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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入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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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泼皮是哪条街上的?我去把剩下的砍了。”
周颜大步流星朝门口走去,却被周鄞拦了下来:“他们人多,你打不过的。”
周颜眉头跳了两下,嘴角扬起一个不明笑意:“我周颜有多牛逼,难道你不知道吗?”
......
“你要点脸吧。”周鄞翻了个白眼,而后带着一丝祈求又道:“太晚了,别去。”
“没事儿,一闷棍的事。”周颜拨开他的手毅然向前走去。
她脸上挂满自信,定然是觉得自己现在是多么风流倜傥,潇洒不羁,谁曾想,一只脚将将跨出门槛,随后眼前一黑,自己竟就这么直直倒了下去。
周鄞给了她一闷棍。
他长叹一声,弯腰将地上不省人事的人拖到了床上。
周鄞其实并非圣母心泛滥,认为泼皮杀不得,只是如今细细想来,若让周颜再跟吴天沾染半分关系,定会将从前的事刨出,引火烧身。
徐家的灭门惨案、吴天的移花接木......
光是这些就足够让周颜再死上几次了。
真是让人操心的玩意儿,周鄞连叹几口长气。
看来躲躲藏藏是不行的了,必须要有与之抗衡之力。
他眼睛倏地一亮。
权利,哪怕是抱大腿也要有只手遮天的能力。
周鄞转头看向窗外,今夜院子还算亮堂,他算了算日子,竟不知不觉要中秋了。
“操。”
周颜踉跄着撑起身子,后背至脖子那里麻了一片,她紧缩眉头,心中咆哮一番,已经将自己那个叛逆弟弟骂了个狗血淋头。
“你醒了?”周鄞竟然没有作为加害者的本能反应逃跑,反倒泰然自若在那里喝清晨的第一杯热茶。
周颜沉吟一下:“你不要以为你是我弟,我就不会砍你。”
还没说完,她不由嘶了一声,身体的麻木逐渐消失,疼痛感陡然上头。
“没事儿吧?”周鄞走近,自顾自说:“我没使那么大力来着...”
“祖宗,你要是再偏一点,你就可以去准备后事了。”周颜不想与他再继续掰扯这个话题:“早膳吃什么?”
周鄞摊开两手,咂咂嘴:“我们是穷光蛋了。”
周颜好笑:“我们什么时候不是了?”
“所以你现在打算怎么赚钱?”周鄞猝然转了话锋,让人有些意料不及。
“嗯...就先,做做零碎工吧,虽然困难了些,但应该勉强能填个温饱。”
周颜忽然看见周鄞嘴角噙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仿佛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你笑什么?”
周鄞随之收敛笑意,温声道:“珺家小姐说的那个暗探,是为皇帝办事,俸禄一定不低,要不...你就从了珺小姐?”
听闻此言的周颜大受震惊,自己的弟弟为了俸禄竟就这么妥协了?!
她嗫嚅半天:“你...脑子没坏吧?你不是最讨厌昏君旗下的走狗嘛。”
周鄞轻轻摇头:“谁是谁的走狗不关我事,一直以来都是你讨厌的,我的姐姐。”
周颜顿时无言,哑声回想从前,每次咒骂国家的时候好像的确只有自己一人骂声不绝,而一旁的周鄞从未发表言论。
她看着周鄞眼中隐隐期待,猛然惊觉,如今提到此事之时,自己已经竟没有从前的那般憎恨厌恶,那这是不是也代表,自己又重新对这个摧枯拉朽的国家抱有期待了呢。
还没等她想得明白,周鄞又道:“那位公子的玉佩,我允诺他会还回去的,所以抓紧时间赚钱吧,我们现在可是一屁股债呢。”
周颜顿时不解,语气急了起来:“不是,你为什么啊?”
“因为这是我们本就欠人家的。”周鄞也跟着蹙了眉:“你仔细想想你做的缺德事有多少,这辈子恐怕都还不完。所以俸禄这个事情你多半都得去。”
周颜扶额,一个个欠着债的容颜相继浮现在脑海里,她猛地摇头将画面消散,她不愿意去想从前的事,因为想一次也会讨厌自己一次。
“我今天去问问珺灵,俸禄高的话,我就加入 。”
周鄞见她草草答应,便也明白她的意思,点点头后站起身来,欲出门时步子停顿,语重心长的丢下一句话:“不论如何,你都不能再去做任何见不得光的事。”
周颜苦笑着看他,心中自嘲声油然响起。
自己本就身在黑暗,又有什么资格谈光。
她配吗?
