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爱》萤火虫凉凉

8、第八章

　　休息日就像烈性毒品，一旦得了其中妙处，总是欲罢不能。

　　当然排除了身边总是围着一个漂亮的黑眼睛小孩子，时不时说一句“江叔，你真可爱”“江叔，你真有趣”“江叔，你说话的声音真好听”“江叔江叔。”这样没头脑的话来。

　　直到江平听到白小开一边摸着慧慧的头，一边说“啊，小慧，你好可爱。”才彻底幻灭。

　　白小开的“可爱”也未免太廉价太随便了一些，可以去菜场上批发。

　　可惜白小开笑而不答，笑得江平有些头皮发麻，后来又觉得那样的笑里面含义异常丰富。喝个他冲的茶水，都要试毒样犹疑半天。

　　至于慧慧，是小小的博美犬，跟着主人一起来做过客的。

　　所谓自作孽，不可活。

　　原来第三天宋杰就已经着急上了火，非要上门看江平，江平无奈，专门打了电话叫白一唐过来给他把海报拿下。

　　谁知道过来的还是白小开。

　　江平刚刚舒了一口气，却发现那张海报早被白小开折地皱褶纵横，不成样子，毫不怜惜要拿到楼道里盖白菜。他不好发作，只好使劲咳嗽，最后又“诶呦”一声，咳地抻到了腰。

　　白小开慢慢走回来，将手里面的大铜版纸摊开，压平。

　　“你到底有什么好？”被揉皱的宋杰再度展开明朗笑颜，孩子气地戳戳他的脸颊，白小开愤愤地自言自语。

　　“你这是吃的什么醋？”江平失笑。“你呀，是没有看到过他走过的难处。”

　　“什么吃醋？我怎么会吃醋？他有我可爱么？看他的酒窝有我深么？江叔你不知道现在流行美少年。”白小开规规矩矩将海报折好，随便塞进江平的抽屉里面，又赶忙腾出手指来戳自己脸颊。

　　直到戳地那个本来就不小的酒窝，又夸张地陷进去了一些。

　　江平稍稍打量他一下，今天果真穿的保守可爱。家常版的淡蓝色圆领线织毛衣，正中是个胖乎乎的雪人，眼睛也是纯然的黑，鼻头照例是胡萝卜。仔裤。江平家的客人牌软绵绵白拖鞋。

　　因为刚才主动贴心帮江平收拾屋子的小动作，他脸颊红扑扑的，眼睛亮闪闪，真好像天空中的小星星。

　　“毛衣很好看，妈妈织的？”江平问。

　　“……”白小开突然垂了头下去，也不回答，只是划拉着毛衣下摆不说话。

　　“呃，你舅舅和杜岩去哪里晃悠了？”江平觉得大概自己触到了什么危险开关，局促岔开话题。

　　“江叔……”白小开维持着沉默的姿势，如果不说话的话，他又显得有些脆弱。这样的脆弱使江平觉得不忍心。

　　“怎么了？”江平的心猛然被拉地下坠，白一唐向来也对自己的姐姐讳莫如深。

　　“江叔。”白小开突然抬起头，刚刚那两颗酒窝，笑得更深了，“你关心我了耶~”说着闹着就缠到了江平的身上，小动物样挤进他的胸膛里面，展了双臂围抱住他，这样的姿势，哪里像个二十岁的年轻人。

　　“干什么胡闹？”江平被他折腾地没脾气，拍拍他后背，声音里不自觉带了几分无奈几分宠溺。

　　“江叔。”小孩子在他怀里使劲蹭蹭，“你真好。”

　　江平这回十分莫名其妙，自己哪里这么好了？

　　一会儿宋杰果然如约而至，摁了门铃先跟江平道歉，比说的时间迟了十五分钟。

　　原来他找错了楼洞摁错了门铃，还被人家认出来，硬是被逼着签名合照抱抱全套才放行。宋杰向来对自己的fans又疼爱又宝贝，当然言听计从。

　　白小开背上自己的大挎包，礼貌地跟两个人告别推说下午还有课，从他们中间挤过去出了门。

　　临走不忘学大人样，冲江平笑笑挥手，“江叔，再见，有空再找我啊，我随时支持外带哦！”

　　小孩子哼着耳机里面的摇滚下楼，江平站在原地脸色变了好几轮，宋杰看看他又看看白小开的背影，嘴角绷不住，还是笑出来。

　　“江，你不会吧……”

　　“别听他胡说，我不是那么随便的人。再说我也没有恋童癖。”

