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轻》木子大颅

4、第四章

　　旗木宅的东院迎来了第一缕晨光，春的雨季终是过了。春风是断人情路的匪徒，攀附在屋檐上的雨水顺势而落，还未落入地的怀抱，便被春风吹了个粉碎。屋内的烛光早已失了作用，柔和的日光照亮了卧房。卡卡西将叶伊安置在床上，也许是蛇毒未全清除，她在歇斯底里后便晕了过去。

　　怎么会不想让她记起一切，这一年来，卡卡西看着叶伊郁郁寡欢，曾经那个鲜活的叶伊，如今已随她的记忆一起被尘封。她不再记得他们是如何相爱，她看自己的眼神中，始终带着陌生与防备，这些，他怎能不痛。可这一切都能与她的性命相比，她的个性他再清楚不过，若是她想起一切，她定是要把事情查个透彻，甚至不惜触碰禁忌。

　　卡卡西叹息一声，叶伊熟睡的模样反倒勾起了他的记忆。

　　那日学院来了新同学，面对站在台上的陌生脸孔。

　　“我叫楠木苍介，请多多指教。”黑发男孩对着教室里的所有同学行了个礼，他相貌俊秀，身材高挑，有种与忍者不相符的书卷气。

　　苍介被安排坐在卡卡西的后排，路过卡卡西身边时，他很礼貌地对着他笑了笑，随后便走到后排落座。苍介的坐姿十分规整，在坐下的一瞬原本笑着的脸变得严肃起来。

　　在接下来的抽签训练中，苍介抽到了卡卡西，这是卡卡西第一次在学校与人打成平手。作为木叶白牙的儿子，卡卡西一直追随着父亲的脚步，即便天资聪颖，也半分不敢懈怠。所以他很在意，这次的训练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卡卡西…卡卡西…”

　　旗木朔茂的声音将卡卡西唤醒，他看着从方才出宅门时就开始走神的卡卡西，不由叹息一声：“我刚说的，你可听清楚了？”

　　卡卡西停下脚步，看了自己的父亲一眼，随后低垂着头：“抱歉，父亲。”

　　本以为会被父亲责骂，却不想父亲用温暖而宽大的手掌轻柔地拍了拍自己的头：“无碍，这点小事不必如此，我再与你说一遍，但你这回得认真听着才行。”

　　卡卡西点了点头，随后便问道：“父亲，我怎么从未听说过楠木这个姓氏？”年仅四岁的卡卡西全然没有四岁孩子该有的稚气，沉稳的气质与他的年纪毫不相符。

　　“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朔茂要带卡卡西去拜访的，正是刚迁回木叶的楠木家。

　　“学校新来的同期，姓楠木，今天对练时刚好他抽到了我，我们没有分出胜负。”卡卡西说完又垂下了头。

　　虽然一再让卡卡西在学校不用太过勉强自己，可卡卡西却还是生活在木叶白牙的阴影下。在忍者学校与他同期的年龄参差不齐，可他却始终保持着最优异的成绩，他是木叶口｜口相传的天才。

　　“卡卡西…”朔茂停下脚步，他抬手放在儿子的肩头拍了拍，本想安慰他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我们今天要去拜访的就是楠木家。”

　　在卡卡西疑惑的眼神中，朔茂继续说道：“这楠木家是木叶的大族，你从未听说过是因为在早年间由于一些特殊的缘由他们不得不搬离木叶，最近才得以迁回。楠木家现任家主是我曾经的队友，我们私交甚好，称得上是挚友。”

　　卡卡西很少听父亲说自己的事，所以他对这位父亲的友人也不由充满好奇。

　　到了楠木家，卡卡西有些震惊，本以为自己家的宅子就已经够大了，没想到这里要比自家大上两倍不止。楠木家宅中也很是热闹，门庭、院中都是来回奔走的人，与清冷的旗木宅反差极为强烈。卡卡西从门口望向宅内，他从不知一个宅子里可以有这么多的人，自己家中除了自己和父亲，打理宅院的人也不到十人。

　　“朔茂？”

　　低沉的男声在唤着父亲的名字，卡卡西转过身便看见一位与父亲年纪相仿的男子向着他们而来。此人一头黑色长发在身后只用简单的绸带束着，鬓若刀裁，眉如墨画，目光清明，一身浅青色的长袍只由腰间的细带束起，胸｜口的衣襟随性地贴在内衬的白衣外，给人卓荦不羁之感。

　　“哈，果然是你。”男子笑声爽朗，走近后很自然地将手臂搭在朔茂的肩上，犀利的眼神在他的脸上上下打量，随后那男子戏谑道：“你怎么变老了。”

　　朔茂还没开口说话，那男子便蹲下身来凑近卡卡西看了看，脸上的笑容随之变得和善：“你就是卡卡西吧，你好，我是楠木柊吾。”

