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水土不服上头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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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湾小分队入住的是雁宇旗下的公寓式酒店。几个人都在同一层，门挨门。还给他们分拨了一间小会议室，方便办公。被他们命名为“军机处”。
庄竹梦顺便还把龙湾小分队的微信群名改成了“遇水则发”。
柏今野说看着大海都不是海，是钱淹脚目，是财富。
其他人的办公电脑都是笔电。郭恩泽和霍环宇是设计，把海量素材导出来不现实，干脆把台式电脑空运过来。
柏今野帮手，一起把电脑组装好。下午两点，看着窗外的骄阳，一股烤鸡蛋融沥青的架势。三个人取消了“周边转转”的想法，不打算和天斗，各回各房。
柏今野给丛暮楼发微信，“安置妥当了。”估计对方不能速回。把手机充上电，栽倒在床上。拍了拍洁白的床单，哼唧着“你好，未来一段时间就是我固定睡你了。”
郭恩泽挂着衣服说“小时候看美剧，很羡慕能有外宿夜。跟兄弟一起住。”
柏今野想到自己有过两次外宿之夜，是在李鸿泉家，开学前帮他通宵补作业。问“感觉你爸妈一定很严格，不许你夜宿在别人家。”
郭恩泽的嘴角浅浅地扬一下，回“我一直没什么朋友，因为嘴笨。”
柏今野支棱着坐起来，纠正他“你不是嘴笨，只是内向。”......“的程度有点重而已。”
郭恩泽笑起来“还记得面试时，你误会我不会说话，就悄悄地在手机上打出字问我要喝水吗。”
那时，郭恩泽已经毕业一年，因为太内向，面试屡屡碰壁。站在雁暮文化的门旁边，却没勇气按开门键，他太怕再被拒绝。在门口徘徊二十分钟，其间，移动门几次滑开，很多双不同类型的鞋出入，线条简洁优雅的高跟鞋、繁复装饰的公主鞋、锃亮的皮鞋、帆布鞋、大黄靴，郭恩泽紧张地佯装自己是低头看手机的路人甲，心中想看来这家公司挺多元的。
眼看着就到面试时间了。有人轻拍他，是柏今野。那时候柏今野是雁暮文化的“老”实习生了。
挂着工作牌的柏今野热情地问“你好，是来面试的吗？好像站在这里有段时间了。”
郭恩泽握着作品集的手，关节因为紧张用力都泛了白。避开柏今野询问的目光，一点头“嗯”。低着头注意到柏今野的鞋，他想起刚才这双鞋出入过两回。
柏今野心中嘀咕“这哥们儿，怎么不说话，反应还有点慢。紧张也紧张过头了些吧。”
忽然涌起一个想法，可能对方不能说话或者生理上有短板。柏今野想身残志坚的人更值得敬重和保护。他拿出手机，在备忘录里打下一段字，递给郭恩泽看。
【我带你进去吧，不要紧张，面试官都是很有能力、慧眼识人的行业大佬，不怕~】
郭恩泽在自己的手机备忘录里，码上【谢谢，我太不擅长说话了。】心下稍安地跟着柏今野进了公司。
面试他的是冷蘋和hr汪熹凤。一位从头发的卷度到鞋尖都透着优雅，看着挺知性温柔。另一位及肩的直发、笑容明媚。却都带着压迫性的气场。
自我介绍环节，郭恩泽只做到“我叫郭恩泽，这是我的作品集，pad上也有。”然后就把东西轻轻移到面试官面前。
冷蘋仔细看着每页作品，有些还要放大缩小地看。
汪熹凤想，看来不错，不然象征性翻几下就不瞧了。虽然是个话少的孩子，但专业对口，作品不错，形象优良。便一脸姨母笑地发问，可几翻下来，姨母心也泛滥不动了。
汪：“毕业一年了，没有工作，是有过考研的准备吗？”
郭：“没有。”
“......”
汪：“看简历，在校时也有接一些设计的工作，但没有实习单位，可以展开讲讲吗？”
郭：“是导师介绍的。”
“......”
是展开了，展开到了六个字。
汪：“除了平面设计，3D可以吗？”
郭：“我能学。”
“......”
