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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 我们(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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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染离开他的日子里,他学着把自己浸入她从前的生活,想拥有她想到想把自己变成她。
      夏染离开后的第一个星期五,他放学后停在了她每天等自己回家的巷口。他站了很久,久到他以为自己又见到了夏染,她走进巷口买了包烟,又靠在那儿继续等因为竞赛被留下培训而晚归的自己。
      回过神时,他已经从巷子里的小卖部买了一包她常吸的烟握在手里。
      林清砚看着烟盒上的标志看了许久,叹了口气,转身回了小卖部,又要了一只打火机。
      他看着坐在藤椅里,腿边还卧了一条狗的老奶奶,付钱。
      头发花白的老人收下了硬币,又坐回了藤椅里:“少抽烟啊孩子,看你跟小夏差不多大吧,现在的小孩怎么都抽烟抽得这么多啊,对身体不好的呀,这个东西。”
      “小夏?”林清砚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口:“奶奶,小夏叫夏染?”
      “你认识小夏啊?小夏......小夏真的是个好孩子啊,天天来这买东西。我这老婆子喜欢热闹,老头子走的早。儿子嘛,又跑的远,去国外了,我不习惯那洋地方,我是不去的,他就不怎么回来了。小夏呀,怕我这老婆子一个人孤单,天天来找我聊聊天。阿黄也是小夏给我牵来的,就是小夏不知道最近在忙些什么,有阵子没有来了。”老人口音带着浓重的乌水口音。
      林清砚看着她浑浊的双眼,喉口哽了许多话。
      良久,他只说了一句:“小夏......她离开乌水了。”
      老人愣了许久,随后慈祥地笑了笑:“也好也好。”
      “小夏”这两个字从自己的口中吐出有些陌生。
      他坐在巷中的石阶上点了一支烟,试着吸了一口。还没到肺,他就被呛得两眼腥红,手抖着,才吸了一口的烟整根落在石阶下的排水沟槽里。
      待他平息了喉间撕裂般的剧咳后的痛感,他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燃,咬在嘴里,只一口,他被呛得厉害。
      反反复复,一遍又一遍。
      不过几天,他就可以靠着巷口拐角处攀了深绿苔藓的墙完完整整地抽了一根又一根,甚至还自发学会了吐烟圈。
      他在烟雾里时常可以看到夏染离开的前一天晚上,她手颤得厉害,捏着自己的袖口,那双桃花眼在湿润的水雾里慢慢淹没了最后的丁点光亮。
      他爱怜地抬手,想避开心口发了疯疼起来的苦楚替她拭去睫毛上沾着的泪水,却只抓住了一手的浓雾。
      在他没注意时,手里的烟已经燃尽,烧到了尾端,星点火光粘到了他的指尖。他收回了被烫到的手,烟头落下,在空中调了个头,少许烟灰落在他那条熨得整整齐齐的黑色校裤的边角布料上。
      他细碎柔软的发丝顺着低头的动作扫过右眼,眼睛传来几丝疼痛,他没眨眼,放任眼里的疼抬腿拍掉烟灰,而后站直身子又点了一支。
      这似乎就是尼古丁的美好。
      它无法平息林清砚内心的疼痛和难耐的思念,但可以让他在崩溃边缘看到他发了疯想见的人。
      夏染......
      我不能放任自己因为没有你而抛弃生活,但我甘愿随你一起沉沦。
      夏染。
      这两个字,他含在齿间咬了一遍又一遍,下了雨的夜里他翻来覆去无法入眠,他坐起来,靠着床板。他从枕头下拿出雇的人新传来的近期夏染的照片,指尖掠过彩色的画面上,他很想见她。突然很想抽烟,因为他想见见夏染,幻觉也行。
      雨水轻声奏着交响曲,烟雾里有他的夏染。
      “林清砚,我妈没了,我妈没了,林清砚......”
      “林清砚,是不是我,是不是因为我才逼死了我妈。”
      “林清砚,她为什么要抛下我,让我一个人去面对夏家?”
      “林清砚,是不是我逼死了我妈?”
      “林清砚,到底怎么回事,我记得她明明很爱我的。”
      “林清砚,你别救我。”
      “林清砚,你也要放弃我吗?”
