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轻》木子大颅

1、第一章

　　木叶的东南角，火光在静谧的深夜的黑幕中显得尤为突兀。卡卡西还在回旗木宅的路上，就觉察出了异样，等他赶到楠木宅时，周围仅有木材被燃尽水分后发出的清脆声响，浓重的血腥味无法被掩盖，青石砖的地面上铺满了人，视线所及之处未有发现一个活口。

　　他则沿着回廊，一路跑到花园，急促的喘息声与他的心跳此起彼伏，步伐乱了，心也跟着乱了，直到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后，这慌乱才有所平息。

　　楠木叶伊背对着他所在的位置双膝跪地，身旁的八重樱开得正盛，四散的花瓣在深红的血泊中勾勒出凄美且诡秘的图画。她纤薄的肩上挂着一张没有生气的人脸，那张脸属于楠木叶伊的父亲，楠木家的现任家主楠木柊吾

　　卡卡西走近叶伊，虽早已料到最坏的结果，但在确认楠木柊吾鼻息确实已停止时，手还是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叶伊仰着头，眼神空洞宛若失去灵魂一般，嘴半张着发出无声的嘶吼。而在楠木柊吾的身后，是他的夫人，叶伊的母亲楠木槿，她的心口插着一把长剑，将她和楠木柊吾双双贯穿。卡卡西面罩下的牙不自觉地咬紧，他突然站起身，眼神仔细地查看着四周，借着火光将每一张毫无生气的脸看了个清楚。

　　苍介不在，他在哪里？卡卡西在心中自问，转念一想若是有他在，楠木家怎会发生这等惨事。想必他是不在家中，又或者除非闯入之人实力过于强悍，他已败下，只是不知倒在宅中的哪处，虽说不是天生的悲观者，但眼前的境况让他更倾向于后者。就在他彷徨失措之时，一个人影从黑暗中缓缓走来。

　　“在找我吗？”

　　虽已是深春，但这冰冷的声音将园里温度彻底荡开了。卡卡西闻声扬眸望去，只见楠木家的长子楠木苍介，手持滴血利剑站立于后院与花园交界的廊下。他缓缓从暗中走了出来，火光照亮他的衣衫，纯白的布上染满了血，整齐未有破损的样子宣告了这些血都不属于他。

　　苍介的出现，让叶伊的神识被唤回。她看着周遭的一切，这种感受极不真实。她立即将双眸紧闭，仿佛这只是一场噩梦，待她再醒来时，父亲和母亲依旧坐在园子的亭中赏樱，哥哥见她来迟，还打趣她和卡卡西一起出门总是会忘了回家的时辰。

　　有什么比绝望本身更让人绝望呢，待叶伊再次睁开双眸时，这便是她唯一的感受。她的肩上仍是父亲逐渐变冷已略有僵硬的尸体，母亲背对着她，如断线木偶一般，脖子歪倒成极为扭曲的姿势。

　　而站在自己身前的哥哥苍介，他纯白的衣衫早已被血浸红，手中的剑散发着冷冽的寒气，月光与火光相接，周围形成一片肃杀，他宛如从地狱爬出的恶修罗。

　　“为什么？”叶伊仰着头，这一句不知是在问天，问苍介，还是问自己。这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叶伊心中的疑惑大过此时的悲痛。那是她的兄长，同父母一般时刻将她捧于手心呵护的人。为何他会在今夜将楠木满门灭口，连父亲和母亲也不放过。

　　“因为楠木家有罪。”片刻的沉默后，苍介给了叶伊一个答案。

　　“有罪？…哈哈哈哈，有罪？”叶伊大笑起来，不过数秒笑声戛止，她看着苍介，缓缓站起身来，楠木柊吾的身体因为失去支撑而豁然倒地，幸得卡卡西及时将其扶住，但此刻的她却已顾不得了。苍介的回答不是她想要的答案，于是她对苍介咆哮：“那你为什么不连我一起杀了？”