周颜认为不配。
“灵儿啊,你的院子我已经交代人修补好了,还缺什么就跟二娘讲。”朱夫人拉着珺灵的手坐下,她脸上扑着厚厚的粉黛,但这仍盖不住她憔悴的面容。
在冰雹之日杀人未遂的朱夫人,第二日便登门惺惺作态的关心了,珺灵难得忍气吞声的没有与她同归于尽。竟就这么得跟她演了下来,又或许,她只是在等待某一个更合适的契机,一并铲除。
今日皇家设宴,为皇子梁苑年满弱冠年岁,君臣同庆。
“苑儿啊,从今儿起,你也算是个真真正正的大人了,往后啊,除了驰骋沙场,所向披靡之外,还要辅佐朕让梁国继续风调雨顺,繁荣富强!”皇帝桃花眼里含着一汪春水,脸上漾着红,憨憨笑着,一身酒气环绕,显然已经醉意上头。
皇帝已是不惑之年,但岁月似乎没在他脸上留下痕迹,就算身子单薄却依旧的风度翩翩,光是长相就令人心旷神怡。
文武百官一听他发话,谁还敢不表态,立马双双端酒向坐在席上的梁苑弯腰作揖:“恭贺殿下年满弱冠,祝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梁苑正夹着菜,被这么多人突然行礼心情有些烦躁,但也只能放下筷子,让人不易察觉地轻皱一下眉头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众人见皇子这般豪爽,便也笑容可掬的纷纷吞酒下肚。
接着,高台龙椅上的人又开了口:“众爱卿,我想了一下,今天真的是个很好的日子,赶巧今日我不知送什么给苑儿当成人礼。”
“不如......”
众人屏息凝神地看着明黄色袍加身的人,此时,瑟瑟的秋风吹进了大殿,吹动了沧海龙腾图案下的袍角,他微微一抬手,掩藏在金色波涛下的衣袖被风高高带起,挡住了皇帝微醺的面容。
须臾,他的声音轻轻飘来:“朕就送你,一个储君之位。”
在场众人愕然,瞠目结舌的表情面面相觑,此等大事就如同随口胡诌了一个玩笑话。随后场上顿时议论纷纷,认为皇帝只是吃酒醉了,不可当真。
被赏以这种礼物的人脸上并没有出现兴高采烈,只是草草谢恩后又坐了回去,他抬眸看向对面的一个席上,那里坐着一个极美的男子,长眉若柳,身如玉树,但他的眉目间又蕴含着无限的坚毅。
众说纷纭时,皇帝又开口问道:“苑儿,我之前给你的那块玉佩可有戴在身上?”
面色平静的人呼吸一滞,冷汗不动声色地冒了出来,他嘴角扯起一个不太自然的笑容:“那玉佩太过珍贵,被我放在府中宝库里了。”
皇帝脸色微变:“无事,之日起只要你戴了那枚玉佩,你就是储君。”
“谢父王圣恩。”
届时,大殿内才又恢复了欢愉的气氛。梁苑走向对面,阴骘的眼眸闪现异光:“我说皇兄,你现在还气定神闲的喝得下酒,当真是不怕啊。”
珺灵坐在远处,看着那人略带嚣张的步伐,心里好笑,果然年少轻狂爱找茬说的就是这类人。
坐在席上安静吃酒的梁笙抬起目光,移到了面前人脸上:“怕?有什么可怕的?皇弟真会说笑。”
梁苑啧了一声:“你不怕我真当上储君?”
话音刚落,梁笙不怒反笑,如他本人一样,笑声流水潺潺,好听动人。
但这笑声却人梁苑心里窝了团火,恼怒的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被人往后拉了过去。
“你干什么?”梁苑回头。
珺垣忙将食指放于唇上,示意让他闭嘴。虽然人还是依旧不依不饶,但好在听劝,噤了声。
珺垣这才笑脸盈盈地看向梁笙:“我想殿下应是有些醉了,望四殿下多多体谅。”
“是该体谅,毕竟得此幸事谁会不得意呢?”他笑罢,站起身来向皇帝鞠了一躬:“父王,儿臣近日得了风寒,馋嘴又喝了点酒,就先行告退了。”
皇帝眯萋着眼看他,表情凝在脸上,正当众人噤若寒蝉不敢说话时,他倏然一笑:眉眼弯弯:“笙儿真是长得越来越像你额娘了,如今性格也像。”
此话一出,空气滞了一瞬,文武百官表情各异,着实精彩绝伦。
而打算告退的人身体却颤抖不止,似乎正在努力压抑着无尽怒火,气得脸红脖子粗。
梁朝顺文帝开国二十二年,诞下皇子七位,公主八名。但有些皇子出生便夭折了,有些当上储君不到半年就被暗杀,有些公主死在和亲途中,有些死在盟军的营帐里。而现在活下来的只有两位皇子,一位公主,四皇子梁笙,六皇子梁苑跟最小的公主梁娇。
梁苑跟梁娇的额娘是国母皇后,而梁笙的额娘则是已经病逝的孙贵妃,病逝原因,说是郁郁而终,但其中的前因后果要比说得复杂太多,孙贵妃是恭州孙氏,家族势力庞大,朝中任职高官多数姓孙,正当孙氏稳步前进时,从宫中突然传出贵妃薨毙的消息,孙氏一族顿时溃不成军,也就渐渐兴衰了。
可怜那弱小年幼的梁笙便早早失去了母亲,长大懂事些后也就想明白了其中一些事情,而刚刚自己那吊儿郎当的爹竟不要脸皮的提及孙贵妃,无疑狠狠踩在了自己那根不能触碰的神经线上,身体不由分说的有一种冲动,定要上去给他大卸八块才能舒心。
“陛下说笑了,刚刚臣见四殿下连连打了几个喷嚏,当真是染上了风寒,并非女子的娇弱。”
珺灵看着凌微赋起身为梁笙辩解开脱。
而不等皇帝发话,梁笙便道:“儿臣先行告退。”说完,转身马不停蹄地走出了殿内,珺灵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那双气得颤栗的腿,逐渐蹙紧了眉。
回过神来,一部分大臣也随之纷纷起身告退,皇帝自觉没趣也回了寝宫。
大殿内人走了一半后,本是从头坐到尾的身旁人终于起身。
珺灵目光又跟了过去。
原来是自己的亲爹珺然坐到了琼林军统帅吴攀身边。
两人对饮杯酒后便交谈起来,珺灵觉得无聊便去到了亲哥那里。
“珺灵妹妹,好些日子没见到你了。”梁苑嘴角泛起笑容直至眼角都变得弯弯:“又比娇娇丫头漂亮了好多诶。”
“你这话让昭阳公主听见,她不得把你嘴缝了?”珺灵笑道。
“她?那丫头就是脾气太...”