任凤姐姐如何引导，郭恩泽惜字如金。没有任何解释，让空气几次凝固。如果不是他紧张地手都在抖，汪熹凤快要觉得人家瞧不上这里，不想费口舌罢了。
有人敲门送进来了两张纸，传给郭恩泽。冷蘋说“做一份模拟。这上面有两个品牌的背景信息可做参考。二选一，根据文字要求，出线稿，不需要精细。也可以从你个人作品里选合适的。给你30分钟。”
冷蘋和汪熹凤礼貌又冷酷地离开。
两道题，一个是给一家正要开业的披萨店，设计品牌logo，要求是“高端大气简洁像苹果，但又要有食欲、亲近感”。还有一张花喱胡哨的店内拍摄图。
另一题是做海报，任选一景色，画面要求文艺小清新又有疏离空间感。
郭恩泽根本没想过是不是骗稿，特实称地在pad画起来。
画完，半小时的闹铃响了，这是郭恩泽自己设置的。可又犯了难，不知道该问谁，去哪里找面试官。他走出会议室，想有人能看到他的目光，又害怕和别人对视。
他想多了，开放的办公空间，每个人都盯着面前的电脑，或者两三人围一起小声探讨着什么。
大黄靴男生又出现了，走到他旁边，打字【是要找面试官吧？他们在面试，你稍等哈。】引着他回了会议室。
郭恩泽紧张地想，“是面试设计吗？会不会还是不用我啊。”
柏今野看他的杯子空了，手机上问他要不要再喝些水。就听到隔壁会议室有“再见”声传出。柏今野去叫汪熹凤。“姐，这位找您。”
汪熹凤和冷蘋又一起出现了，估计是前一场面试相谈甚欢吧，脸上还有着不同于面试自己时的笑容。
郭恩泽把导出的两张图给她俩看。同时举起手机的倒计时界面，说“定时了，没作弊。”也不知自己还有什么可贵的品质能展现了，就展现下自己的诚实守信吧。
汪熹凤被逗笑了，说“帅哥，这么守时，你的考勤应该很好统计。”
冷蘋看着图心中小喜，半小时只选一题都是强人所难。但郭恩泽把两道题都做了，还写了清晰的设计思路。看来只是不擅张嘴。
冷蘋问“披萨店的logo，要求上写简洁大气，你的设计明显卡通化。”
郭恩泽急出了最多词语“没想好要什么，又什么都想要。需求不对。”
冷蘋听明白了，配合着郭恩泽写下的设计思路，补全了他的潜台词“关于logo的设计，应该也是店主临时起意。这个客户还不清楚什么风格适合自己的品牌和行业。
但装修已经开始，风格模仿肯德基混着麦当劳。目前最有效且省钱的方法是logo的设计思路倒挂，随着装修的主色调，同时需要引导建议客户，帮他理清关于vi的思路，而不是甲方指哪儿，我们打哪儿。 】
郭恩泽听完冷蘋话，眼泪都快被激出来了，觉得冷蘋懂自己。
冷蘋看着另一张海报线稿，画的是在一空旷的室内，透过窗户，能看到大浪拍礁石。像一个孤傲的艺术家，隔绝在一方天地，品天高海阔。
冷蘋直直地抛出橄榄枝，还给出了不错的薪资。郭恩泽当时以为自己听错了。过往都是面试方抓住他不擅言辞的点恨不得把工资压到市最低工资标准。现在反而主动给涨了。
冷蘋同时也提出要求“我们是公司不是培训机构，你的短板不是病理性的，希望试用期结束前，你能面对同事完整阐述自己的设计思路。也要在别人阐述后，有理有据的提出反对意见。同时要求你给客户讲解一次设计思路。这是在表达力方面的最低标准了。”
汪熹凤说给他三天时间考虑，郭恩泽当天下午就在微信上答复了汪熹凤，空空的聊天界面上就三个字“我愿意。”
后来，汪熹凤还逗郭恩泽“姐姐一把年纪，看到我愿意三个字，差点心动想歪了。当时不想发offer，就想领离婚证再拉着你去民证局。”
汪熹凤私下和冷蘋谈过关于郭恩泽的工资，比郭恩泽期望的高了20%。她觉得没必要，“即使不涨，那孩子十有八九，也会来咱们这儿。”
冷蘋说“两份作品能看出，郭恩泽虽然说话是短板，但是逻辑很强。我给他的两份，根本算不上完整的信息，就是典型地，个别客户一拍脑门想到哪儿说到哪儿的屁话。”
“可他能从简短琐碎的信息里，自己理出系统完整的设计思路。这个能力，稀缺又重要。”
“艺术需要创意，而广告设计更多地是逻辑支撑创意。相对于小嘴叭叭，干活拉胯的。郭恩泽这种，培养出来了，一般不会走。最大的赌，无非就是他能不能过得了心里的坎儿，多久才能顺畅的沟通。”
郭恩泽因为接到了offer，干劲儿十足！把家里的地板拖得能映出人。可郭妈怀疑这家公司不正常。她不宠溺孩子，知道恩泽最大的毛病出在嘴笨上，正常公司要么不用，要么是为了骗稿、骗廉价劳力。
所以老太太不放心。是自家蒙了尘的千里小马驹，遇上了真伯乐还是马贩子？郭妈悄悄尾随着，早送晚接了一个月。
后来郭爸看不下去了，爷俩当着她的面查公司法人，关联企业，看到是挺大一集团的，最重要地按时发了工资，老太太特务实，放心了。