　　“你已经不是楠木家的人了，所以这一切都与你无关。”说完苍介用未沾到血的手从怀中拿出一张纸，那纸定是被他护在怀中，纸张光洁无暇，在他的身前显得格外刺眼。

　　“你和卡卡西的婚书早已拟好递交，火影大人也已批准，所以从现在起，你不再是楠木家的人，你姓旗木，记住了。”

　　苍介向前略过叶伊径直走到卡卡西面前，将手中的婚书交予他：“把她交给你是最合适不过的…”说完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父母：“我们都这样深信着。”

　　卡卡西心中的迷雾愈加浓密，但随之而来的嘈杂声阻断了他的思考。苍介在他失神之间将叶伊击晕，并抱到卡卡西面前，那是卡卡西最后一次见到友人的脸，也是友人从未用过的严肃语气：“看来是警卫队的人来了，快带小伊走，记住，她已不再是楠木家的女儿，从今往后她只是你旗木卡卡西的妻子。日后绝不可再提起楠木家，也不可为楠木家与别人辩驳…”说到这里苍介一顿，低下头看着怀中妹妹的脸，抬起的手上满是血污，他最终还是没有抚上叶伊的脸，他不想让她沾上这不该沾染的污渍。

　　“就当楠木家从未在这世上存在过，明白吗？”

　　一年后

　　春雷响彻天际，淅淅沥沥的雨水应声而下。草木葳蕤，紫阳花开得如泣如诉。盛放的八重樱被雨水砸落，花瓣散落在草丛中，零碎且清寂。晨间的宿雾未散，叶伊坐于回廊，一袭素白襦裙难掩其削肩细腰，乌黑的长发只由青色绸带束于腰间，洒脱又随性。她手执一杯青梅酒，仰头饮下，随之轻合双眸，享受着庭院里的花树与雨滴交织所奏鸣的妙曲。

　　“淡了…”叶伊朱唇轻启，这两个字轻不可闻，墨画般地眉轻蹙，一转身霁月般的眼中有些微愠。

　　一旁的侍女小旗弯着腰回道：“是家主大人吩咐的，说夫人近日贪杯，胃肠总是不爽利，又怕阻了夫人被恼，便换了些淡酒。”

　　叶伊垂下眸子，将视线从紫阳花上挪开，没有言语，只是眼底缓缓泛起一丝忧伤。

　　小旗见状又立马说道：“家主这些日子是忙了些，但对夫人是却是时时挂心的，夫人的生活琐碎，家主都是事无巨细，亲自安排的。”

　　听了小旗的话，叶伊将视线挪到院中的紫阳花上，又变回毫无情绪的模样，随后只是轻描淡写一句：“换壶酒吧。”

　　卡卡西站在回廊的不远处看着这一切，眼中生出几分惆怅。一年前，他将昏迷的叶伊从楠木家带了回来。醒来时她看周围一切事物的眼神都是陌生的，或者说，自己对她也是陌生的，她失忆了。看着她惊慌却不敢失措的样子，卡卡西忍不住想将她揽入怀中，可刚抬起手还未触碰到她，她却微微颤抖着身子不住后退，直至墙面生生截断了她的退路，她才停止动作。

　　“你不记得我了吗？”卡卡西悬空的手显得落寞，想向前触摸叶伊，却又在即将触到时停住：“我是卡卡西，你不记得了吗？”

　　在卡卡西的反复询问中，叶伊惊恐更甚，她抓着头发摇了摇头跟着生涩开口，声音断续且带着不自觉地抖动：“我是谁？”

　　卡卡西掩在面罩下的嘴不自禁紧抿，她失忆了，如今的失忆对叶伊来说也许是希望，是生的希望，是她能活下去的唯一出路。

　　这一年来，叶伊的记忆是否会突然恢复，成了卡卡西心中的垒块，时时刻刻，反反复复地压着他的心，片刻也不得放松。他所认识的楠木叶伊是个看似柔弱，性格却无比倔强且内心刚毅的女子，若她知道了那日的事，后果会如何他也不敢设想。

