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神们的后现代生活》苯是铜根砷

6、学姐（六）

　　杨逸霄和俞子凡看着身后隐现在淡白色符光中的教学楼，身上一阵汗毛倒竖。俞子凡脚下一软，差点就要瘫了下去，杨逸霄伸手勉强架住他才没让他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我们这是又回来了吗？”俞子凡面色惨白，结结巴巴地问。

　　“不是又回来了，我们就没离开过这里。”望着阴森的教学楼，杨逸霄的脸色也凝重起来。

　　重重吸了口气后，杨逸霄决定再次回到教学楼里，黑黢黢的外面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不见得就比楼里安全。但俞子凡说什么也不愿意进去，两人在门口僵持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俞子凡先怂，他怕杨逸霄丢下他一个人，硬着头皮跟了进来。

　　再次进入教学楼两人的心情变得极为复杂，离开时的欢欣雀跃荡然无存。杨逸霄试着喊了几声邱发财的名字，但是没人回应。

　　天井处的大桑树在清风中沙沙摆动，气温陡降了好几度，整个教学楼像是沉进了化不开的浓墨中。虽然今晚风清月正，但月光却像被蒙在一层纱布中，模糊不清。

　　彼时邱发财并不知道杨逸霄没能成脱离，她算着两人也离开了一段时间应该是安全了，便只顾着研究教学楼中心的阵法。困字阵是最典型的画地为牢锁仙阵法之一，阵中有土，土上有木，木周有金，金中有火，低洼聚水，这是一个标准的五行加持四方锁仙阵。

　　邱发财把手贴在树干上，奇怪的是树身并不像预想中的粗糙坚硬，反而透出一股黏糊糊的松软，像是被覆满水苔的泡烂腐木，看来这个阵最近困住的是一个被淹死的人。

　　以这个阵法的威力困住一个新死的怨鬼当然并不是什么难事，但如果俞子凡所说不假，那他完全没有理由能在除教学楼以外的地方见到思思，除非，这个阵出了什么问题，它开始慢慢困不住想要压制的东西了。

　　邱发财发觉事情有点棘手，当时那人来请她消灾时根本没说过还有这么复杂的阵法，她趁着夜色前来只以为收拾个把小鬼随便打发就能收工，哪里知道不仅把生人卷了进来，还越来越麻烦了。

　　早知道就多收点钱，邱发财恨恨地想。

　　摸完了湿漉漉的树干，邱发财蹲下身捻起一块泥土，用手指搓了搓，微干的泥块粉碎后残留在指尖，带着一点泥巴的腥气和似有似无的血气。

　　血气？困过的东西见血了，所以这树根下到底埋的什么？邱发财面色俞发凝重。

　　四角上的地灯属金，光属火，灯灭的时候去火留金阵法的威力就已减一分，如果有人想破坏这个阵放出镇压的东西，那她今天恐怕很难全身而退。邱发财凝眉，一手摸向腰侧的短刀，又咬破舌尖把剩余的一张雷符咬在口中，她听到身后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重新回到教学楼的杨逸霄垂头咬紧后槽牙，后面还跟着已经吓破胆的俞子凡，他们在外面兜兜转转了半个小时最终还是回到了这里，如果避无可避，那两人现在只想找到邱发财，很显然比起他们俩这种还没出象牙塔的萌新，邱发财才是正儿八经的专业人士。

　　手中的照明符亮度渐渐变弱，看来坚持不了太久。杨逸霄打亮手机灯对着楼中的大桑树，邱发财不在树下。

　　但灯光照到树的一瞬间，杨逸霄以为自己眼花了，树干表面仿佛沸腾的黑色水泡要脱离液面一般，胀起了一个个大小不一的瘤，积在树身上像是密密麻麻的巨型虫卵。

　　瘤中有一股力想要冲破表层，强推着黑色表面撑出发白的深印，却在碰触到灯光的一刻迅速消退，恢复成了普通树干的模样。杨逸霄心底的凉意越来越重，刚才那些黑色树瘤表面分明就是人手掌的形状。

　　虽然树上的手印转瞬即散，但杨逸霄很清楚那绝对不是幻觉，因为俞子凡也看见了那诡异的一幕，此刻面色比荧光剂漂过的卫生纸还要白。

　　“那，那是什么东西？”俞子凡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慌忙指着古树颤抖地问杨逸霄，差点咬到舌头。

　　大桑树因为年岁久远，在学校里很是有名，许多学生都来桑树下许过愿，许愿自己期末考试不挂科、顺利找到对象等等，如果他们知道这树里有人手一样的东西，而自己的愿望被非人似鬼的东西听了去，不知会作何感想。

　　“不知道。”杨逸霄冷冷地答到。现在的状况他也完全摸不着头脑，但至少有一点很清楚，他们必须找到邱发财。

　　不管桑树里的手印到底是什么东西，但很明显肯定不会是个热情好客喊你坐下来喝杯茶的大善人，如果这些手印脱出那他俩保不齐就要透心凉了。

　　杨逸霄把手机灯开到最亮直直对着大桑树，虽然在黑暗中亮起灯让自己变成靶子这很不明智，谁也不知道阴影里到底暗藏着多少杀机，但刚才的一瞥让杨逸霄清晰地意识到，树里的东西怕光，不论怎样能抵挡一时是一时。

