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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番外一 祁爸爸与祁妈妈的爱情小甜饼 ...

  •   素日里,老爷子爱不释手的一方端砚,摔的七零八落。祁隆直挺挺的跪着,额角被擦出了一个大口子,鲜红的血珠连串的滚下来,短短几息间,就汇成血流淌了一地。

      汪老心底突的疙瘩一下,他本以为这个小子会躲过去,没想到竟然就让着自己砸。平时里不是挺浑的一个人,怎么这会子跟木头似的。他惯喜悬腕挂沙袋练字,手上的力道不小,也就是如今年岁大了,再往前推十年,这小子今天半条命就得搭这了。

      年老粗重的喘息声,压的往日素简典雅的书房,像是骤然蒙了一层阴翳。沉重的气息一寸一寸地蔓延,空气中像是突来一股冬日的寒潮,袭过的湖面瞬息间便是冻结成冰的命运。

      汪老,听着自己已经压不住的喘气声。不得不承认,他已经老了。可他还想护住静闲,“疎肃肃以静谧,密微微其清闲。”那么小小的一个女娃娃,给她取名的时候,自己翻遍了史书典籍,才选了这个觉得配得上她的名字。从小他视若珍宝,读书习字皆是自己一手所长。如今,他如何肯让这个孙女吃这婚姻的苦头。

      良久之后,跪在地上的人仍旧一声不吭。明明额头血流如注,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倔强地跪在那里,那驴劲的莽痞模样一点点从骨子里透出来。

      “年轻人,我活的久,见到了太多的人世凉薄。如今的你,看你富贵花,怀揣着的心是求而不得的热烈。可是经年以后,迥乎不同的生长环境,会让你们彼此厌倦的想要逃离。”

      “我会一直一直爱她,一直一直对她好。”

      汪老先生话未到尾声,齐隆便急急地抬头。应是失血过多,身子狠狠地倾斜一下,竟像是要跌倒在地,可是下一刻,右手掌根死死撑在地上,竟是又勉力跪稳了起来。

      “那便意味着,有一个人始终是要妥协的。而往往妥协,一开始情浓意深是趣事一桩,但情淡人散,那时的每一次妥协都是一根根扎得心口鲜血淋淋的钉子。妥协,无法撑着你们走完一辈子。”汪老拿了块干净的布巾,塞到了齐隆紧握的双拳中。

      白色的布料没有被按到伤口上止血,却被一点一点地攥起来,像是他此刻的心一样,满是褶皱不安。事实上,有些话他听的不是太懂,但那一句句的话,都要诉说一个残酷又现实的真相,他不合适,不合适她,也不合适,这里。

      眼之所及,大都是他不懂的卷轴书画,文人典籍,就连香炉上升起的缕缕轻烟,他也只知好闻,却连个名头也说不明白。他,与她,隔的好像有很多很多。可是,不甘心。真的,真的,很不甘心。

      “叩叩叩”,一重两轻,门被有序的轻扣三下后,却不等人回应,便被推开了。

      来人一身青色的衣裙,白玉般的手指搭在黑褐色的茶托上,衬得分外水润纤长。在书桌一角搁下端着的茶盏,便一步一步地向着跪着的人走去。将那块可怜的布巾,不容质疑的扯出来,牢牢地按到了伤口上。

      没来由的,汪老有点心虚,这,不是,这小子是自己没躲开,可不是我想把他给砸成这样。她的模样肖似自己先去的夫人,就那双沉静的双眸,抬头望过来一眼,让他瞬间便想起了年轻时的夫人。那时,她气盛至极时,便是这般,不言不语,淡淡地扫你一眼。

      她的眉梢眼角看不到一丝怒气,可是这里,一跪一立的两个人,却莫名的不敢大喘气,都默默地低垂着眼神,不敢与之对视。

      “爷爷,我先送他去医院,其他事,稍后再谈。”她慢条斯理地说着,那神情温柔似水,但却容不得一丝拒绝。

      齐隆怕累着身侧的姑娘,顺着她扶起的力道站起来了。他的身形过于高大,微微地偏向了静闲,却有股,猛虎嗅蔷薇的微妙感。

      汪老看着这两人,心里闪过一个念头,事情像是有种不受控制的发展。我今天这一砚台,不是把自家孙女砸人家怀里了吧?!

