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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一番心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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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墙下一个灰影紧挨着青砖碧瓦从侧门挪至正门,又从正门移回侧门,最后停在梧桐树下,与树影融为一体。
风雪月咳嗽一声,那灰影猛地一颤,正欲土遁,却听身后道:“则姮,你在这里做甚么?”
灰影又是一颤,从树下走向光明,垂首恭敬道:“雪月师姐。”
风雪月昨夜没睡好,形容有些憔悴,懒懒道:“这一大早的你不修道法,不念经书,跑我这儿来做甚么?”
则姮在炽盛的阳光下扭扭捏捏:“听说……雪月师姐带上山来的那个人昨晚跟雪月师姐住在一起…”抬眼打量风雪月脸色,“我想这一定不是真的,谁再造谣,我必定封住他的嘴,叫他今后都不用开口说话了。”
风雪月叹了口气:“是真的。”
则姮面色一变,眼里尽是难以置信:“师姐…怎么会…”
风雪月淡然望远,“人生在世,有很多事身不由己。”感慨地收回目光,转向则姮,“你就是为了这事而来?”
则姮一时之间难以接受,说不出话来。
风雪月见她神色怔忡,上前一步宽慰道,“则姮,你能将师姐的声名看得如此重要,师姐我很是欣慰。虽然我和洛疏暂时住在两个房间里,但说不定日后的某一天,我和他可能会住到一个房间里。这里面的原因我不好同你细说,总之我有我的苦衷。所以名声这个东西,我只能看淡了。其实和什么人住在什么地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勿失道心。”
风雪月自认为最后的升华做得很到位,不觉得意地勾了勾唇,又以师姐的立场督促道:“则姮,你该去凝思殿默诵经书了,时光宝贵,勿在此平白蹉跎。”
则姮木然地应了一声,僵硬转身,刹那间又回过身一把握住风雪月的手,“师姐你觉不觉得你带回来的那个人会摄心术?”
“摄心术?”风雪月诧异道,“你何以如此猜想?”
则姮眸光幽幽:“因为师姐你看起来一点不像身不由己的样子,反而好像挺开心的。你说你有苦衷,可你面上隐含笑意,眼里藏着喜色,连声音都透露着欢欣,这合理么?这是一个有苦衷的人该有的样子么?”
……
风雪月愕然,难道她开不开心旁人比她自己还清楚?方才则姮看着一愣一愣的,不想将她观察得这般仔细,可惜全然会错了意。
则姮这孩子,几时傻得这样了?
只怪她这个做师姐的没能及早察觉,不然这孩子不至于魔怔到这步田地。
风雪月有点自责:“则姮…你最近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则姮脸色一白,手上一松,向后退了一步,显然是心虚的表现,嘴上尤不承认:“没有啊,我最近都好好的…”
风雪月正要亲自带她去回春阁让温芪师叔给诊治诊治,院墙那边忽传来一股浓郁的鱼汤的鲜香。
洛疏自门前行来,犹胜画中的翩翩君子,温存的目光凝在她身上,极平和的语调:“怎么在外头待了这么久?”
风雪月:“师妹有事找我,我可能还要出去一趟。”
则姮已然变作石雕,竟没意识到风雪月口中的师妹指的是她。
洛疏平淡地望她一眼:“便是这位师妹么?”
“是,她叫则姮,”风雪月转向则姮,“他便是我带上山的人,洛疏。”
则姮失了魂般喃喃:“洛疏……”
洛疏向她微一颔首:“你找雪月的事要紧么?我今早给她炖了一锅鲫鱼汤,刚出炉,倘若不是紧要事,可否等她喝了半碗汤再走?”
则姮其实不太明白他说的事是什么事,混乱中抽出一丝清明道:“不紧要,没啥事,你们慢慢喝。”
风雪月看向洛疏:“你怎么想起给我炖鱼汤了?”
洛疏凝望向她,满目深情:“前夜你受的伤还未将养好,昨晚又为我折腾到半夜,我怕你太过辛劳身子撑不住,炖鱼汤给你补补。”
如斯情景,同真夫妻有什么两样?
风雪月心知则姮又要浮想联翩了,不免埋怨地瞪了洛疏一眼。洛疏抬手轻抚她眉心一点,“昨夜你出力不少,今日我为你下厨炖汤也是应该的。”
出……出力?
则姮哐当一声栽到地上。
风雪月面皮抽了抽,唤来则祎与木轶将她抬去回春阁。
里院,风雪月的房间里。
风雪月面无表情地看了眼桌上的紫砂砂锅:“你是故意的?”
故意要坏她声名。
“是特意,而非故意。”洛疏卷袖盛了半碗汤再添了几块鱼肉端给她,“特意为你煲的,尝尝味道如何。”
风雪月杵着不动,凛然不受。
洛疏眉头微挑,“你是想我喂你喝?”随即舀了一勺汤,轻轻吹了吹,送到她唇边,“应是不烫了。”
风雪月见他这般细致心下稍有动容,又因腹中空虚,闻着味道便勾起了食欲,可不晓得他意欲何为,遂僵直了身子,仍是不动。
洛疏将手抬高了些,勺子里的鱼汤微一晃,并未洒出半滴。
他道:“好歹是我一大早便去湖里捞的鱼,文火煲了大半个时辰,我亦在炉子旁守了大半个时辰,唯恐过了火候,或是熬得太久,这汤便不鲜了。鱼汤一凉便犯腥,你多少趁热喝点儿也算了全我一番心意。”说着又晃了晃勺,其中鱼汤仍是一滴不落。
风雪月又怎知他生平从不曾说过这般的软话,只是她一向心软,听他这么温柔劝说心间雪早已融化,眼梢里瞥见那鱼汤呈乳白色,半露出的鱼肉看起来鲜嫩润滑,终是把持不住地低了头,将勺子里的鱼汤喝了。
洛疏欣慰地笑道:“好喝么?”
风雪月细品了品口中滋味:“还不错。”
洛疏再舀了一勺,风雪月干脆接过碗勺:“我自己来。”洛疏平静地望着她,直到她喝下一整碗汤。
风雪月把空碗放到桌上,从怀里掏出一方丝帕抹了抹嘴,一脸满足地回过头来,恍然发觉洛疏的视线像粘在她身上似的,随她一举一动而牵引,不自在地摸了摸侧脸,问道:“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洛疏好似才回神道:“我在想以后该怎么办。”
原来他在担心这个,原来他还晓得为以后打算。
风雪月顾自豪迈道:“别的不说,只要你留在祁望山上一日,我便保你一日,你若考虑清楚决定不走了,往后我便一直罩着你。”
洛疏不觉笑道,“你不是说与我萍水相逢,相互之间还不够了解,你就不怕我其实不是什么好人,说不准还会摄心术,待时机成熟便摄取你的心魂?”
风雪月讪讪道,“你都听到了?”
洛疏默然。
风雪月好声好气地解释:“那都是则姮胡思乱想想出来的,没谁会信,你看我有一点当回事的样子么?至于你是什么样的人,我相信自己的感觉。”
她话音刚落,则祎便在大门外用道法传给她一句话:
雪月师姐,则姮的情况不大妙,师父亲自给她诊了脉,说可能是中了邪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