　　“我去找地灯开关你去找邱发财。”杨逸霄把手机靠在石背上立起对着大桑树，对着俞子凡说到。光用手机灯撑不了多久，他们必须想办法打开地灯，否则等到手机没电他们就会真正陷入两面夹击的绝境。

　　“我、我不能跟你一起吗？”显然俞子凡并不想一个人行动。

　　“……”杨逸霄无语地看着他，说起来思思是来找俞子凡寻仇的，和他杨逸霄有什么关系？这人不仅怂还赖上他了，相较之下诈骗钱财的大众脸邱发财都比他可爱。

　　“咱俩一起也好有个照应嘛不是。”俞子凡知道学弟不太喜欢自己，所以讨好地拍了拍杨逸霄的肩，但看对方面色不善地盯着自己放在他肩上的爪子，又赶紧收回来怕惹得杨逸霄更不快。

　　杨逸霄看着怂出血又可怜巴巴的俞子凡，叹了口气，不禁想到鬼母子那身惨状，如果思思真的像俞子凡说的那么美还有很多人追，却喜欢上这个怂包最后还落得那样的下场，忍不住对这个学长又厌烦了两分。

　　可眼下不是考虑这些事的时候，就事论事这都是俞子凡和思思自己的选择，关他一个外人什么事呢？当务之急是顺利捱过今晚，至于以后俞子凡是受良心的谴责也好，还是继续潇洒过日子也罢，他杨逸霄都无权干涉了。

　　杨逸霄只瞅了俞子凡一眼转身就走，没说同意也没不同意。俞子凡赶紧屁颠屁颠地跟上，看杨逸霄没有阻止他的意思，又放心了一些。这个学弟看着冷面冷心，但其实心肠还是挺好的嘛，俞子凡暗暗想。

　　听到细微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时邱发财立刻就闪身进了最近一间教室，躲在暗中细细聆听。
　　“哒哒”的脚步声虽轻，听得出是来人刻意放缓了步伐，但在安静的教学楼中依然足以判断出来人有两个，其中一人脚步虚浮看上有点沉不住气，他们一间间打开了教室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不是母子鬼，邱发财确认。她叼着雷符从口袋中掏出一张没有画符的黄纸，徒手撕成个圆形，又在上面抠了两个洞，随后伸出两指夹住纸片抵在额间，口中含含糊糊地念了一串咒语，就将带着毛边的黄纸甩出窗户，黄纸在空中飘了一会儿后落在地上，转瞬不见了踪影。

　　杨逸霄和俞子凡推开一间教室，里面空无一人，邱发财不在这里，这已经是他们找的第七间教室了，也许邱发财早就离开了教学楼也说不定。

　　俞子凡有些灰心，如果邱发财是可以随意离开的，那为什么他和杨逸霄会被困在这里？走投无路的俞子凡逐渐失去了平常心和判断力，胡思乱想的他开始怀疑起这个从刚才就一直和自己呆在一块儿的学弟，不由得偷偷在暗中观察起来。

　　夜晚的气温越来越低，饶是夏末也抵挡不住寒气的侵蚀，俞子凡冻得眼圈发红，跟在杨逸霄身后越走越慢。

　　开门瞬间杨逸霄也是紧张的，比现场抽奖不会淡定多少，他既怕邱发财不在这里，也怕会开出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这间也没有，开完第八间教室的门，杨逸霄的失望之情越来越重，他们已经找完了架空层上的一整层楼，既没有发现控制室的门也没有找到邱发财，发财姐姐就像人间蒸发一样，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还在苦苦思索邱发财到底会跑去哪里的杨逸霄根本没有注意到，身旁那个怂包学长背在身后的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握了一块不大不小的趁手锥形尖石。

　　十分钟前，俞子凡跟着杨逸霄开教室门也满怀期待，就算一时半会儿找不到邱发财，好歹能找到灯控开关也是好的。然而随着开门的次数越来越多，俞子凡心头盘桓起一个怪异的念头挥之不去，学弟……好像并不是在认真找人。

　　从101开始他们依次找下去，杨逸霄却跳过了其中的105教室，直接开了106的门，俞子凡刚想问他为什么不开105，却在杨逸霄转身去开下一扇门的时候瞥见了他的脸——那是一张没有面孔、完全被黑气所覆盖的脸，杨逸霄的脸消失了。

　　俞子凡当即被惊得后退了两步，正在开门的杨逸霄见他神情有异，疑惑地回过头来以示询问，俞子凡定睛一看却只见五官又重新回到杨逸霄的脸上，而他自己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你怎么了？”杨逸霄有些疑惑，刚才开的106里并没有任何人，俞子凡却像是被吓了一大跳，除非，他又疑神疑鬼自己吓唬自己了。

　　“没、没什么。”俞子凡慌忙摆手，“我看你开得急，这不是怕里面有东西嘛。”他扯了个谎，但心里依然是慌张不已，忙偏过头去怕杨逸霄看出什么破绽来。

　　杨逸霄看他在自己面前拙劣地掩饰，也不揭穿。这层楼原本有九间教室，其中105因吊灯脱落砸伤过学生而进行关闭检修，门是打不开的，除此以外还剩107-109三间教室他们没有开过。

　　不理会一惊一乍的俞子凡，杨逸霄继续去开门，而俞子凡也趁着他转身推门的瞬间，从教室对面的杂物间垃圾桶里迅速翻找出了一个硬物握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