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1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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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澄失踪了。
只买吃食的一会儿功夫，原地便没了他的身影。
魏无羡向着莲花坞的方向拔腿狂奔，只求能幸运一点，在途中，在前方，在哪里都好，只要能看见江澄他的身影。
可是没有，没有，哪都没有！
魏无羡疯了似的跑着、找着，眼前忽明忽暗金花闪烁，不知绊到了什么，脚下一软，生生跌跪在地上。
他也顾不上别的，急急喘了几口粗气，将滚落在地上的干粮抹了抹，便塞入口中，和着满嘴的腥甜气就囫囵咽了下去。
为什么找不到！？
江澄不可能跑的比我还快！？
为什么没看好他！？
为什么不看好他！？
魏无羡满心焦急惶恐。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想着最坏的结果。
若是……若是江澄也被抓了……
若是找到的是江澄的尸体……
他该怎么办？
江叔叔，虞夫人 ……
师姐，师弟们……
魏无羡啊魏无羡，你就是个废物！
你不是平时说自己是个天才吗？你不是常常自夸第一吗？
快想啊——
快想想该怎么做啊！？
魏无羡侧着身子，隐藏在阴影里。
他谨慎观察着四周，防备着每一处风吹草动。
莲花坞已经被炸的支离破碎，只见一片断瓦残垣。
从他的角度，庭院内景象一览无遗。
“嚓！”
谁！？
魏无羡身影一闪，在没看清来者前便将其制住，挟着他的命门躲在墙角。
“闭嘴！别动！不然杀了你！”
“魏，咳……魏……公子，是我……”
“别想耍花招！”
“唔！”
魏无羡迅速看了眼四周，下意识收紧手指，掐的身前的人闷哼一声。
“魏公子，是，是我啊……”
声音的确有些耳熟——
真是认识的人？
还是有诈？
家袍纹路鲜艳——这人在温家可能颇有地位。
所以，是诈吗？
魏无羡眸中划过一丝杀意。
“我不认识你。”
“我们见过的，魏，魏公子，你可以，可以看看我的脸的，真的……我没骗你。”
脸？
魏无羡阴沉着脸，将这个人转过来面向自己。
清秀，乖巧的长相。
但，他不认识。
魏无羡没松开他，而是继续掐着他，低声逼问：
“说，你到底是谁！”
“我……我是，温宁……”
温宁？
不认识。
但是——这人既然有地位，那就留着，说不定能换回江澄……
“我们，先前的清谈会……射箭比，比赛上，我们，你，你帮过我……”
声音又小又轻的，飘进正在沉思的魏无羡耳中。
一段话，愣是让这人说的磕磕巴巴，语序不清，惹得本来就内心焦灼的魏无羡火上心头。
[“你什么你？！你结巴吗？！”]
[“是……是啊。”]
温宁被吼得整个人一抖，缩脖，如果不是被魏无羡掐着，说不定还会就地抱头蹲下。
“……”
看这人弱小可怜犹如鹌鹑的样子，魏无羡内心一阵无语，也凶不起来了。
嘶——不过，射箭大会。
岐山射箭大会……
魏无羡眯了眯眼睛，仔细端详了一下这个人的样子，突然从记忆中刨出了一件事。
“是你啊。”
当初那个箭术极好，却胆小又遭人嘲讽，结果最后在射箭大会夺得第七甲的温家人。
“是，是我！”
终于被认出来是谁，温宁显然有些开心，甚至想直起身来——然后又被掐的缩了回去。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我昨天，看到你们了……”
魏无羡瞳仁一缩，心绪千转，最终：
“看见我们？看见了你不提醒温晁？”
“我，我不会提醒他的，也，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温宁道：“我，我昨日看见你和，江公子，在，墙角，但不清楚你们会不会再回来，就想，来这里看看，以免，你们被别人发现，抓到……”
温宁鼓起勇气，磕磕绊绊地问道：“魏，魏公子，我知道，你是来找江公子的吧？我，我可以……带你去找他……”
魏无羡面色阴沉，心中举棋不定。
可以相信他吗？他是温家人，如果这是一个陷阱呢？可他的确没有揭发我们，他说的若是真的……今日温家是必须要进的——这个温宁平日受人轻视，连一个侍妾都能欺辱嘲讽他，那必然地位不高，大约是个可以被温晁随时放弃的，那用他来换江澄显然不行……但若是相信他，万一他出卖了我呢？
咬咬牙，魏无羡松开了对温宁的钳制。
若是，温宁现在逃跑或者大喊呼救，那他……
魏无羡紧绷着，右手暗中蓄力，袖里的匕首也蓄势待发。
然而温宁并没有做他提防的那些举动。
温宁微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便转身面向魏无羡，说道：“魏公子……我，我现在去救江公子，你……你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你真的——”