      医院里,人高马大的某人,老老实实地坐在医院的斜椅上,平常那些能言善道的话,半句都说不出口。偶尔回句话,就像被欺压的小姑娘似的,脸红耳赤,声音小的不可辨析。

      医生笑看着这一对,女孩子文静漂亮,看上去就知道是个温柔的人。可这男孩也不知怎么的,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只知道低声诺诺几声。

      有意思,可太有意思啦!

      齐隆失血过多,必须得住院输液,头也被缝了四针,还好伤口位置偏向鬓角,不太明显。他本来长相就不太良善,剃了一块头发,更显凶恶。他走进病房,就跟收保护费那架势一模一样。本来嘈杂的房间瞬间安静下来,好几个人拿着热水壶假意去打热水,有的走的太急,瓶塞都掉了下来也顾不得捡。

      齐隆朝着空着的床走过去,将领到床单抖开,麻利地铺好,三下五除二便把一切弄得整整齐齐。汪静闲在家从来都是古画书籍里转圈圈,面对这些很明显有点无所适从。

      “你坐下来歇一会,我去给你买吃的。”忙了一上午了,齐隆怕把心上人给饿坏了,趁着护士还没过来输液,急着要出去买东西。

      柔软的手指拉住了他的手腕,温暖软和,有点痒痒的,麻酥酥的。他低头看向面前的女孩,她的发乌黑亮丽,斜斜的插着一根木簪,不知道是什么纹理,圈圈绕绕的。嫣红的唇色像他小时候偶然吃过一次的红色水果糖,现在已经不记得那时的味道。但是,盯着望着,他想应该很甜。

      汪静闲是这个时代,书香世家中最引以为傲的才女之一,不过她并不觉得自己与他人有什么不同。她,按爷爷的话来说,活的太过通透。而通透则意味着,很多时候往往心似琉璃,却身不由己。

      而祁隆,他不一样。也许很多人说他世俗,说他鲁莽,甚至暗地里不少人都在讥诮他的学识。可汪静闲,却清楚的看到,这个人,他很透彻,率直从心,磊落轶荡。她,是喜欢他的。第一次,看到他狼狈的被爷爷从书房赶出来,他笑得依旧肆意坦然的时候,她,就记住这个人了。

      后来,他笨拙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一开始只知道呆呆地看着,甚至都不敢同自己说话。不知道从哪里打听来,自己想培一株重瓣九层百日菊。他就消失了大半月,捧来一盆骨朵大似玉盘,色如丹荔妃色的金盏菊。他不懂,百日菊和金盏菊的区别,可是为什么要去告诉他呢?她收到的,是一颗真心培育出的百日菊,这便够了。

      后来,越靠近他,越发现他的好。有些书香世家,表面上看是光鲜亮丽,循规蹈矩的,个顶个的都是宣称诗礼传家。可是私底下,这些所谓的门第内,揭开一层遮羞布,怕是那些脓流疮疾,瞬时就见不得天日。而他,这个人有颗炙热纯良的心,呆在他身边,纵然往日清冷的她,也总会不自觉地笑起来。他就像是一汪暖泉牢牢地圈住了她的手,她的足,她的整个人。让她裹足不前,甘愿画地为牢,此生便是——他不离,死不弃。

      提亲之时,祁隆没有长辈来操持,很多事都是半摸索着来,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什么全猪全羊的,特意带来了两只大肥猪和一对羊。他也是花心思琢磨过的,想着书香门第见不得肮脏物什,特意把猪和羊细细的洗了数十遍,穿上裁剪好的红衣裳,还特意用檀香熏了一晚上才带过来的。

      “肥猪两只”

      “全羊一对”