　　“也是，他是高中生吧。”宋杰赞同地狠狠点头。

　　“高中生啊……”江平心里本来应该有点小失望的，却哈哈大笑三声，开开啊，果真不是我一个人认错，与宋杰总算心有灵犀。

　　三天后，江平的病假宣告结束，老老实实提前回公司打卡报到。

　　同事告诉他宋杰正在BOSS的办公室里面听训话，这下换江平摸不着头脑，魏潜风向来不喜欢掺和手下艺员的事情，也没见他对谁青眼有加，怎么就拎到了宋杰的身上，江平翻来覆去也想不出两个人能有什么过节。

　　还没进门，就听见宋杰的声音，慢慢大起来。

　　“我就要演这个角色怎么了，江都说可以接了也帮我谈好了，有什么问题？”

　　“没什么问题。你先冷静一下。”魏潜风的声音更加冰冷而缺乏波动。

　　“不是我不冷静，我和江商量过，我真的想争取到。我认真地读了剧本，也认真地在揣摩人物的心理，江甚至帮我约到了作者和她谈过。”江平透过玻璃门，见宋杰已经站了起来，双臂支在硕大的办公桌上，俯视另一边的魏潜风。

　　“我也不是觉得你自不量力，只是……把握这样的畸恋角色你不怕失去一部分fans，江平有没有提醒过你。”魏潜风虽然是跟艺术贴边的商人，不过说起话来也斯文正经。“有江在，不用我帮你考虑这些吧。”

　　在江平的印象里，对于魏潜风来说，甚至画画才是他的主业，至于这个公司，算是兴之所至和营养补给而已。不过对于宋杰来说，则倒了个儿，你船涨再高也是需要水来载，得罪魏潜风半分好处都没有。不过显然他正在忽略这一点。

　　“我当然想到了，不过这些东西本来就不取决于我，江也说过不用我多想。”牵扯到江平，宋杰的肩膀不自然地松动了一下，“再说这全是我的决定，我不是签给了你，是签给了江，我总还是自己，总还有些自由吧。”

　　“宋杰……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提醒你而已。我没有江那么好脾气，也没有他委婉，有什么说什么，剩下的你自己去考虑。”魏潜风丝毫不为宋杰的怒气和急迫撼动，反而微微笑了，弄得着急生气的宋杰像个未知世事的鲁莽孩子。

　　“为什么不行？”江平可以想象宋杰那张俊俏的脸，这时候眉毛皱地多可怕，一阵心疼，赶紧伸手去推门。

　　“你能忍受被男人吻？嗯？”

　　宋杰的背影僵住了，其实江平也想知道答案。

　　然后，魏潜风站了起来，拉了宋杰白衬衣的领子让他向前，又伸手扣了他的脖颈，朝他双唇又准又狠吻了上去。

　　宋杰几乎失了动作，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反手就给了魏潜风一拳，可惜被机警的魏潜风钳住，只知道剧烈地喘气。

　　“老板，怎么我刚回来就见你欺负我家小杰。”江平捏了捏拳头，咬了咬牙，掩饰再好，自己都能感觉声音里面有多少波动。

　　“当然不是，你不在，我只会好好照顾我的职员。”魏潜风本能松了宋杰的拳头，没提防宋杰还蓄着怒气，正正打在他嘴角上，薄嘴唇立刻破了口子，流了些血出来。

　　“宋杰！”江平赶紧拉住宋杰，将他禁在自己臂弯里，硬带着他出了魏潜风的玻璃门。“老板，我一会儿再来赔礼道歉。”

　　两个人在楼梯间的咖啡机前面站定了。宋杰还在不知疲倦地抹自己的嘴唇，两片嘴唇颜色红地可怕，都有些肿。

　　“再擦都成香肠唇了。”江平顾自接了杯咖啡，喝了压惊，没想到也被烫了嘴。

　　“我……”宋杰喘不上气来，也说不出话。

　　“你这祸闯地不小。”

　　“江，我……不是故意的，魏潜风这种老古板……”宋杰见着江平，便武装全松，只剩了满满的委屈。

　　所谓仗着宠爱欺负人，也便是这样。江平轻轻咳了一下，示意他隔墙有耳。

　　“你先回去吧，苏简等着你给你晚上的节目化妆呢，剩下的我来搞定。”江平捏捏他肩膀，好像原谅了他一样，冲着他笑笑。

　　“呀，差点儿被魏潜风折腾忘了。”宋杰立刻又像勇气加身，转了身告别江平。“江，你最好了！”

　　真是最好了，江平想起白天被小孩子说的那句“好”。

　　他果真是个好人，但是好人最缺人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