，心里回想起她问他的那个问题。
　　“你是什么星座的？”
　　语气里有一点点不自觉的上扬，有点傻里傻气的可爱。他快速走了两步到她身边，问：“星座是什么。”
　　陆续柔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在想等会放学出了校门吃什么，大叔的烧饼味道不错，可是昨天吃过了，还有婆婆家的凉面，只是有点咸，她有点想吃玫瑰冰粉，但是放学稍微晚了一些，就可能会没有。
　　叶君尧突然出现在她身边吓得她抖了一下，她用了五秒的时间思考他说了什么。
　　“我说，星座是个什么东西。”叶君尧像是看出了她心思一般。
　　“噢，星座就是你的出生年月，嗯，就好像我是二月份出生的，是双鱼座。”
　　“噢，这样啊。”叶君尧沉默了一会，“我大年三十晚上生的，不知道是个什么星座。”
　　陆续柔在心里算了个大概，估摸着叶君尧是个水瓶。
　　“你是水瓶座的，水瓶座的人聪明。”她说了句。
　　叶君尧低低的笑了一声，不再言语。
　　他们一起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叶君尧在十二班，他的班级在二楼，陆续柔所在的班级三班在一楼。上楼时，叶君尧回了下头。
　　他没有想到陆续柔就站在楼梯口目送他上去，两人四目相对。
　　“上课了，你还不回去教室？”
　　“这就回去了。”
　　陆续柔装模作样的往三班走，等她确定叶君尧已经上楼了过后，她拐了个弯。
　　“嗨！”叶君尧突然冒出来：“你逃课？看不出来啊，打算去哪？”
　　“操场走走。”
　　“一起吧。”
　　她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你也不学习的么？”
　　叶君尧无所谓的说道：“不学，走吧。”
　　那是他们第一次散步，她和叶君尧两人没有说一句话，但陆续柔感觉他们是默契的，因为她刚好觉得风更大的时候，叶君尧将外套披在她身上。

　　陆续柔这个人脑子里总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今天数学课时她望着窗外那颗开始抽芽的桃子树，想着桃子树结桃子她肯定会悄悄咪咪的去摘来吃，可她所在的这个地方桃子结得晚，可能桃子熟了的时候，她已经毕业了。
　　想到这，她突然有种莫名的伤感，以至于她后半节课一直处在这种氛围里。
　　虞红来到她位置找她去操场溜达时，她眼睛蒙着一层薄雾。
　　“去转一圈不？”虞红不等她回答，拉着她就往操场走。
　　路过球场的时候，陆续柔见到了叶君尧。
　　这一次，他没有打球。
　　他站在球场边缘地带，旁边有一个女孩子正扯着他的手臂。
　　虞红也看到了，拉着她过去打招呼。
　　陆续柔第一次看清楚了叶君尧的脸，她觉得没有年级里传的那么好看。他的长相偏冷，眉眼有些凌厉，但细看又是温柔的。
　　很多年以后，叶君尧问她是不是因为脸喜欢上他的，陆续柔都觉得他这人有些自恋。
　　她也说不清自己是怎么喜欢上他的，但绝对不是因为颜值。
　　她不开口，虞红叽叽喳喳的调侃着：“哥们儿，不厚道阿，有女朋友不公开？”
　　叶君尧看了一眼扯着他手臂的女生，女生红着脸放开手，他说道：“我没有女朋友。”
　　女生的脸顿时发白。
　　陆续柔这才注意到，叶君尧不论说什么话，语气里总有着一股笑意。
　　陆续柔把纸条塞进他手里，纸条是上课写的，一句简单而直白的话：
　　你喜欢吃桃子吗。
　　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问题，可能是因为她太过喜欢吃桃子的原因。
　　叶君尧顺手放进裤兜里，她不确定他会不会看。
　　她连续七天都准确无误的偶遇到了叶君尧，每天一张小纸条，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口水话。
　　“你别跑。”
　　叶君尧追上来，“你跑什么。”
　　陆续柔有点懵，她有时候有一些痴，她认为纸条给了他，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她把喜欢他追求他这件事当成一种任务。
　　“我没跑，”她低低反驳道。
　　“你走得挺快。”叶君尧迅速改了口：“喏，这是给你的。”
　　他把手瘫在她面前，手心中放着一颗星星糖。
