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吟[女尊男卑]》夕年生

2、陌上华桑赠美人

　　九霄知道墨莲是清倌，只卖艺不卖身。
　　每当看到这燕芸坊的鸨男就会感浑身的不自在，一个四十几岁的男人穿得像女人，言谈像女人，居然连举止都像女人，这搁现在整个就一个牛郎嘛！不，牛郎都比他好，至少不会像现在这般，脸上的粉底擦了一层又一层，不住的往下掉，看这那老鸨一扭一扭的朝自己走来，九霄突然就有了想夺门而出的冲动。
　　看着对方离自己越来越近，九霄眯起眼亦不动声色，甚至连看也不愿看他一眼，那老鸨见落殇不说话，媚眼中也不知闪过什么光，谄媚的坐在九霄身边。对于九霄的入住，他似乎并不反感，反而还很欣喜的三天两头往九霄这儿跑。这女子生的俊美模样不禁让自己惊叹，总是自己在这风尘之处流连了不知多少载，见过的人也多得不可胜数。随还不知道这女子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但比眼前这人有钱的自己绝对见得多，可拥有如此好容貌的却是没有。性子温和也不似时下那些负心薄情之人。对于坊里男儿的出言挑逗也不为之所动，总是谦谦有礼，真可算是个正人君子。既是墨莲带回来的也就不会差。只是，瞧着这般相貌与气质，只怕也不是一般人家的出身，如若将墨莲托付给她定不用担心墨莲跟着她会受什么苦，只是。。。这样闲定的性子，真可成为莲儿的良人？
　　“哎哟，我说春小姐，前两天你让玉伶得了好处去，怎么今天见了奴家就这般冷淡了？”
　　一边说着手还不时的拂过九霄的青丝，滑腻的指尖在触碰到九霄得脸颊时带着微凉的感觉让九霄心中直打冷颤，却也不便说什么，只好不露痕迹的微微闪开身子，往近旁坐了坐。
　　“嬷嬷说笑了，玉伶公子前日只是向春某讨教乐理罢了，算不上什么大事，春某也绝无半点不敬之处。”
　　这话道真不假，阿九整日在这燕芸坊吃了住，住了吃，这些可都是要花银子的。自古有句话，“人在屋檐下，不可不低头”啊！
　　这老鸨原也是好人家的清白公子，只恨家道中落才流入这青楼之中。年少时的自尊，傲气还有男儿的娇羞全在这小小的妓馆中磨光不再，他也不是不知少年儿郎的痛处，所以，就连一手带大的墨莲也不忍心害得一身脏。再看面前一身白衣，气定神闲的女子，老鸨是极为欣赏的，就凭着阿九那一股子不慌不亢的劲，今后毕是不可估量之人。
　　“既然如此，春小姐又何必太见外。奴家只是想多多照顾小姐些，小姐何不也像教着玉伶那般也教教奴家呢？”
　　老鸨越来越离谱了，气吐如兰，媚眼横飞，九霄看在眼里，心中却已开始喷火了。不会吧，活了20多年居然被个不男不女的给调戏了，真是欲哭无泪。
　　“呵呵，嬷嬷说的是哪的话，春某不才。如若可以春某定不负所托，至于请教，春某实不敢当，嬷嬷前来定是为了乐理一事这么简单吧！”
　　阿九避过老鸨的手，语态越发疏远开来，打太极是吧！谁不会。
　　“如此说来，倒是奴家逾礼了，春小姐真是知奴家的心，有事没事全让看出来了，呵呵。。。”
　　阿九也淡淡一笑，伸手去倒了一杯茶，看不出是什么样的心思，只觉得身边坐了只老狐狸，浑身不自在。
　　“小姐说的没错，奴家今日来确实有事所托。”
　　来了，就知道不会是单纯的客套而已。阿九挑挑眉一副看好戏的表情。那老鸨明知阿九防着自己却也觉得甚是有趣，见了也并不恼，只当作没看见自顾自的又说了起来。
　　“都说春小姐弹得一手好琴，所以坊里的哥儿把你这摘星阁的门槛都快踏破了。墨莲呢，好歹也是我养大的，虽不指望会有什么大出息，可这’莲公子‘的名号也非白叫的。若春小姐肯赏光在下月初八的赛烟台上奏上一曲，也决不没了墨莲的身份，你看可好？”
　　怎么，让自己当乐师？这燕芸坊既是出了名的乐坊，会弹琴的岂会没有？弹的精的也绝不在少数。这会儿找上自己，是打的什么主意？
　　九霄不说话，没反对也没同意。她可不傻。这京里早已传遍，墨莲在房里养了个“小白脸”，都只知其名曰姓锦却未见过其人。如果真要帮这个忙，只怕真会让人误会，毁了墨莲清白。自己是个什么样子也已不大放在心上了，反正在这里，什么活法不是活。