　　“家主大人。”小旗在回廊见到卡卡西鞠躬行礼，他本也离得不远，这一声叶伊听得真切，但她不动声色，俨然一副未听见的模样。

　　卡卡西将小旗托盘上的酒壶拿起，微微晃动几下，果真是空的。放下酒壶，卡卡西说了一声：“去吧。”

　　已经连续一月，叶伊日日如此，起身梳洗后便只着白襦裙坐于卧房外的廊下饮酒，饮醉了便回房里沐浴休憩。如此作派自是在与自己赌气，这起因还得从一月前叶伊因家中事务想外出，自己却坚决反对说起。纲手曾经说过，若是接触到熟悉的环境叶伊或许会忆起往事，但这偏偏是卡卡西最不愿的。所以从叶伊醒来到现在，卡卡西从未让她出过旗木宅，她便是因此而与自己置气。

　　那夜之后，一切果真如苍介所言，楠木家就仿佛凭空消失一般，宅院化为灰烬，宅中族人无一存活。苍介究竟是生是死，卡卡西不得而知。不过两日未过，木叶的高层之一团藏亲自造访了旗木宅。他是来捉拿叶伊的，好在那纸婚书救了她，但她却终身不得离开旗木宅内，这是保释她不被拘禁在牢房的唯一条件。

　　同时卡卡西也从团藏口中知晓了楠木家的罪：密谋覆灭宇智波一族。卡卡西很是震惊，这更加坚定了他不让叶伊恢复记忆的决心。但为何苍介会做出如此残酷无情之事，楠木家的罪名究竟是真是假，这些疑惑无时无刻不在卡卡西的心中回荡。

　　“抱歉苍介，你说的我做不到，但叶伊不能做的事，就让我替她做吧。”卡卡西违背了苍介不让他插手楠木家的事的誓言。

　　望着叶伊孤清的背影，卡卡西并未上前，而是转身离去，如今的他连自己伤口上的血都还未舔尽，又何谈为她疗伤呢。将狐狸面具戴好，随之一个瞬身便消失在了原地。在他离开不久后，叶伊转过头来望着他刚才所在的位置，看了许久后叹息一声。

　　“就这般不愿见我吗…？”

　　从叶伊醒来到现在已过去一年，她对之前的记忆仍旧是一片空白。这一年与卡卡西的相处让她逐渐放松了戒备，如今对她而言，他是她仅有的联系与依靠。但长久被拘在这宅院里叶伊也开始对外面有了好奇，于是她向卡卡西提出想外出的要求。只是未想到一向顺从自己的卡卡西对这件事却反应异常，一开始他还是温柔体贴的模样，婉拒了她的要求。可叶伊偏偏来了劲，今日非要得他个首肯。

　　卡卡西无奈之下，也不知是哪句话语气重了些，让本就有些窝火的叶伊怒气瞬间被激发到了极点，喷涌的怒火燃烧着她的理智，但她最终还是强压了下来，垂着头不再发一语。叶伊愈发觉得自己的处境就如软禁一般，加上自己对记忆的缺失，不安的感觉愈渐强烈。她开始对周遭的一切产生怀疑，甚至连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卡卡西，她的信任也在逐渐被这种感受所消磨。

　　这场争执最终还是以叶伊的失败告终，那天叶伊也是坐在我房外的廊上，天色渐暗，她心中的苦涩之感无人可倾诉，在这孤独的夜里，她只能挑着即将熄灭的灯芯而泫然垂泪。

　　那夜之后，叶伊日日抑郁不欢，一副颓荼的模样。静夜寂寥，素月流辉，叶伊倚枕不寐，顾影索然。忽然，她的不甘终是让平静的心湖起了涟漪，随之翻涌为巨浪，她要走出宅子的想法愈加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