　　“听虞红说，你很喜欢吃桃子味儿的糖，今天刚好去文具店买本子看到了有这种糖，你尝尝好不好吃。”叶君尧说这番话的时候一本正经，他看到陆续柔的眼睛闪了一下，像是怀着些许期待，但是转瞬即逝。
　　她又恢复了那副呆呆的模样。
　　她好像一直都很呆。
　　陆续柔一直没反应过来，她沉浸在他为什么会给她买糖这种思绪中，她想不明白，叶君尧为何会给她买糖。
　　“拿着呀，我要去打球了。”叶君尧催促道。
　　“噢噢好。”她小心翼翼的从他手里拿起那颗糖，她不敢碰到叶君尧的手，准确说，她不敢碰到任何异性的手。
　　直到后来她与叶君尧在一起时，叶君尧总是主动牵起她的手，再到后来她时不时的就玩叶君尧的手，她觉得很不可思议。
　　叶君尧走了，她站在原地，看了那颗糖好久。
　　粉红色的包装纸被绞成蝴蝶结的形状，此刻正安稳的躺在她的手心里，因为那颗糖的存在，她觉得自己的手在糖的映衬下变得异常好看。
　　陆续柔打听到他的联系方式，其实也说不上打听，虞红在知道叶君尧给她糖的第二天就把叶君尧的联系方式□□给她了，她一直没加他的原因是她不知道加上之后聊些什么。
　　直到有一天她在网吧玩炫舞的时候，右下角的企鹅一直闪个不停，她看到了那个名字。
　　叶君尧。
　　他连网名都是用的本名，陆续柔突然有些想笑。
　　陆续柔的网名叫七折温柔，意味着温柔打了七折。
　　她犹豫了几分钟，悄悄的把自己的网名改成了陆续柔，然后点了同意好友申请。
　　她为自己这点小聪明感到窃喜。
　　叶君尧：在哪里。
　　陆续柔：网吧。
　　叶君尧：一个人？
　　陆续柔：是的，你要过来吗？
　　叶君尧：星璨网吧？
　　陆续柔：嗯。
　　叶君尧：十分钟。
　　他要过来。陆续柔脸有些发烫，她看着这些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句子，想像着叶君尧站在她面前的样子。
　　叶君尧进网吧时并没有一眼看到陆续柔，他一只手上提着一份螺狮粉，一只手掏出网卡递给网管大叔：“你有看到一个长头发的女孩子吗？”
　　“那边32号台，头发到腰的那个是吧，那头发可真长。”网管对陆续柔有些印象，那姑娘经常来这里打游戏，他很少见到一个女孩子单独来网吧开一通宵的台。
　　叶君尧找到她时，她的手指飞快的在键盘上敲动，以至于他有些惊讶：这女孩子手速挺快。
　　他将螺蛳粉放在桌子上拉出椅子坐了下来，“给你带的，你没吃饭吧？”
　　“啊？我吃过了。”陆续柔打得投入。
　　“那你还吃东西吗？”
　　叶君尧边开电脑边问：“加了双份酸豆角。”
　　“吃。”
　　她这把玩的是单人模式，可以由玩家自动选择退出，陆续柔将游戏页面最小化，小口小口的吃起来。
　　她平时吃饭不这样的，通常五分钟就能解决掉一份分量不轻的食物。
　　陆续柔觉得自己吃相很难看，所以她很注意在叶君尧面前吃饭的样子，可能这也是女生的通病，总是希望能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留下好印象，哪怕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很虚假。
　　“你们女生吃饭都是这个样子的吗？”叶君尧调侃着：“我姐姐也这么吃饭。”
　　她笑。问道：“你玩什么游戏啊？”
　　“枪战，你们女孩子应该都不爱玩这个。”
　　“你玩真心话大冒险吗？”
　　“不能太过分。”
　　他们石头剪子布，叶君尧输了三局。
　　“你问吧。”
　　陆续柔仔细想了一下，细细地问道：“你觉得我追你成功的可能性是多少？”
　　“百分之八十。”
　　她开心得快要跳起来，这个数字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期。
　　“我先回家了。”她看了看电脑右下角，“已经五点多了，我家有门禁。”
　　“要不要送你？”
　　“不用了。很近的，你……你也早点回家。”她起身拿起书包，突然没头没脑的又说一句：“你是我追的第一个男生。”
　　她跑出了网吧。
　　叶君尧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自嘲的笑了笑。他拿出刚买的南京烟，点燃。
　　南京的味道的确有有一丝丝甜，他不太喜欢，准确说是不习惯抽这种甜丝丝的烟。
　　他喜欢玉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