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碎念》芝士没年糕

1、沈略，不详

　　“我想起刚刚接电话的是木昆，那么说明雪碧已经回来了，雪碧回来了，说明可乐也回来了。”沈忽梦刚从楼上下来，弟弟沈略就拉着她的手，眼里亮着光，他激动欣喜的模样让沈忽梦想起几年前沈略收到正式入伍通知书的样子，也是这般意气风发。“怎么了姐？”沈略看到姐姐眼里累死担忧的神色，有些奇怪，“可乐要回到我身边了，姐，你不替我开心吗？”沈忽梦换上微笑，伸手给弟弟理了理头发，说到：“我当然替你开心呐，去吧，你再给你的小闺女好好准备准备。”
　　可乐是沈略养的军犬，是他一手把可乐从小奶狗训练成一条出色的军犬，沈略在部队的四年里跟他一起执行任务，立下许多军功。三年前沈略因执行任务时受重伤，无法再回到部队，走的时候最舍不得的就是他的犬。可乐的退伍年龄还未到，沈略没办法将她带走，但组织上因为沈略出色表现决定三年后等可乐服役年龄满就一定把她完完整整送到沈略身边。沈略盼了三年，终于等到这一天。
　　沈忽梦看着弟弟哼着小曲去拾掇庭院里那个已经准备了三年的狗窝，无奈地叹了口气。将沈略掉在地上的书捡起，这是一本关于心理学催眠的专业书记，茶几上还摆着一面镜子，沈忽梦知道，弟弟又在对着镜子练习催眠。
　　沈略入伍之前就是心理学专业的学生，他回来以后就继续回大学学习心理学，他的导师是全国最有名的心理学专家，而沈略是他学生中催眠术最好的一个。每次有人问沈略如何提高催眠水平，他总是笑嘻嘻地答道：“对着镜子多练习啊！”同样是心理学专业的沈忽梦虽然一直不赞同这种方式，但她无法劝说自己的弟弟。
　　庭院里，沈略已经整好了为可乐准备的小木屋，正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看这令他满意的工程。初春的阳光，很暖，很柔。沈略眯起眼想起了他在西南戍边的这四年，想到了他和可乐最后一次共同执行任务。那段时间，隔壁咖喱味儿的印度小伙不太老实，闲着没事总是扔点东西过来，开始是石头、平底锅，沈略他们鸣了几声枪以示警告，直到后来，扔来了第一个手榴弹，炸响了中印边境上空，事态马上急剧恶化，发生了几次规模不小的冲突。沈略还记得，他带着可乐和同志们进入那片丛林，可乐的表现一如既往的优秀排出了好几个地雷。后来的作战情形他有些模糊了，只记得有个印度士兵一枪打在了自己的腿上，趁着他跪下的时候想往心脏开一枪，结果枪法太臭，打偏在了肩胛骨上。那次作战，死了很多弟兄，这些鲜活的生命消逝在了祖国边疆的一寸山河里……那时候，可乐在干嘛呢？是在他身边待着，还是回去寻找支援了？他有些困，他记不清了。最近他老是犯困。
　　沈略稍稍眯了一会，直到门外清脆的一声狗叫将其唤醒。沈略看见一个小孩牵着一只纯黑色的小狗，沈略对他吹了声口哨。他不由想起可乐刚出生的时候，她的妈妈是一条将军级别的军犬，年龄不小了，生的那窝小崽子只活了两只，一白一黑。沈略和木昆作为当时最优秀的新兵允许获得这两条军犬。木昆要了白的，沈略要了黑的，一条“雪碧”，一条“可乐”。被沈略抱走的时候，可乐害怕到尾巴抖了一路。沈略把她放在寝室的床上，晚上睡觉的时候，将她放在枕头上。第二天，可乐就对着沈略又是摇尾巴又是咬裤脚，还会时不时叫两声。沈略轻轻拍了她的头，说道：“小丫头，别瞎叫唤。”