　　“春小姐难道不愿意？这可怎么是好？墨莲那孩子弱冠了还是个干净的身子呢！要是这次在赛烟台上获了喜，指不定被哪家王孙看上收了去做小，虽说还是会舍不得，但我这个做爹爹的自会高兴，只是。。。春小姐怎么说也是墨莲救回来的，这不说还恩，就为着墨莲寻户好人家，小姐也可要多担待些啊！”
　　这算不算威逼利诱？哼。。。果真是支老狐狸，一个弹琴也能扯到终生大事上去。也罢，反正被墨莲救了性命也是事实，于情于理也应帮这个忙，毕竟这份情是欠下了。阿九回过脸，仍是笑的恬适且温柔。
　　“嬷嬷言重了，春某岂会不懂‘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墨莲公子既有需要，春某定在所不辞。在下只是怕拙技献丑，难登大雅之堂，扫了大家的兴致。”
　　九霄说完都不觉佩服自己，今人却要学古，讲话一板一眼，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一席话说的滴水不漏，让老鸨听了无疑楞了楞，随即又醒悟过来。
　　“好，好！好一个‘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春小姐果然好才情。如此说来，小姐是应了奴家了？”
　　“正是。”
　　“妙！真是妙极！那么，奴家便先行告退了，春小姐好生歇息，晚些时我叫墨莲同你商量。”
　　像是检验完什么货物一般，老鸨满脸笑意的离开，九霄盯着远前离开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
　　三月春景也不过如此，一边和风拂面，而另一边又是另一番光景。十几岁的侍童聒噪的就像是出巢的麻雀，吵闹不安。
　　“听见了么主子，春小姐她应下了，呵呵，小姐她应下了！”
　　“奴儿莫要高声，净说胡话。。”
　　桃树下静站着的少年眉眼中露出浅浅的笑。
　　“别人也许不知道，奴儿可是清楚的很，主子对春小姐的心思难道不是真的？要我说啊，春小姐既然应下了，心中必定也是有主子您的！”
　　“你啊！真是平时给惯坏了，是不是赶着想松松皮了？”
　　“别，别，好主子，奴儿知错了，知错了！”
　　侍童说完，一溜烟的跑没了影。本还扬着手的少年却又漫漫的放了下去，眼中还是浅浅的笑，只是半纱遮住的嘴角已慢慢隐去了笑容。转其为苦涩。‘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呵！这是该喜还是该忧，谁能说得清？
　　是夜，摘星阁中传出一阵琴声，似乎传的很远。坊里的哥儿纷纷停下活，静静闭眼。只为听得这瞬时的宁静。燕芸坊中人都知道，那摘星阁中住的是位仙人般的女子，温柔如厮，俊美非凡。无不令人倾心，所以，就连其随哼的曲子，也有人抄之记之，捧之藏之。
　　错过的恋情飘零任风去打听
　　我跌入回忆的深井
　　一句句的叮咛
　　一段段的曾经
　　你想半满的酒瓶我还在微酗
　　那异域传来胡琴在弹谁的心
　　弹画面不舍得梦境
　　一夜夜的风景
　　一幕幕的恋情
　　原来那过去还是跟我跟很紧
　　论浮生坐看浮云
　　你却如此的用心
　　付出很安静却泪湿衣襟
　　隔苍天鸟看苍鹰
　　我俯视你的表情
　　是如何牵动我命运
　　我终于很笃定得将誓言用印等的你决定
　　等一件美好的事情
　　这一切云淡风轻后你会看到我的用心
　　等待是因为我相信
　　我终于很笃定得将誓言用印等的你决定
　　等一种甜美的回音
　　等北方的湖不再结冰你会发现我热情
　　等爱情我永无止境 【PS：周定纬-《回音》】
　　不过是轻声吟唱，区区几句词，虽不太寻常，也并不清楚清明是何意，听上去却也别有风情。只不过，为何听上去会有如许哀愁，极淡却又浓的化不开？
　　门是虚掩的，轻轻传来了敲门声，九霄以为是墨莲只应了声“进来”也不转脸，似是在弹琴陶醉几许，待一曲弹罢，才回头轻笑起来
　　“墨莲，今日可来早了。。。”
