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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第 8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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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荒谬!”萧霁晟离得近,撑起一剑指向洛一要害,后者自知已是强弩之末,拼死也要结果了大雨,却被一支羽箭断了喉。
“苏姑娘,莫听这人一面之辞。”
“苏小瑾,你兄嫂绝不会有事!”
苏瑾缓慢眨了下眼,似隆冬寒意入肺腑,骨子里再无一丝暖意,她抬眸望向暗影众人,原本心里最放心的玄衣银面突然变得冷漠起来,“晏堪和,我该怎么信你呢?”
这轻轻一问击溃了后者所有强撑的坚韧从容,“苏小瑾,你说过会应我三件事。求你,不要!”
苏瑾低笑出声,她相信宫中大张旗鼓得带走她兄嫂定然不是为了灭口,或者说不只是为了灭口,如同她前方所有人,他们都只是想她死而已,她扬起唇角轻笑,还似去年棠梨新绿,她在树下无忧无虑,“父母,兄嫂,栖迟,都没有了,我什么都没有了,难道不该恨吗?”
“还是,你也想我死呢?”
晏堪和低眸掩下眼底痛楚,他受过最重的伤是数箭穿身,却不及她这一句,让他溃不成军。
她又转向伍榭,道:“我姨娘费尽周折生下我,你动用那么多人抓住我,应该不只是为了赌一口气吧!”
伍榭眉眼一挑,绽开笑意灿灿,“荧惑守心之时,还天珠,御烛龙,以两世人之血为引,可见天门。”
“两世人是许沅?”
“贵妃并未成功,所以这个两世也可能指两个世界,最可能的是你。”
“那荧惑守心是何时?”
“就快了。”
这一句感叹似一声号令挑动厮杀,殿中的人早已在前方立起了防线,殿外的萧霁晟等人也持剑冲了过来,苏瑾最后看了眼晏堪和,一年多前她还是深闺怡然的小姑娘,最大的烦恼只是丫鬟不听话罢了,那时偶尔也想,良人迟迟,盼盛年同心,“我不要再见到你了!”她轻声说,然后转身向着青碑走去,这是她能说的最狠的一句话了,她想,也会是最后一句话吧。
身后的萧霁晟在大吼着下令,身前方许沅已在烛龙眼眸处放上了两颗红色珠子,她在伍榭的催促下将手放了上去,片刻犹豫后终于听到他的那声沙哑的放箭,她弯起眼眸笑了笑,心口绞痛如灼,视线里是许沅惊慌失色的脸,她又想笑了,伍榭没有绑了她手脚真的是最糟糕的决策了,有星丽天,烛龙不敢张炬,话说只有一只眼睛的烛龙应该不会太怕荧惑了吧!何况她的血还有毒呢!最后的最后,她似乎听到了她兄长的声音,她也又问了自己一句,可甘心否?
大概是,甘心的吧!
苏瑾中箭中毒而亡。苏遇一路摸爬到青碑底下,只抓住了她垂下去的手腕,他心里惊慌,抖着手去探她的气息,去擦她嘴角的黑血,又动手拔掉她肩上的箭矢。
“哥带你回家!”他轻声说,穿过横肢断臂,最后被一个拄剑半跪的人扯住了衣角。
“把她给我,她中箭了。”
苏遇低头看了他一眼,道:“已经死了。她是个怕疼的姑娘,中毒中箭,这种死法应该很疼吧!”
半跪着的人吐血倒了下去,他懒得管,抱着人出了寺院,等候在外的谷雨背过身低泣,他有些烦躁,沉声吩咐他驾车,车厢里还有几张她绣的似鸭非鸭的帕子,他以往不爱用,这次刚好用来擦她脸上的脏污,驾车的谷雨还在呜呜得哭,他也擦到了她攥着的右手,掰开是一颗红色的珠子,他不知是何物,也不关心,只盯着她满手心的污血和腕上的一串念珠突然得就崩溃了。
十一年了,他从父亲手中抢回的妹妹还是中毒死了。
“谷雨,备棺木,停棺半日,明日下葬!”
“大人,这——”
仲春二十三晚,苏宅满堂皆白,苏遇本要扶灵将棺木送至西郊,却被萧霁晟等人拦住,他带着几十人一身素缟跪在棺木前,苏遇冷眼打量了一圈,在小柒和大雨两人身上停留了片刻,冷声道:“让开!”
“苏大人,晏堪和昏迷未醒,求您停棺两日,让他见最后一面吧!”
“家妹身后凄惨,还是不看得好。”
萧霁晟垂着头不让,“毒是我让小柒给的,放箭的命令是我逼他下的,苏姑娘身故,皆是我的过错,同晏堪和无关,哪怕是为了他们以前的情义,求你,让他见最后一面。”
“萧霁晟,家妹阿瑾聪慧谨慎,我养了十一年康健无豫,你们只出现了短短一年,就害死了她,这天理昭昭之下,你们,莫欺人太甚!”
“苏大人,我——”
“她刚过十六岁生辰,本该下个月嫁为人妇。”
萧霁晟喉咙一堵,到嘴边的道歉再也说不出口。
三日后晏堪和醒来,萧霁晟几个本担心他会问些什么,连几种说辞应答都商量好了,岂料他什么也没问,如平常一般忙碌,天外阁的收尾,名单的核查,在逃人犯的诛杀,正常得他们都要忘记苏瑾这个名字了,只剩下巷坊间咿呀唱的一句‘最是人间留不住’,或是朝上朝下苏遇形只影单的身影,后来上京有了新的红尘轶事,慢慢得再无人说起那个只出现在人前一次便惊艳了整个上京的姑娘了,一年后上元节,萧霁晟自宫宴归来想着去找晏堪和好好说道说道,他已经快一年未进宫了,圣上自觉亏欠不愿下旨逼他,只是太后年迈,他实在于心不忍,哪想遍寻上京无果,连他新收的徒弟梨子都不知晓他的去处,最后他尝试着翻进了苏宅,在一个偏僻的院子里找到了他。
棠梨琼枝铺了半院半檐,他坐在树下握着一壶酒发呆,一杯愁绪,几年离索,时光侵蚀也只是把悲伤变成了离散,把疮疤熬成了怅然。
“她葬在哪?”
“西郊。”萧霁晟下意识回道,其实他也不知道具体位置,只是小柒经常偷偷去偷偷回,沾了一脚新泥,他便也,厚着脸皮祭拜一二。
这之后便是近整晚的沉默,萧霁晟也陪着坐了一夜,直到霞光微露,他想说点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最后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开,走出几步远听到他在背后唤他,他顿住脚,回头见他将酒倒在脚下,表情也还是平淡。
“已经这么久了,哪怕我坐在她门前,她都不肯入我梦中一次,你说她是有多恨我?!”
萧霁晟喉咙一哽,转过身已泪流满面。山河无恙,可是他亲手葬送了他兄弟的半条命,这一局,输得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