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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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条包裹着的剑柄，乌木的剑鞘。
一把剑，一把普通的不能更普通的剑。
甚至于剑刃也未完全出鞘，只三寸寒光，书生从中看到自己的表情。
从愤怒，到惊恐。
他的脖子仿佛长久没有推动过的磨面机器，异常僵硬，他一寸一寸向着剑鞘那边看去。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袖口用布带一丝不苟地扎紧，青衣，乌发，挺拔的腰背，一顶破斗笠，看不清脸色。
或许来人并不是什么绝世剑神，但吓到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常人足矣。
“你，你是何人，”书生后退几步，踉跄站定，“难道你们看害我大哥不成还要杀我灭口吗！”
来人皱眉，抬手收剑，她将执剑的手垂下，回身道：“我只是疑问。你若是信不过这姑娘，不叫她诊治便可，口头上能拒绝的事，怎能听两句就抬手打人，实非大丈夫所为。”她歪头打量对方，“我听了许久了，看你也是读书人的模样，怎么行为举止如此粗鄙。”
“诶？这位，少侠，”那小姑娘倒是接话了，她眼神在来人身上滚一圈，含一丝不易察觉的笑，顿了一顿，道，“你这了就说错啦，”她捻着垂在一旁的发辫，“今天我啊定是要为这人诊治一番的。他愿意也好不愿也罢，我决定了！”
“这又是为何？”剑客将空着的一只手背后，面对那姑娘，“他既不愿，纵使你可以逼他就范，结局他也是不服气的。”
“我管他服气不服气啊，我就是看不得他们欺负老实人。”小姑娘把发辫甩到身后，微微嘟鼓起腮帮，表达自己的不满。
“哦？”
“你，还有你！”小姑娘指指那书生，又指指那老者，“本姑娘跟了你们一路了，绝对不会认错的，你们在隔壁同林镇内便是用同样的法子骗了一对老夫妻！彼时我也只是个路过的看客，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一路跟踪你们，果然你这老头和这两个骗子是一伙的！”
“少侠，你听我说，他们啊，先是他们两个，”小姑娘指指汉子和书生，那书生正要发作，见侠客一瞬不瞬盯着自己，默默退到了倒地汉子身旁，“他们俩每到一个地方吃饭，那汉子就忽然发病，就在人家店里，人家就算有理也说不清，偏生他俩还很会挑日子，都是镇上大夫不在的时候，你说巧不巧？”
小姑娘转身，对那老者扮鬼脸：“接着就是你了，好哇老头儿，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说起谎话来倒是一点都不害臊。”小姑娘走到侠客旁边，“就像刚才那样，老头子装模作样地给那大汉诊脉，脸上的表情啊要多精彩有多精彩，配上他这老神在在的打扮，任是谁都得被唬住。接下来的事侠士你也知道啦，老头子还说什么我在郊外有座小屋，”小姑娘模仿老人捋序的模样，声音也粗起来，“待到晚上，我将他们兄弟二人带到我那里治病，老朽一生治病救人，积攒了不少秘方，要搁往常是绝不好开这个口啊。只是，只是老朽如今两袖清风啊……”
小姑娘带上哭腔，摇头晃脑的，竟是比那老者还要惟妙惟肖。
侠客看一眼老者，再看一眼两兄弟，神情平静冷漠，最后，她的眼神落在小姑娘脸上：“你既然知道他们可能是串通好的江湖骗子，为何不报官，又或者，你为什么不在这两兄弟嚷来一群人的时候直接揭穿他们呢？”侠客声音淡淡的，脸上却真实写着疑惑，她不知道该不该信这小姑娘。
这小姑娘外表瞧着邪性，说起话来又是这样风风火火，实在看不清几分真几分假。
“我啊，你问我为什么，那当然是因为，”小姑娘三步并两步走到那倒地汉子跟前，一只手迅速扯起他一条手臂，另一只手也伸上去，竟是个搭腕的动作，“都说了我是大夫，做大夫的当然是想知道病人究竟是什么病啊。”她答得理所当然，叫这侠客都愣住了。
“真没意思，真没意思！”小姑娘踢着路边的小石块，手上还捻着自己的发辫，嘟嘟囔囔的。
“你先等一下。”侠客叫住她，那姑娘想回头，“别动。”那姑娘真就不动了，只感觉自己鬓边一阵清风拂过，“是只蜜蜂。”小姑娘听见那侠客的声音。
“多谢啦，这位少侠，”她回身行了一礼，只是这动作要多随意有多随意，她眨眨眼，“不对，应该是，谢啦女侠。”
允无思垂眼看她，脸上并无惊动，仿佛早已预料到了结果。她与小姑娘对上视线，仿佛在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是啊是啊，女子与男子走路姿势终究是不同的，女侠你可能常年习武，比之常人身姿更挺拔些，只是……”小姑娘弯下腰，少女的腰肢总是柔软纤细的，这是个带着勾人意味的动作，但这少女倒显得纯情娇憨，她的眼神落在允无思衣领上，“女侠你好像也完全没打算遮嘛。”她嬉笑着转身，留下允无思停在脸上的问号。