　　话未说完却是凝住了一半，嗯？不是墨莲？再定睛一瞧，一身火红大褂披身，墨发随意绑在一边，手中还端了个碗，正局促不安的站在离自己不到一仗远的地方，低着头，却仍可见脸红一直到了耳垂。这不是前两天上自己阁院讨教乐理的玉伶公子又会是谁？
　　发现认错了人，阿九也甚觉尴尬，忙从凳上站起，招呼起他来。
　　“玉伶公子找在下有事？”
　　“啊？恩。。。恩。。。”
　　玉伶只抬头偷瞧了瞧落殇，脸自是红的不像样。九霄见此番情景又不觉好笑，自己又不是怪物，也实在没必要怕成这番吧！于是阿九抽开凳子，又给他倒上了一杯茶。
　　“公子请坐！”
　　玉伶见九霄落落大方，也不好扭捏，不然也实在太过矫情，便也往前挪了挪，放下手中的碗推至九霄面前，而后端起茶喝了一小口。
　　“银雪针？小姐的摘星阁里果然什么好东西都有。”
　　九霄没想到玉伶也是赏茶之人，心情也愉悦起来。
　　“哪里，只不过喜爱罢了。倒是公子的手艺，也可谓绝妙。”
　　“是。。。是么。。。”
　　听闻，玉伶白皙的脸上又出现了可以的红晕，声音也越发不可闻。
　　“不知玉伶公子可是找在下有事？”
　　九霄见玉伶半天也不说话，心想在这个鬼地方所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太久也不是什么光明之事，便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恩。。。听奴儿说。。小姐。。小姐赠了诗给莲哥哥。。。“
　　九霄微怔，还以为是要说什么惊天地泣鬼神之事，原来只是这个。“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恩。。。是这首没错！”
　　原来连内容都打听得如此清楚了啊！小道消息的力量果真不容小觑。诗本来也是九霄借他人之思随意说的，却也是极爱。只是觉得诗美人也美，便送了墨莲，讨个开心罢了。
　　“那。。。那玉伶斗胆，也想请小姐赐诗！”
　　啥？这又是哪一出？还真吧自己当成才高八斗之辈了？无非是剽窃罢了，没想到也能蒙混过关。
　　可在玉伶眼中，墨莲珍藏万分的这首《桃纷乱》却是上品佳作，字字深情，句句绝代，悠然不免一世，可多得啊！
　　“公子真是抬举在下了，在下不过尔尔，那些俗笔入不了眼的！”
　　九霄委婉拒绝，不想再次对不住自己先人前辈了，不禁汗颜，可抬眼却看见玉伶紧咬着唇，眼神哀怨，一副小媳妇模样，心中又是一惊，怎么是这般样子？
　　“小姐。。。是不愿！”
　　“不是，在下绝无此意！”
　　“那就好，小姐可否当作是对玉伶绝妙手艺的回礼？”
　　呃。。。九霄头上开始冒线了，这分明是对自己下的套嘛，刚刚明明还一副哀怨样，转眼就喜笑颜开，可不就是那老狐狸的翻版。寒--！
　　“那。。。是自然！”
　　于是，九霄一面挥毫，一面在心中祈求李白的原谅。。。
　　骏马骄行踏落花，垂鞭直拂五云车。
　　美人一笑褰珠箔，遥指红楼是妾家。
　　诗一出，玉伶就甚为欢喜，高兴的样子无不让人动容，诗看了又看，像是得了什么稀世珍宝一般不肯放手，口中还喃喃自语。
　　“敢问小姐，诗题是？”
　　听到玉伶这样一问，阿九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陌上赠美人。”
　　“赠。。。美人？”
　　像迷失在了梦里却听到某个不同的声音一下子回过神来，玉伶怔怔的看着九霄，但下一秒，声音又是小的可怜，脸也红到了不行，见此情形，阿九才突然意识到不妙，糟了，这傻小子不会会错意了吧！但愿不要误会太大。
　　“玉伶。。。谢小姐。。。赐诗！”
　　说罢，收了桌上的碗，将诗捧在怀中，羞答答的走出门去，临们时还不忘回头笑笑，一副小儿女姿态，阿九却也只能干笑两声，这下好了，误会不大也得要大了，就在九霄目送玉伶出门时，忽而就看见了站在亭中树下的墨莲，不知是夜色的关系还是怎的，竟有些看不清楚他的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