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祖保佑》萧纸砚

3、住手

　　“诶好，阿姐等着阿栏长大了保护阿姐。”
　　云鬓稍稍将阿栏推开一点，有些轻快地呼了口气，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好啦，阿栏要走啦，时间马上到啦。”
　　什么时间要到了，两人默契地没说。
　　阿栏点了点头，抿着唇低着头走了出去，快走出去前，他往回头看了一眼，云鬓坐在梳妆台旁，一手摸着发尾，一手拿着玉梳一下一下地梳着青丝，如桃花般的粉颊上露着标准的笑容，嘴里轻轻地低喃着：“锦裘与罗帏，缠绵会有时。春风正澹荡，暮雨来何迟……”
　　腔调低喃着就带起了细细的哭腔，一滴泪从那双含着秋水的眼中流出，慢慢地流经她的脸颊，流过她的唇角，再淌入细长的脖颈。
　　好似，那滴泪在亲吻着她，在与她诀别。
　　她彷佛在告别自己。
　　阿栏疯狂地想把阿姐带走，可他知道，他不能那样，他没有钱财，不能为阿姐和自己赎身，不能给阿姐的弟弟治病，他有的，只有那样一颗赤诚的心。
　　他什么都做不了，就算把心掏出来都没用呀。
　　阿栏没走，他躲在一个角落里，等着那位富商，在富商走上来到进云鬓房内关门的那一刻，他一直都死死地盯着他，像是要将他刻在骨子里那般，在脑海里疯狂地描绘着他的轮廓，用尽全身的气力要将他记住。
　　阿栏收回视线，疯狂地往回跑，缩低身子穿过前院的走廊，往后院里跑，跑到无人的地方，他才矮下身子，一双瘦弱的手抱住自己，身子微微地颤着，牙关紧咬，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死死地不让它流下来。
　　好像没流下来，一切都不会发生一样。
　　阿栏目光有些空洞地看着前方，白墙灰瓦，暮色沉沉。
　　这是一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一个院子。
　　这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一个夜晚。
　　有人按部就班地重复做着不知道干过多少遍的活，有人深夜买醉追求一醉方休，有人在这暗沉的夜里幻想一步登天，有人痛恨这黑夜眼角泪入鬓……
　　凡此种种，皆是宿命。
　　“小栏子呢！嘿这狗杂种今天跑哪里了！”前面传来一声粗哑的喊声，来人还啐了一声。
　　“哟嚯，这小子跑这来了！”
　　来人并不只是一个人，或者说是三四个醉鬼勾肩搭背地过来，身上穿着仆役的家丁服，混着浓烈的臭味，酒臭汗臭混在一起，眼睛里是明显的醉意。
　　很明显，又是一群找事的醉鬼。
　　阿栏没应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依旧眼神空洞得看着前面。
　　来人还以为翅膀硬了，不把他们看在眼里，怒火中烧，大喝一声：“狗杂种还当我们是空气是吧！”
　　当即上去一脚揣在了阿栏得身上，没有丝毫的防御，阿栏右肩上挨了一脚，整个人向后仰去。
　　动静如此之大，阿栏眨了眨眼睛，手后意识地摸着右肩，看向来人，眼里浮现出警觉和几分狠厉。
　　“我看你小子就是欠揍，一脚过去才行！”说完身边人跟着哈哈大笑，眼里都是不屑和醉意。
　　又来了。
　　若是往常，阿栏或许会忍着，他也不是胆小，只是反抗过但没用，他一个小孩子有再大的本事又怎么打得过一个成年男子，何况，他们一向恃强凌弱。
　　但今天，阿栏勾了勾嘴角，显得那张小脸有些阴鸷。
　　这更惹怒了这伙人，暗骂了一声，“我看你是不知好歹！”说完，上前提起阿栏的衣领。
　　“今晚爷心情不好，正好拿你开刀！”一拳又朝着阿栏的脸打去。
　　阿栏拦住这一拳，这下可真成了导火索，抓着衣领的人吆喝一声，剩下两人蜂拥而上。
　　三人对着阿栏拳打脚踢，嘴里也说着不干不净的话。
　　“你这狗杂种也敢反抗，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老子今天不顺心，你这条狗，看老子打不打得死你！”
　　阿栏双手护在头顶，整个人缩在一起，打算趁机反抗。
　　“哈哈哈哈，现在还不是跟狗一样缩在地上，呸！”
　　“诶哟喂，我可听说今天云鬓可把初夜卖出去了，妓女就是妓女，亏她以前一副自视清高的样子！”
　　一声笑卡在喉咙里还没笑出来，阿栏一跃而起，如暴怒的狮子一般怒喝一声，骑在他身上，如雨点一般密集的拳头朝他挥去。
　　其余两人见这情景连忙要上去拉，瞧见红眼的阿栏头皮发麻，跟不要命一样地打着身下人，撞击皮肉的声音一声声地响起，身下人嘴角渐渐渗出血来，牙齿也飞出一颗。
　　怕再打下去要出人命了，两人架着阿栏的双臂，把他拖起来。
　　阿栏像亡命徒一样，浑身用力，想要挣开，目眦欲裂。
　　地上的人见他已被拉开，手撑着地起来，抹了把嘴角的血，阴蜇地笑了笑，立马一脚踹在了阿栏的肚子上，阿栏当即见血，血刚从嘴角流出来，又被他狠狠地咽住，眼睛仍死死地盯着出脚的人。
　　那人还嫌不够，接二连三地出脚，一边出，嘴里也不停，更加火上浇油：“谁不知道那云鬓平时待你好，我看她说看上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家伙，怎么她见你满足不了她出去买了？”
　　末了，还癫狂地笑：“婊子配狗呸！”
　　此话一处，阿栏疯狂地挣扎，目光凶狠地像头恶狼一样，其他两人快要按不住他了。
　　其余两人有一人忍不住开口：“老李差不多得了，等会要把事情闹大了！”
　　老李一听，目光怪异，嘴角裂开：“得了？我看被这杂种打的是你们能不能得了！”
　　说完，又要抡一拳，却听见一声尖细的嗓音：“住手！”
　　三人朝声源看去，竟是如媚妈妈带着一帮家丁过来。
　　趁这个空档，阿栏挣开梏桎，疯狂地进攻老李。
　　一帮人看阿栏不要命一般地暴打老李，瞧两人又要互相打起来。
　　如媚叫两个家丁拉开他们，有些讽刺地开口:“哟，两人打架倒是到外面去打啊，可别脏了我这院子！”
　　一对柳眉微挑，丹凤眼里带着警告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