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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绯色和灰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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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糙的蓝色窗帘被拉开一小条缝隙,夏日光线顺着就钻进了火车,还没在这里撒欢,就被窗边人的五感吸引,吻上了他俊逸的侧脸,平白给他添了些专属烈阳的忧郁。
南桓对着玻璃外掠过的荒田枯草发呆。
这个局面,是什么时候就奠定的?
到底哪里出现了纰漏?
那位总是不苟言笑、一板一眼的吴叔怎么就把老爸的策划泄露给了汉启的董事的?
老爸对这件事怎么可能一点没有感觉?
而且汉启可是老爸的最强竞争对手,这是谁都知道的,卖给谁不好,为什么要卖给汉启
所以……吴叔是抱着什么心态和老爸共事这么多年的,成为对方的支撑的?
明明看上去一直那么要好。
……
钟生戳了戳旁边的“沉思者”:“喂,那个谁,你把帘子再拉开点。”
等南桓回头时,向他晃了晃黑底白字,印着“L ahd B”的手机壳,“我粉丝想看一下景。谢了。”
“那个谁”癔症了两下,才反应过来:“行。”
忙于直播的主播应付的“嗯”了一声,算是给了回应,等着他拉窗帘来满足粉丝们奇奇怪怪的要求。
南桓捏住那一小条缝隙,将它挑的更大。
原本的一束变成了一把,热情的跃入这灰扑扑的天地,将这几排都收入其中——包括过道那边的孕妇。
正在睡觉的孕妇脸是向着这边歪的,一时间被刺目的光洒满了脸,有些难受的皱了皱眉:“唔……”
那只正要把窗帘全部拉开的手顿时停下了。
犹豫着又把调皮的孩子都收了回去。
钟生看着他把手放下,磨磨蹭蹭的挑着帘子,不耐烦的问:“怎么了?不愿意?”
“那倒不是,只不过……要不我们换下座吧。”南桓指了指对面睡觉的孕妇,“光有点亮,我要是拉开了,容易打扰她。”
顺着他指的方向,钟生也注意到了那个孕妇,点了点头:“行吧。”
然后他捂着摄像头,站起身来冲自己的位置抬了抬下巴。
南桓想说其实不用这样,他也不介意让他们看见。
但想了想,别人的善意,又何必拒绝自找没趣,那多让人难堪啊。
起身离座。
两人快速的换了下座位。
待坐稳了,钟生便将手机立在窗边,闲聊起来——
【甜奶布丁】:刚刚怎么了,突然黑屏。“那是我用手挡住了。”
【C植物】:为神马?出什么事了?“那还不是为了你们。我和里面的换了个位。”
【搜dog】:L院长,刚刚和你说话的能让我们见见吗?TA声音好好听咩~
【谁嫌¥多】:对对对,求见!
【声控也颜狗】:求求了,哭唧唧。钟生看着这一堆请求,无奈的叹了口气:“你们好麻烦。等我问问,人要不愿意我也没办法啊。”
“喂。”
……
好白啊。
他想。
等眼前的手来回晃了好几下,
南桓才从乱七八糟的思索中抽离出来:“怎么了?”
“我才要问怎么了吧——刚刚叫你好几遍你都没反应。”钟生收回手,歪了下头,“没事吧。晕车?”
南桓摇了摇头,看着他重复问:“怎么了?”
“呃,我的那群小破孩子想认识认识你,你看行不行。”他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上的口罩,“要口罩的话,我还有个黑的。”
还是露面了,南桓想。
然后他整理了下衣口,坐直:“没事,就这样就可以。”
钟生碎碎念着把手机从阳光下解救出来——“不许乱问问题,要懂礼貌;不许开嘲;不许带脏字;不许调戏;不许……都记住了。”
说完把手机递给南桓。
南桓接过去,面对着开花的屏幕问:“我要怎么做?”
“随意点就行,说什么都行,他们都接的住。”
“好的。”他想了想。
先打个招呼吧:“你们好?”
【逗号和句号】:哇哦,小哥哥你好帅!
【海亮液】:帅锅啊!!!!活的帅锅啊!!!!
【我是你妹的】:L院长这不能怪我,你带着口罩我就只能选择这个了。这是你逼我的。
【彳亍】:哥!我是你失散多年的妹啊!
【中央集权】:啊这……这不是刚刚车上我撞到的那个帅哥嘛……我还找了半天都没找着。
【中央集权】:怪不得我觉得院长大人那么眼熟,原来刚刚就是他!不过当时他没带口罩,我没认出来。
【P嘞】:@[中央集权]L院长长这样!
【中央集权】:不是啦,这是院长旁边的那个。我撞的是院长。
【红绿鲤鱼】:羡慕了羡慕了。姐妹再见到的话记得发我图片!