      唱礼的人,对着礼单上的字,差点劈了音,还是靠着多年的经验,顺畅地念完了。

      刚刚被抬进院子,许是人声鼎沸的吵杂,触碰到了动物那颗敏锐的神经,一直以来安安静静的四只“牲礼”突然造反了。两只猪,是撕心裂肺地嗷嗷蹿叫,身上套着红绣金字的喜服,没两下便罩住了猪脑袋,给猪惊地更是满院子蹿跶,看着甚是滑稽可笑。至于两只羊,被猪这么一吓,一进来就横冲直撞,咩咩咩~,不知道打这路过,还以为是谁家孩子找爷爷呢!也不知那颗顶梁的门柱哪里得罪了它们,一个接着一个,跳起来就牢牢地用角抵住了红柱。

      可怜汪老先生,纵是再博览群书,见识非凡,也实在是没见过这个场面。只得硬着头发,在宾客前把提亲礼的流程顺顺当当地走完了。有些宾客看到这场景不明所以,还以为是什么古礼。不由内心长叹,果然是多年的大家,提亲定礼也跟寻常人不同。

      等宾客前脚走,汪老先生,看着院子里的四大只,在看看貌似感觉自己犯错,坨在院角的那一大团。顿时火从天灵盖烧下来。

      他知道,这事自己不好骂祁隆,他没有长辈,除了全猪全羊这事。其他流程走的都是规规矩矩,让不少正等着看笑话的人闭上了嘴巴。

      于是,一顿怒火直接烧到了自家儿子这边,自古女婿半个儿,你也算他半个父亲了。孩子不懂,我可以放过,可是你这个做父亲的,怎么也不懂。

      可怜汪先生,明明也是知非之年,却被自家父亲用家法赏了好几顿板子。也许是,汪老先生觉得打自家儿子不心疼,祁隆只要什么不合他的心意,就结结实实地给自家儿子好一顿罚。小辈的事我不管,你这个做人家岳父的,挨一顿罚不过分。

      也就是这么的,也怪不得,汪先生一瞧见祁隆,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实在是,这个孩子,坑爹太狠了点!因为他,汪先生小时候没挨过的打,全都给补上了,还绰绰有余。

      汪老先生毕竟都是朝杖之年(80岁)了,小辈们也不敢大劝,怕伤着他老人家身子。所以,汪先生,着实是挨了好几次自家亲爹的巴掌。

      祁隆也自知理亏,愿意伏小做低地哄着自家岳父大人。虽然汪先生,平素对祁隆总是吹胡子瞪眼的,但真要说起来,他最挂念的也是祁隆这个女婿。自家儿子女儿都是大忙人一个,也就只有祁隆一有时间就往他这边转悠,虽然说不了三句话,就开始噼里啪啦地开骂,一点读书人的斯文都不讲究了。

      可是往往那才是把你当家里人了。文人赶人那就是始终都是不温不火,斯斯文文地。你呀,总感觉好像可以更近一步,实际上全是一个人的独角戏,人家压根都没把你瞧在眼里。

      祁隆有次带车队遇到泥石流,失去联系5天了。老人家是整宿整宿地没合眼,急着嘴巴上全是火燎火燎的水泡。他挨个的打电话给朋友,让朋友帮忙搜寻。因为父亲名望大,自己也是年少成名,其实汪先生是很有一股子清傲气的,汪老先生临终前还担心过这个问题。

      可是那短短几天,折去了汪先生的气势,只要是能帮的上忙的,汪先生都好声好气地打电话过去,也许是上天怜悯,又或许是哪个电话起了作用。第六天,祁隆终于联系上了。

      也是这次回来后,汪先生对祁隆缓和了不少,在他心里,这就是他失而复得的儿子啊!其实,汪老先生走时,已经把祁隆当成了自己的亲孙子。在葬礼上,祁隆行的礼,都是与儿孙一般无二的回祭礼。

      也是有些人,他就是这样的,一点一点地融入你的生命中,成为你的亲人,你的挚爱。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番外一 祁爸爸与祁妈妈的爱情小甜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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