　　卡卡西有些拘谨，他鞠躬致礼：“楠木先生好。”

　　柊吾直起身子，用手肘戳了一下身旁的朔茂，语气有些不满：“喂，你这人怎么把儿子教得一点孩子气都没有啊。”说完柊吾就拉着卡卡西进了宅门：“走，叔叔带你去看看叔叔的珍宝。”

　　卡卡西被动地跟着柊吾的步伐，大概是考虑到卡卡西还小，所以他走得并不快，卡卡西这有空左右张望，打量这个宅邸。楠木宅南构而东折，廊腰缦回，错落有致，极尽朴素幽雅。

　　“啊，到了。”柊吾松开卡卡西的手，卡卡西这才注意到自己已身处在花园的廊亭中，正值暮春之初，园中草木葳蕤，郁乎苍苍，树上缀着欲放的花苞，只需春风一拂，便极尽生命为之争妍。再看亭中似乎早已备好筵席，朔茂随后跟到时，柊吾已自顾自地坐于席上，斟起酒来。

　　“朔茂，随意，这可是专程为你备的。”柊吾举手示意自己左下方的位置。

　　朔茂点了点头，便带着卡卡西在席上落座。

　　柊吾端起斟满酒的杯子：“为迎你我重聚，我先干为敬。”说完便一仰头，饮尽了杯中酒，此番动作一气呵成，颇为潇洒。

　　“你惯会拿别人当借口，分明是你自己想饮酒了。”这女声是从亭外传来的，清亮悦耳，引人无限遐思。卡卡西寻着声源，便看见一位夫人正款款而来。她眉似远黛，目若曦晨，一袭白色长裙甚是清雅。她的怀中抱着个年约周岁的女童，那女童虽小，却生得玲珑剔透，她身后还跟着的两个孩子，待走近一看，其中的一位竟是楠木苍介。

　　“朔茂先生，好久不见。”楠木槿止步于朔茂和卡卡西的桌前，欠了欠身。

　　“楠木夫人，好久不见。”朔茂礼貌一笑：“这几位想必就是你和柊吾的孩子吧。”

　　“啊，都是我和小槿的。”不知何时，柊吾又凑了过来：“来，你们快见过旗木伯父。”

　　楠木柊吾一说完，楠木槿身后的男孩子就跨步出来：“旗木伯父好，我是长子楠木苍介。”说完苍介行了个礼。

　　苍介身旁的女孩也跟着落落大方地行礼道：“旗木伯父好，我是次女楠木雅子。”

　　看着哥哥姐姐的样子，女童在母亲的怀中不安地扭动起来。柊吾见状接过抱在怀中，如若珍宝般小心翼翼地安抚着：“这个啊，是我楠木家的掌上明珠，我最小的女儿，楠木叶伊。”

　　“将来啊，我要生三个孩子，男女都无妨，只是这第一个一定要是儿子，这样才得以保全我楠木主家得以承袭家主之位。”朔茂回忆起当年柊吾醉酒后的样子，再看着眼前的一家五口，不由感慨。眼下虽不是和平时代，但这一家的幸福足以感染他，使他全然忘记这世道的动荡与不安。

　　叶伊在柊吾怀中仅仅安分了片刻，便又扭动起来，她伸出短小的双手，不停地乱舞，柊吾见状，只好放了她在地上。正是学步的年纪，柊吾双手放于叶伊的身体两侧，护着她以防摔倒。叶伊却嘟着小嘴，将父亲的两手掀开，傲娇的小表情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禁一笑。

　　苍介突然蹲下身子，学着父亲的动作，护着叶伊，这次她倒是没有拒绝，而是扶着桌案摇摇晃晃地走到卡卡西的面前。卡卡西还来不及反应，面罩就被叶伊一把抓掉。

　　此刻，在场的所有人皆是一愣，卡卡西的脸已经不知变换了多少颜色。叶伊转过头看了看自己的哥哥，又看了看自己的父亲，再是朔茂，最后她把视线转回到卡卡西的脸上，接着就笑了起来。

　　卡卡西伸手去拿叶伊手上的面罩，谁知叶伊竟将面罩死死拽在手中，不肯松开。卡卡西觉得有些尴尬，若是太用力，把她伤到可就不好了。这时，楠木槿不知从何处找来一张深色的方巾递到卡卡西面前。卡卡西看着楠木槿，心中很是感谢，道谢后随即将方巾当面罩戴在了脸上。可叶伊却不乐意了，伸出小手，又欲将其扯下。楠木槿见状便将叶伊抱了起来，安抚着女儿，可她却仍是不肯安分，用力扭动的身子一个不稳，就从楠木槿的身上掉了下来。

　　“小心…”卡卡西立刻伸手接住了叶伊，在卡卡西的怀中叶伊反倒安分下来。见叶伊依偎在怀中，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触婴孩的卡卡西僵硬地站着，丝毫不敢动。