南桓第一次面对直播,看这下面不断滚动的弹幕,也不知该怎么回答。
于是就一个劲的笑。
一直笑……
钟生看南桓一句话也不说,以为他不乐意,就把手机顺了回来:“好了吧,看也看了,能老实了吧。”
然后扭头对南桓说:“谢谢配合,打扰休息了。”
“没事。”
将近一天一夜后,火车的速度才缓缓降下。
经过处理的电子音的二报从前方的音响传出:“中加车站快要到了,下车的旅客请提前收拾好您的物品,到车厢一端等候下车。”
接着就是收拾东西的哄闹声,到三报才算是偃旗息鼓。
直到四报响起“列车已经停靠在中加车站,中加车站到了。”
又是好一阵畅叫扬疾,雀喧鸠聚。
众口嚣嚣中,骂街声接连不断。那个撞到钟生的【中央集权】就在这沸反盈天中凭实力争得一席之地——“院长!院长!你在哪!”
听见这力压全场的嗓门,一向奉承“人散我走”慢条斯理关直播的钟生赶紧把手机一揣,起身参与这下车大队中寻找发声点。
不为别的,就为了让她安静下来,别喊了。
哪怕没人认识他,也尴尬死了。
悠潇雅,也就是直播间的【中央集权】。今年年满16,身为悲催的数万中考大军一员,两个月前还在为她这辈子的一次重大转折咬牙死撑,流血流汗,天天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教科书。
以成佛为目标终于考上S市附一高。
为此直到现在那股子熬夜和精神紧绷导致的头疼劲还没过去,车上因为她一直舔的L院长答应在下一站和她无罩碰头,激动得头更疼了。
而现在她看着面前的L院长——也就是钟生,穿着灰色体恤衫,穿着牛仔裤往自己跟前一站,觉得自己要脑溢血了。
太帅了!看着黄金比例的身材,挺拔的身姿,不落俗套的五官!
还有这勾人桃花眼!
啊啊啊啊!还有泪痣!什么神仙下凡了!
妈妈!这辈子您的女鹅死而无憾了!
悠潇雅激动到语无伦次:“上帝,活的!真的是活的院长!!天啊,我可以安心的去天堂了!”
“诶,那你走吧。一路走好,好走不送。”钟生拉下口罩垂眸看着眼前的捂着嘴的小崩豆,笑着打趣她。
院长大人眼角弯弯,唇红齿白,能迷倒当场所有颜狗,收获无数芳心。
但可惜了,收割鲜花的前提是他别开口。
悠潇雅被这话刺激清醒,想起了他们院长本质,冷静地双手背到身后,探身嘟着嘴:“院长真人还依旧是毒舌本性啊,夺起笋来一点都不客气。”
“这才证明了我不是骗子啊。”
“哎,好吧,辛好我早就练出习惯了。”
“练什么,你们饭我不就是做好了准备才来的。”
“不要啊,谁做好准备来的,你问问,谁不是冲脸来的,结果水深火热的。”
“我又没让你上刀山下火海,怎么会水深火热。”
……
初次见面的两人边聊边向车站的小商店走去,买完东西回来一路上都没有停。
悠潇雅在六号车厢,钟生在九号车厢,悠潇雅不得不和她心心念念的院长含泪挥手告别。
“院长,别忘了到站接我啊。”
“知道了。快上去吧。”
听见钟生第三次保证,悠潇雅才放心的登上火车。
注视着绯红色的罂粟花飘摇着消失在灰色的铁皮盒子里,钟生才转身向写着九号的白色区域走去。
其实钟生是很难招架这种热闹的。这样的人往往和他不在一个生活圈——毕竟他们那个孤儿院里的要么是已经会记事了的,要么是有残缺的,再或者是被发现问题而取缔送来的和其他乱七八糟原因送来的。
基本上没有从小就被弃的和正规而来的。
总之都不怎么是那种能健康长大的。
再加上他住的环境是肮脏的不堪的狡诈的,所以他很少能接触悠潇雅这种活泼开朗向上的人。
至于健谈这项技能,是被迫学会的。
从他坚持要自力更生,跟着林流去兼职后,在短短几个月里就学会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因为有些东西,如果学不会,就是要吃亏的。
而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活下去就已经很难了,不能再吃亏了。
他踏上踏板,在乱糟糟的一团中,突然想起了那件绯色连衣裙。
红色的罂粟花在上面糜烂的绽放着,仿佛把自己一生最绚丽的时刻定格。
或许还是羡慕的。
羡慕悠潇雅口中无拘无束的烦恼、调色盘样的生活。
以及细细杂杂的家庭琐事。
钟生满怀惆怅的向自己的座位走去。
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