“没意思啊，真没意思，”小姑娘双手举过头顶，伸了个懒腰，“结果只是病酒，说起来他们还真敢，明知道自己不能喝还这样作弄自己，真不怕醉死。”
此时，这二人已经将那团伙送至衙门，离开东桥镇，行在城郊小道上。拿住那三人并不难，允无思一个习武之人在场本就有些震慑，客栈老板也是一身的力气，完整听完小姑娘的话，气得满脸通红，哇呀呀呀恍若张翼德再世，直接拎起那“老者”的领子便开骂。
客栈老板这一硬气，那“书生”还想说些什么，甫一对上那小姑娘的目光，忽的一阵心虚，更何况，他身边还拖着一个人事不省的“大哥”呢。
只是这“老者”不是老者，“书生”不是书生，“大哥”倒真是大哥。那扮老者的竟是三人中最年轻的小弟，也是最机灵的一个，这里应外合的骗术便是出自他手。道理来讲这办法该是很容易被拆穿才对，可又是多亏了这小弟机灵，懂观察，专找善良敦厚的老夫妇下手，又专挑撞不见好大夫的时候，他们在一个地方待不了几天，就立即收拾仪表改换名姓，转向下一个地点，这才屡试不爽。
上了衙门，那“书生”还在喊冤，“老者”不说话装高人。小姑娘一把扯下那“老者”的胡子眉毛，疼得他嗷嗷大叫。县令见堂下乱作一团，直叫来仵作先生去验那汉子，这才叫闹剧收了场。
“这做大哥的，不懂得教养弟弟们自食其力，反倒是一门心思钻这种空子，该打。可是他为了能叫弟兄们计划实现，竟真冒着生命危险去饮酒，令人唏嘘啊……”允无思摇头。
“女侠啊女侠，你出剑救我的时候那么迅速果敢，多让人心动啊。可怎么后来的问题一个比一个无聊，难道女侠是神仙洞里长大的，吃仙草喝露水？完全不懂世事的吗？”小姑娘表情夸大，声音还是脆生生的。
这问题问得可笑，可允无思竟真的思索起来，小姑娘歪头看她：“不是吧女侠，这你也要想吗？那得多累啊，我就觉得，有话想说就说，说不出就不说。我们毕竟是萍水相逢，你对我有所保留，我对你肯定也有秘密，但是没关系我们俩依旧能说说笑笑的一起走，这就够了。”
“你倒是自来熟，”允无思笑笑，“那便不说，我们这一路同行，只听姑娘你抱怨那人装病，或许，姑娘的医术真的很高明？”
“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本姑娘是谁，”小姑娘停住话头，大眼睛眨啊眨，允无思总觉得这不是在想什么好主意，“如果女侠你是老神仙养大的，我就是老道士养大的，老道士从小带着我采仙草、炼仙丹，今儿教我运气好，真就遇上你这么个仙人了。”
真是不着调的回答。
允无思摇摇头，不打算拆穿她，这小姑娘一身邪性，一双黑眸子深不见底，里头不知藏了多少鬼主意，允无思本以为自己绝不会和这样的人同行，谁曾想，还挺有意思的？
“若姑娘医术当真高明，理当悬壶济世，多救人而不害人。倘若有一日，你我还能重逢，或许我，还有求于你。”允无思像是想到了什么，细长的眉皱在一起，又缓缓展开，双手交握，对小姑娘郑重行了一礼。
“诶？诶？？？”小姑娘似是全然没料想到这一出，连忙拉开允无思双臂，让她站直，她皱着一张小脸，又鼓起腮帮，“什么什么什么话啊这叫！女侠你不够意思，你要是，你要闯荡江湖，你都不带我吗？我可是大夫啊，我能给你治伤。我还和你一样是个姑娘，我能和你做伴。我们，我们走这一路我以为我们已经是同伴了。你怎么还说什么他日重逢，什么有求于我这种话。”
“你要与我同行？”允无思皱眉，“可我此行，连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的目的地究竟在哪里。姑娘是大夫，总会有合适的去处，怎能把本领浪费在我这里？”
“呸呸呸，什么叫浪费啊，”小姑娘说得理所当然，“我今天跟你遇上了，这就叫缘分。你没有目的，那就更好了，我也没有啊，女侠你就带带我吧，人家一个小姑娘，若你真是男子，你在那客栈，你都算英雄救美了，要是按戏文里说，我就该以身相许了。”
“你胡说什么，你才多大，这话可不能乱说。”允无思失笑。
“我不小，我十六岁，女侠应该比我大些？”
“我虚长你两岁。”
“那就是十八岁！十八岁的漂亮姐姐可以带十六岁的可爱妹妹一起出去玩吗？”
“若我真是个男子，你这般说话可不安全。”允无思越发想笑。
“那就是同意了！我姓徐，你就叫我烟儿吧！女侠你叫什么名字啊？”
“……无思，允无思。”
“无……私？你这名字可大了。”
“不是那个无私……”
“女侠女侠，我还会跳舞，有机会跳给你看。”
“好。”
“无思，我觉得你得好好打扮下，我我我，这我很拿手的，交给我你就放心吧！”
“……”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