　　“小伊来，哥哥用这个和你换如何？”苍介手中拿着桌上的果子，在叶伊面前晃了晃。

　　叶伊看了看果子，又看了看手中的面罩，她松开一只手，举起摊开，苍介将果子放在她手上：“果子给你了，你该给哥哥了吧？”

　　叶伊拿着果子就吃了起来，丝毫没有要将面罩交给楠木苍介的意思。苍介尴尬一笑，他这个妹妹，怎么这么小就知道耍赖了。

　　“不好意思，我妹妹失礼了。”苍介索要无果，只能向卡卡西赔礼道歉。

　　卡卡西摇了摇头：“没事，我这样就好。”

　　“哈哈哈，朔茂，看来叶儿很喜欢你家这白毛小子啊。”楠木伸手摸了摸叶伊头：“是不是啊，叶儿？”

　　叶伊一边吃着果子一边点头，同时还不忘往卡卡西怀中蹭一蹭。苍介见卡卡西有些局促的样子，便上前柔声对叶伊说道：“小伊听话，带哥哥这儿来。”

　　叶伊抬头看了看苍介那如沐春风般地笑脸，就伸出手去了哥哥的怀中，被抱走时还不忘回头不舍的看了卡卡西一眼。卡卡西如释重负地顺了口气，柊吾对此却高兴不已：“我说朔茂啊，我女儿这么喜欢你家这白毛小子，不如以后就嫁去你家好了，哈哈哈哈哈哈。”

　　卡卡西闻言脸不禁一红，若不是方巾遮着，他此刻真是无法抬头了。朔茂见友人如此兴致，便附和道：“若是日后他们愿意，这也倒是一桩美事。”

　　“哈哈哈哈，那我们就为了这桩美事来喝一杯吧。”

　　大人们把酒言欢，坐在卡卡西旁边的苍介突然对他说道：“看你有些沉闷，莫不是在为与我打成平手的事而苦恼？”

　　见卡卡西没有言语，苍介又说道：“其实我已经十一岁了，却一直没有在忍者学院学习过，没有从学院顺利毕业成为下忍，我是不能参加中忍测试的，所以才会被安排在你所在的班级。”

　　卡卡西看着比自己足足高出一个肩头的苍介，怪不得他看起来比同期的人都要成熟些。

　　苍介继续说道：“不过老师说我现在已经有上忍的水平了，虽然今天我有克制自己，但你好像是还不到五岁吧，就这个年纪来说，你已经是超常水准了。”

　　卡卡西点了点头，对于苍介的赞扬，他礼貌地回复了一句：“谢谢。”苍介的话让卡卡西心里好受了一些。

　　叶伊在苍介怀中安分了片刻，随后又闹腾起来，她伸着小手朝着卡卡西咿咿几句，苍介见状便对卡卡西说道：“不如我们带小伊去园中学步吧？”

　　卡卡西见叶伊满眼期待地看着自己，不由点了点头，跟着苍介离席去了园中。柊吾抬头看了楠木槿一眼，她立刻会意地带着女儿也暂离了。

　　“你儿子很厉害。”朔茂看着园中卡卡西他们所在的方向对柊吾说道。

　　“唉…”柊吾叹息一声：“朔茂，你我之间无需刻意隐瞒，我之所以选择在这个时候回到木叶，是为了保护我的孩子们免遭分家的迫害。”

　　朔茂不解：“我知道你们分家一向有些不安分，可那是你那时未成婚生子的缘故。如今你儿女双全，长子又这般拔萃，怎么还会如此？”

　　柊吾仰头一笑，再低头时，眼神变得淡薄且哀愁：“朔茂，我恐怕活不了多久了。”

　　朔茂拿着酒杯的手狠狠一抖，他盯着手中的酒杯，因方才的一动，酒面从猛烈地震荡中并未恢复平静，而是随着他微微颤抖地手泛起了小小的涟漪。

　　“怎么会这样？”

　　柊吾的眼神随之一换，又变回了原本的模样：“不说这个了，我们久别重逢，不该在此谈伤感之事。来，喝酒。”柊吾仰头又是一杯，他并非故作潇洒，而是生性便是个洒脱之人。

　　见朔茂不动，柊吾起身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朔茂，你且安心，三、五、十载我还能与你饮酒畅言。”

　　朔茂握着酒杯不放，他抬头望着在园中嬉闹的孩子们和楠木槿，却始终没有看柊吾一眼：“你之所以会回来，是为了他们吧。”

　　“啊，分家对宇智波的怨怒一直很深，这家主若一直是在主家，我也可压制着他们，眼下的宇智波…”

　　朔茂打断他，问道：“可有找人看过，纲手现在…”

　　“朔茂…”柊吾看着他，眼中是他从未在他眼中见过的黯淡：“我与你说的，便是当日纲手对我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