温宁认真地点头，“魏公子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也会尽力将江公子带出来的！”
“而且温公子他们今早便出去了。”
“……多谢。”
魏无羡神色复杂，在暗处看着温宁步伐略微不稳地走入莲花坞。
他也许是真的疯了，也是真的孤注一掷。
他别无他法，就像是个癫狂的赌徒，只能将自己和江澄的性命压在这个只有三面之缘的温家人身上。
江澄……
等待是难耐心焦的。
“魏公子。”
！
魏无羡抬头，看见了三步之外的温宁。
还有他背上不知生死的江澄。
“江澄！”
魏无羡一步窜上前去，查看江澄的伤势。
肋骨断了，手臂脱臼，还有身上带血的伤……
“这是，戒鞭。”
“嗯。”温宁抿了抿唇，轻声道：“温公子找到了江家的戒鞭。”
“……”
魏无羡从温宁的背上接过江澄，小心背好。
好歹也是帮了他们的人，还是不劳累伤员了。
“那个……”
“魏公子？”温宁犹豫了一下，还是坚持问道：“你们，有地方去吗？”
回应他的，是魏无羡的沉默不语。
“温公子回来后，一，一定会追捕你们……那个，若是，若是魏公子相信我，我有一处地方可以藏身，还可以治疗，江公子身上的伤。”
“……”
“魏公子？”
“……”魏无羡抬眸，声音艰涩道“温宁，谢谢你。”
魏无羡跟着温宁溜进了一处贵气的宅院。
一路左转右转，最终三人钻进了一间小房间。
一进门，温宁刚关好门，便又被掐住了脖子。
耳边，是魏无羡警惕又低哑的逼问。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你究竟想做什么？”
魏无羡随着温宁一路走来，原本找到江澄后稍微放松了的心渐渐又悬了起来。
来时，他听见经过的屋子里有人在说话，口音明显带着岐山口音，还提到了监察寮。
这所宅院极大，而且颇为贵气，又是温家的监察寮。
按规模，至少应有几十人驻留看守。
大意了。
“魏公子，这里，这里是……”
“温家的监察寮。”魏无羡替他说出了答案。
“将我们带到这里，莫非想将我们一网打尽？”
“不，不是的！”温宁涨红了脸，小声争辩：“我若是，真想害你们，之前在莲花坞，就可以，可以叫人……”
“这里，是夷陵监察寮，是，最安全的地方……温家的人，不可能会来这里……”
……
魏无羡半信半疑，最终松开了手。
“真的？”
“真的。”
温宁道：“只要不被发现，等你们伤好了，就可以出去了。”
“嘭！”
“温宁，你去哪儿了！？我找了你半天，你给我……”
“……”
魏无羡心脏狂跳，惊出一身冷汗，和温宁一起僵直着瞪着门口的女子。
门口的女子似也没有料到这种情况，也没有出声，同样瞪着他们。
“噔噔噔。”一阵脚步声传来。
魏无羡心头一跳，正要动作，便见那女子嘭的一声，将这扇门迅速合上了。
室外，女子声音冷淡，“我弟弟回来了，正在休息，去前厅说，别吵他……”
“是，寮主。”
室内，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对视一眼，魏无羡首先开口，“温情是你姐姐？”
“嗯。”温宁擦擦额头上的冷汗，“吓死我了——还好还好。”
“魏公子放心，一会儿我就去煎药……”
“……麻烦你了。”
温情其人，他是听说过的。
魏无羡曾经见过温情。
据说是与温若寒关系不错的旁系表哥家的女儿，父母双亡，但修为和才能都不错，医术极佳，便接到温若寒座下当值——是岐山最好的医师，也是温若寒座下的一个红人。
而且似乎没有听说过她手下有过什么人命。
正想着接下来的对策，床上原本安静躺着的人突然闷咳了两声，动了一下。
江澄！
魏无羡连忙凑到床边，紧张的看着他。
“我去熬药！”温宁也立即反应过来，和魏无羡说了一声便出去了。
“江澄，你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
“江澄？你，你说话呀？你怎么了？”
“……”
“江澄……”
“啪！”魏无羡的胸口挨了一掌。
轻飘飘的，没有多少力气。
魏无羡不解，只好和江澄对视着，“江澄？”
江澄木木的看着他，只问道：“感觉到了吗？”
“什么？”
“灵力。”
“江澄？”
“我说，灵力。”
江澄漠然道，［“刚才那一掌，我用了十成十的灵力。我问你，感觉到了吗？”］
魏无羡先是有些不明所以，突然间，他心头窜上一阵凉意。
“你……再打一次试试。”
［“不用打了，再打多少掌，也是这个结果。”魏无羡，你知道，化丹手为什么被叫作化丹手吗？”］
“被化丹手化掉金丹的修士，从此不能重新修炼结丹，只能庸庸碌碌，再无可能前进半步。”
江澄盯着魏无羡难以置信的表情，艰难地扯出一个颇为难看的笑容，“一个不能修炼结丹的仙门后人，修士……”
“魏无羡，哈，魏无羡……”
“你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吗……”
魏无羡眼中茫然，不知所措的站在榻前，“化丹手……温逐流……”
