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蛰伏深海

7、七

　　泉是隔了一个星期之后才接到菊井去美国后的第二个电话的，菊井说他现在正在狠攻英文，他说对于英文，虽然一般的会话没有问题，可稍微专业一点东西就接不上口。泉对他说，看他学中文的进度，就知道他在语言方面有些天赋，英文应该也会很快上手的。
　　菊井在电话的那一头笑了，他又突然问起泉知不知道玛沙•葛兰姆，知不知道莫斯•康宁汉。泉说不知道。菊井说那是两位有名的舞蹈家。泉实在是对舞蹈一窍不通，别说是芭蕾舞和现代舞，就连一般交谊舞的三步四步，泉都是个门外汉。
　　菊井在电话的那一头眉飞色舞地谈论着舞蹈，并说他在纽约认识了一个学跳芭蕾舞的日本女孩。泉这一次没有再接话，沉默地听着，就象当年阮清对她手舞足蹈夸夸其谈时一样，她一向是一个优秀的旁听者。
　　挂断电话，泉又陷入沉思，她和菊井本就是在两个截然不同环境中长大的，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甚至都还未来得及看清楚对方。
　　泉又拿出菊井送给她的幸运环，她知道，这个幸运环即将失去它的意义，因为，当初编织它的人，如今已快不再记得曾有它的存在。而这一切，将会被泉一无所知的玛沙•葛兰姆，莫斯•康宁汉所代替。
　　泉将幸运环扔进了办公桌的抽屉，决定再也不将它带在身上。

　　下班时，泉走出不分四季厂房，一阵寒风迎面扑来，是啊，南方的冬也已来临。
　　当她走出厂门口，她看见了秦沐昌，正斜靠在第一次等她的那根灯柱上，等着她。他一见到泉，便向她挥手，“陈泉，今天你一定要来，和我一起去庆贺一下我的动后余生！”
　　秦沐昌换了一部摩托车，泉登上了摩托车，秦沐昌飞快地开着，拐过泉熟悉的几条街道。
　　摩托车又在那家西餐厅的门口停下，泉跟着秦沐昌走了进去，这一次，接待员再没有用奇怪的眼光看她这身工作服。
　　秦沐昌说：“情况还不算最坏，我卖掉了我的别墅和车，接手了这家餐厅。”
　　泉笑问：“那你住哪？”
　　“租了一套公寓，一房一厅的那种。等以后赚了钱再买。反正这种事急不来的，有钱了一场，现在觉得没钱了倒也清闲，至少不用再受那些酒肉朋友的啰嗦！”
　　泉又笑了笑。不错，秦沐昌大有进步！
　　“陈泉，我现在穷了，你不会嫌弃我吧！”
　　“怎么可能？你这也算穷？那我呢？是否世人都不该和我接触，怕染了穷运？”
　　秦沐昌大笑：“不说这些了。陈泉，说真的，和你交朋友真不错。你和萧暮雪真是不同，你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一提到萧暮雪，泉又沉默下来。这个女孩，对她来说，一直是蒙着面纱出现的。她影响了泉的命运，可泉却连她的真实姓名都不知道。
　　秦沐昌立即打破了沉默，“陈泉，我想邀请你帮我打理这个店面，我们三七分帐怎样？不要再到那个工厂苦捱，那要捱到什么时候？”
　　泉惊讶他的这个提议，“让我考虑一下怎样？我并不适合做这种工作。”
　　“怕什么，你那么聪明，学几天就自然会了！”
　　“不，我还是考虑一下吧！”
　　“陈泉，我知道你一直对我印象不好，但我这次真的是没有一丝恶意的，只是想帮帮你，就这么单纯，因为我发现，我身边真正的朋友就只有你一个了！”
　　“谢谢你，我会慎重考虑的。”

　　泉一直都未答应秦沐昌的邀请，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或许她不想再受别人的恩情，也不想这一生背负太多的包袱。
　　这几个月，她没有再接到菊井的电话，这也是在她的预料之中。她并没有痛哭，只是感觉有些许忧伤，而那忧伤，只是她一向惯有的。
　　“又有一个人已经长大在，放弃了一项对他来说幼稚的选择。”泉没有想过要去追回，她不会再象上次打电话去香港那样打电话去美国找菊井。
　　“或许菊井现在已对舞蹈入了迷，说不定还能跳上一小段芭蕾了，他一向是聪颖而好学的。”泉想着，眼前不由浮现出菊井的身影，竟是穿着可笑的芭蕾舞裙。
　　泉禁止自己再想下去，她默默地对自己说：“遗忘，我要学会遗忘！”
　　她又和以前一样的生活，没有感情的波折，没有再每天收到电话。每天只是上班下班，发工资时便跑去邮局。日子一天天在平淡中飞逝，泉对菊井的相貌已是模糊，那感觉，就象是对富士山和樱花一样。

　　泉又见到了菊井风泽，她是在生产线上碰到他的。这位老先生依旧是前呼后拥一大帮人跟在后面地巡视着工场，神态依旧是那么地趾高气昂。
　　泉出于礼貌对他微笑，而他却视若无睹，似乎从未见过泉这个人，更加未曾对她说过想用二十万打发她走的事。
　　泉很想追上去问一句：“你应承我的二十万呢？”可转念泉又一笑置之，只是喃喃着：“原来还有人比我更会遗忘，这才是此中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