郭恩泽那阵子真是痛并快乐着。快乐是因为自己入职了家不错的公司，而且还有很体谅自己的新同事新朋友。痛苦的是除了柏今野，他要克服跟其他人的沟通恐惧。以及别被同事发现，大小伙子上班还有家长接送，他是真怕被别人误会成妈宝男。
这是柏今野第一次听郭恩泽说这段经历。一脸羡慕“真好，我不觉得你是妈宝，你多坚强啊，而且你学什么都好快！”
郭恩泽整理完衣服，躺在自己床上，继续聊“除了我爸妈，只有和你，能这么顺畅的说了。我很羡慕你，你才是独立又坚强。大学时，就能自己支付房贷了。”
柏今野心虚，讪笑着“首付是大头，是外婆出资的。我只是还月供而已。”
刚上大学时，柏今野走过一阵子歪路。无心上课，醉心兼职。导游、超市促销员、活动模特、健身房卖卡、APP地推。还跟着一些带他的“老人儿”学了一身的油腔滑调，像一个小书呆子愣学小流氓，别扭又不对味。
大二寒假前夕，打球伤到了脚踝。为了养伤，之前那些兼职是不能做了。他投简历，最终得到机会来雁暮文化面试实习。当时雁暮成立没多久，偌大办公室只有不到十个人。他甚至都有点怀疑是不是骗子公司，在5A级的写字楼里租个好办公室，然后骗工程骗项目。那时他的想法也挺简单，自己没啥可骗，给自己按时发钱就行。
后来被冷蘋发现自己的成绩烂得一塌糊涂，被冷蘋和丛暮楼教训了一通。
冷蘋主骂，丛暮楼黑着张脸是氛围担当。
冷蘋训“白考进了一本，还是双一流院校！”
丛暮楼叹气，把一份文件夹扣上。
冷蘋骂“浪费资源！”
丛暮楼双臂交叉，冷眼斜了柏今野一下。
柏今野感觉被裹上一层湿毯子站在风口上经历隆冬寒风。凉了个彻彻底底！
冷蘋斥责“本末倒置！分得清主次矛盾吗！还有留用的意义吗！”
丛暮楼把杯子放在桌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咚”。
那一下好像重锤砸在成冰的身体上，砸成了一地的冰碴子。
柏今野怕了，他喜欢上了这里。做错了会被骂，做好了也不见得能有人夸，还经常加班。可是从冷蘋的工作要求里自己也能快速成长，即使分派到自己手上的都是些鸡零狗碎的小事，冷蘋会引着他琢磨每块工作对于上游下游的作用是什么。
他做过不少兼职，可只有这里让他渴望有所属感，他想解释自己成绩不好的原因，可挑来捡去，发现说什么都是借口。心内又急又惧，只说得出一句“我改，别不要我，行吗。”
又愣又可怜的样子。
最终三人约定好。不许他在外面干别的。雁加有楼盘推广的线下活动，需要兼职，可以安排他。拿着期末成绩单，再决定以后的假期实习是否还用他。
从此柏今野转了性，不再逃课。平日拿出备战高考的劲头来学习，周末去雁加报到，和地产广告的同事一起去做活动执行。一年下来，算上实习、兼职以及奖学金，勉强能维持生活费以及房贷。虽然不及大一时野蛮生长式打工挣得多，可心里无比塌实。
如果时机刚好，有空闲，还会给丛暮楼和冷蘋当小跟班，去参加些品牌发布会。虽然雁暮文化还不算是业内翘楚，可品牌方还是要给背后的雁宇集团面子的。
柏今野非常接地气，告诉自己，此时的自己还不配和参展的名流们攀谈、互换名片。把注意力放在活动推进的各个流程上，以及看自己的老大们如何得体地应对各种应酬。
柏今野和郭恩泽一番忆往昔，直感慨，觉得遇到这家公司太幸运了。柏今野抱紧了怀里的枕头“不行了，想去拥抱冷蘋姐了。”拿起手机看看，另一位让他感恩的人依旧没回消息，估计还是在忙。
“遇水则发”微信群有消息推送，是庄竹梦发来的“要一起去夜市吗？一小时后出发，坐观光巴士，去的报名。”
柏今野一脸期待地看着郭恩泽，郭恩泽说去。
柏今野：报名+2。
霍环宇：去！
透过光洁的电梯门，路过的玻璃门，酒店门口停着的黑亮车身，冷蘋总能看到两双眼睛恨不能扒自己身上，实在受不了了，问“今野恩泽，你俩有什么事儿？”以为是想报销，说“这次的巴士票可以报销不用你们出钱。”
庄竹梦抱上冷蘋“姐，你真好~”
柏今野说“替我们也多抱抱。”指了下郭恩泽“我俩看着您，纯粹是感谢你对我们的栽培。”
没前没后的突然听到拍马屁，冷蘋不明所以“水土不服上头了吧。”又挣挣胳膊，对着树袋熊一样的庄竹梦说“宝贝儿，松一下，糊我一身汗。”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水土不服上头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