“温家……温若寒……温逐流……哈，哈哈哈，报仇……我连金丹都没有了，报仇，哈哈哈哈，我拿什么报仇，我拿什么重振江家……”
“魏公子，药好了……”
温宁端着药，一进屋便面对了这样的场景。
“！”
“啊！”
哐啷！
温宁被踢翻在地，白瓷药碗被摔得粉碎，棕黑色的药汁溅了温宁一袖子。
［“你怎么回事啊？！”］
江澄一把扯住魏无羡的领口，冲他吼着：“你怎么和温狗待在一起？！”
“我……”
“我们现在在哪儿！这里是什么地方？！”
“魏无羡！”
“这里……是夷陵的监察寮……但不会被发现，很安全……”温宁躲得远远的，小声道。
［“你自投罗网？”］
［“不是！”］
“那是什么？！别告诉我是他们好心收留！还是说［你求助于温狗！？］”
“江澄，你冷静一点……化丹手未必……”
“魏无羡你……哈哈，魏无羡……哈……”
“哐当！”
屋里正闹着，突然间门被一脚踢开，一道红色身影奔到床前，一针扎昏了已经半癫狂状的江澄。
“疯了吗！”
方才奔进来的正是温情。
温情制住江澄后，立刻转头瞪了温宁一眼，“还怕不被人发现？！”
“姐姐……”温宁眨了眨眼，“姐姐，我……”
“叫什么姐姐！待会儿再收拾你！”温情瞪了一眼这个小混球，嗅到空气中散溢的药味儿。
“这是你开的方子？”
“是。”
“开的什么药，去重熬。”
一张方子被丢进温宁怀里。
“啊！是。”
待温宁离开，室内顿时陷入沉默，只有榻间隐隐传来短促的哽咽声。
半晌，魏无羡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
“多谢温姑娘与令弟相助……”他讷讷站在原地，抱着拳致谢，身后的人直挺挺的躺着，身上还沾满了干涸乌黑的血迹
竟凑不出一个整齐的。
温情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最后深深提了口气，“让开，我给他诊脉。”
魏无羡被她看的浑身发毛，闻言连忙让开。
温情岐黄圣手的名号远近驰名，如今愿意为江澄诊治，他不禁开口问道：
“温姑娘，江澄的金丹可还能……”
“没救了。”
温情手上不停，在江澄身上四处下针。
“被温逐流化得一干二净。”
化丹手恶名在外，就是因为被那双手化去金丹的修士往后终生无缘仙途。
“……”
室内又恢复了寂静。
“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有办法取回你的金丹。”
魏无羡坐到榻前，与江澄双目相对。
“我带你去找抱山散人，她是活了几百年的仙人，一定能救你的金丹。”
“可你不是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了吗？！”
魏无羡握住江澄的手，“与爹娘的记忆已悉数忘了大半，只剩下一些零碎的，我只记得一名女子的声音，很急，一直嘱咐我，如果无路可走，可以去一个地方，求助那里的仙人。”
江澄的手握得越来越紧，呼吸也越来越局促。
他一头撞上身前人的肩头，细细地抽着气。
温热的湿意逐渐透过衣物传来。
魏无羡心口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定，他张开双臂，环住江澄，一下下拍着他的背，难得语气中夹杂了些笑意，“行了行了，一会好好吃饭，师妹现在这样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都说了，谁是你师妹……”
江澄松开抱着魏无羡的手，恶狠狠抹了两把脸，不轻不重地锤了他一拳。
“……”
“？”
“魏无羡。”
“什么？”
“谢谢你。”
魏无羡一愣，看着那张脸上认真的神色，半晌说不出话来。
“……，谢什么谢，肉麻死了……”
他飞快转身去取碗筷，嘴里不住地絮絮叨叨“这几天好好吃饭休息，储存精力，路挺远的，到时候还有些禁忌你一定要记清，机会只有一次，绝对不能出意外知道吗？”
“知道了，我一定好好记。”
眼前一片黑暗，他只能撑着竹竿，摸索着前进，脑海里依然回响着启程前魏无羡耳提面命的话。
“不要睁眼，不要扯下布巾，绝对不可以看身边的景色，更不能去看她人的脸。”
“对方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质疑不要反抗，一旦惹怒了师祖就全都完了。”
“最重要的一点，你是谁？”
“藏色散人的儿子，魏婴。”
“对，咬死这一点，千万不能暴露身份。”
“江澄，你一人上山，一切小心，我在之前的那个镇子上等你。”
山势陡峭，寂静的林间只能听见他的喘息，不知究竟过了多久，一柄拂尘抵在他的喉间。
女子声音清冷。
“来者何人？”
头晕目眩间，他在鼓擂般的心跳声中听见了自己的回答。
“藏色散人之子。魏婴，字无羡。”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10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