　　想到这，沈略笑了出来。看了看表，木昆应该要到了。这时，庭院门口停下一辆车，沈略起身去门口迎接。木昆下车，两人相视一笑，抱在一起。他们就站在门口寒暄了几句，期间，沈略的眼睛不住往木昆身后看。“瞅啥呢？”木昆拍了一下他。“棍子，”沈略问道，“可乐呢？”木昆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想告诉沈略别开这种玩笑，但他忽地意识到，沈略绝不会拿可乐开玩笑，他只能说到：“沈略，我知道你很想可乐，但你要知道，三年前，在丛林里，可乐已经牺牲了。”沈略不去理会木昆的话，径直走向木昆身后的黑色轿车，一个门一个门的打开寻找，却一无所获。他回到木昆面前，紧紧揪住木昆的领子，一遍遍地质问：“你把她藏哪了？”他似乎变得癫狂了，木昆从他眼里读出的，一半是愤怒，一半是绝望。他变得不像自己。
　　“沈略！”沈忽梦在屋前喊他，将左手拿着的瓷碗狠狠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破裂之声。沈略转头，强光闪过他的眼睛，那是沈忽梦用镜子繁盛太阳光线所产生的亮光。沈略的眼睛盯着镜子，无法移开，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沈忽梦一步步的靠近他，一边对沈略缓缓说道“一”“二”“三”随着最后“三”字的回音散在空气里，沈忽梦松开手，镜子落地，碎了。
　　镜子碎了，忽然之间，沈略的梦，就醒了。
　　在这个故事里，可乐是真的，沈略是真的，三年前的那场冲突也是真的，只不过在沈略身受两枪后，印度兵肩子弹打偏就扔了一枚手榴弹过去，掉在了沈略身边，是可乐将手榴弹衔起，往沈略远的山林深处跑去，任凭沈略在身后怎样喊着“可乐！回来！”她也只是在最后回头看了眼，然后转个弯。而后，在沈略看不见的地方，一声炸响，在空中回荡。
　　……
　　“之后呢？小爷爷醒了之后呢？”孙女躺在床上看着给她讲睡前故事的奶奶。“之后就是……太晚了宝贝，你该睡觉了。”沈忽梦在孙女脸上亲了一口，关灯，走出房间。此时的她，已经是个年逾六十的老太太。
　　“之后，有哪有什么之后呢？”她想着，走下楼梯，打开那间只有她能进的房间的门。屋子里的摆设依旧保持着房间主人走时的样子。一柜子心理学的书，最后夹着几本热血少年漫画，海蓝色的窗帘、床单，俨然是少年的卧室。床头柜上整齐的叠着几本书，扉页上写着主人的名字“沈略”
　　在现实里，可乐是真的，沈略是真的，那场发生在丛林的冲突也是真的，只不过，沈略是的的确确牺牲了。四十年前，就在沈忽梦婚礼的一个星期前，她在网上看到中印边境局势不乐观，打电话给了沈略。
　　“没事没事，你放心，我过两天就回来了，上面已经批假了。”
　　“我当然不会错过你一生最美的时候，我还要会会那个以后要叫姐夫的男人，毕竟你可是我一手养大的姑娘。”
　　“是是是，你养我你养我，我就是姐姐你养大的。”
　　“到时候我军装一穿，在你的婚礼上，哪里还有新郎帅的份，肯定是我跟你看起来更般配。”
　　“姐，等我回来……”
　　男生清朗的声音还在他耳畔环绕，却没想到最后沈忽梦等到的不是沈略，而是他的绿色军衣和装有他骨灰的盒子；还有那只名叫可乐的，她弟弟的军犬。
　　她曾经编了好几个故事用镜子来欺骗自己，可当镜子被打破的一瞬间，梦境破灭是一种更为深刻的痛。
　　沈忽梦走出沈略的房间，向自己卧室走去。明天她还要去灵山烈士公墓。
　　走廊昏黄的灯将沈忽梦的影子拖得很长。她走得很慢。
　　明天是2月25日，是沈略的忌日。
　　她的弟弟，是个英雄。
　　她的弟弟，在风华正茂的年纪牺牲在了祖国的西南边疆。
　　她的弟弟，在她的世界里下落不详。
　　她又想起，沈略最喜欢的那句诗：
　　“千家炮火千家血，一寸山河一寸金”

作者有话说

　　这篇本身是为了应付老师写的小说。有些时间了，当时是中印边境冲突启发的灵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