      “阿砚——”
      夏染浑身湿透,发丝粘着她光滑的脸,她用被水泡得发白的那双手掩着面在滂沱的大雨里,她弯着在夏策面前从不愿弯下一点的背脊。
      林清砚想把满脸泪水和雨水混杂的夏染拥进怀里,却被她忽然发力甩开。
      “夏染,是你自己把自己困在了里面。”
      他用力地锢着夏染,扳正她的脸,要她听清自己的声音。
      林清砚知道夏染要走了。
      他的夏染要走了,要离开乌水和他了。
      于是他用力地圈住她,揽着夏染纤细的腰肢紧贴着自己,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血骨里。
      因为太害怕失去,因为不能确定拥有,所以不断地歇斯底里地用力证明着存在。
      那天雨下得大到他们几乎快要看不清彼此脸上的表情,风刮在耳畔,呼啸声很大,似乎在咆哮着怒吼着告诉他们所面对的应该是怎样黑暗的事实。
      “林清砚,你也要放弃我吗?”
      他忽然想起许久之前,夏染第一次和自己谈论关于她吸烟的问题。
      他不知道夏染在在那时莫大的精神折磨下是怎么自己硬抗过那一个个失眠的黑夜,最后从床头柜里掏出她买了很久的一包烟,捏在手里。
      也不知道她到底做了多久的心理建设,才点燃了烟含在嘴里。
      甚至无法想象,她每天晚上都在为自己明天会受到怎样的折磨而惶恐。那天她被烟呛哭,又是怎么边咳嗽边哭又边笑着来纾解心里压抑的恐惧和她那些不想去承认的杂乱又荒唐的事实。
      恨和爱交织的折磨。
      她说她很想哭,她撕碎演算数学的草稿纸咬在嘴里,咀嚼发涩的苦却不足以让她泪腺决堤。
      于是她开始用圆规、用铁尺、用刀片,试图用真实的疼痛来遮盖过心里过不去的。
      他很想再去亲吻她腕上那些受过伤的位置。
      可她再没回来过。
      “夏染,明明是你不要我了。”
      —
      夏染的手腕是不容易留疤的地方。
      即使见了血也没留下疤。
      夏染自杀过,在她母亲去世后。夏染割腕,割腕后也只是一个月就愈合了,没留疤。
      有时林清砚不敢往下想,如果她自杀那天那通电话没有打给自己,又或者那通电话里,他没有意识到夏染的不对劲,没有去夏染家找她。夏染是不是真的就没有以后了。
      本就是下班高峰期,他知道出租车会堵,他在十字路口只站了半分钟,没能打到车,就开始向夏染家公寓飞奔。他不敢赌,不敢拿夏染赌,她的一丝不对劲,对那时她的心理状态,都有可能是不好的征兆。
      那是林清砚用最快的速度跑过的最漫长的路,他用尽全力地跑,肺部的供养不足,他的耳朵被风刮得生疼。
      他拍了几次门没人应,就输了密码进去。
      因为太在乎,所以,他不允许任何威胁因素在她身上出现。因为太在乎,所以他对她的反常而敏感,他害怕她以任何形式的离开。
      他把夏染从浴缸里捞出来时,双手发颤,无助地捂着她的腕部,看着温水里大片已被染红的水,他的眼睛被刺得生疼。掏出手机叫救护车时,手颤得几次手机都险些要滑落。
      而后,他马不停蹄地抱着她下楼,夏染一直没醒。林清砚告诉自己要冷静,夏染只是休克了。
      夏染醒来时腕上缠了几层纱布,后知后觉的钻心的疼。
      林清砚坐在病床边,一手握着夏染的手,另一手小心地在她手上其他留下痕迹的自残伤口上虔诚地轻抚。
      他看到夏染醒来一言不发,帮她升起病床。
      他目光停在夏染脸上。
      她面色惨白,微卷的长发凌乱地散在蓝白相间的病号服上,没了平日口红的加持,加之病态,唇色发白,有些干燥,唇面上翘起了些干屁。桃花眼有些懵懂,倒显得乖巧不少。与往常她张扬又带着侵略的美大相径庭。
      林清砚想训斥的话哽在了喉口,发涩得紧。
      “夏染。”他俯身,额头贴着她的。
      夏染缩在被子里,捂着瘦得让人心疼的两颊,不敢回话。
      “别气我了,嗯?”
      夏染被撩得浑身一颤,死死地盯着林清砚出神,埋在被褥里,小幅度地点着头。
      林清砚当时一直问不出夏染自杀的原因,后来也是在夏染离开乌水后,他在她房里看到她与夏家人争执过后散落满地的日记残页里得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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