还没等他吐槽完,说曹操,曹操到。
梁娇提着华贵的裙摆匆匆进来,奔向梁苑。
“哟,今儿穿这么好看是专程给我看的吗?”梁苑看着梁娇打趣起来。
梁娇哼笑一声,四处张望地嘟嚷道:“笙哥哥呢?怎么没看见他?”
珺灵珺垣心中一紧,双双看向梁苑,果不其然,他的脸色忽黑忽白,完全能吓死鬼。
又一位变色龙出现。
“嘶...你要吃人吗?”梁娇后退两步,嫌弃极了。
梁苑冷声问:“到底谁是你亲哥?”
“废话,你呀。”梁娇一脸莫名其妙:“怎么这点自信都没有?”
“那你这身穿给谁看的?”
“笙哥哥啊。”
珺灵一个箭步上前捂住直言不讳的公主,赔笑似地同要杀人的梁苑说:“我跟公主约好去赏桂花的,就先走了,元淮哥哥看着点我哥,让他少喝点酒。”
说完,拉着梁娇就冲出了大殿。
“珺灵,你干嘛!”梁娇掰开她手,嗔怪着。
“我再把你留在那儿你哥不得把你生剥活吃了?”
“哼。”梁娇环顾四周:“我们现在去哪里?”
珺灵突然止步,笑脸盈盈地面向她,弯腰作揖:“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
“好啊珺灵,你敢这样对我。”
“那公主想怎样?”珺灵无奈地问。
可就在下一刻,珺灵便后悔自己怎么问出这样一句蠢话来,让她有机可乘。只见梁娇双手握拳捧在胸前,然后眨着她闪闪发光的大眼睛,就知道她肯定要做违反规矩的事了。
“你不如带我出去吧!”
“不行。”珺灵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不行。”
“哎哟~人家想出去看看嘛。”梁娇开始使出她的撒娇式攻击,双手紧紧圈住珺灵胳膊,使劲蹭着,像只小猫。
珺灵用手指抵着她脑袋推远:“公主,这是犯纪的事情,被发现了不止你要受罚,我都说不定会被砍头。”
“不会的,我们悄悄去,悄悄回来,一定不动声色。”
“不行。”珺灵挣开她:“公主还是回去好生歇息。”
哪知梁娇眼看软的行不通便开始硬来:“我跟你说,珺大小姐,你让我帮忙的那些事,我一定给你捅出去。”
“啧。”珺灵和煦地转回头,温声问她:“那公主咱们现在就去换侍女的衣服出去?”
“好!”梁娇笑嘻嘻地上来挽住她的胳膊。
这名字真是取得妙啊,恃宠而骄的娇娇。
珺灵咬牙切齿的想着。
安全出了皇宫,昭阳公主就像撒了野的疯兔,比珺熙还疯。
“你慢点。”珺灵跟在身后就像一位年过半百的老母亲细心照顾着自己着的智障女儿。
“珺灵你看,这个东西它会跳欸!”
珺灵歪头瞥了一眼,那是个纸折的青蛙,她按一下青蛙的屁股,青蛙便会向前跳一步,而每跳一步梁娇就会鼓一次掌,随后回头看向珺灵,珺灵也只好陪笑,乐此不彼。
殊不知,这时正在远处观望的周颜看着此情此景也是满脑子问号,满腹狐疑:珺灵什么时候养了这么大一个女儿?
她扬起眉梢。
管她呢。
“珺大小姐,出来逛街啊?”周颜走上前凑了过去。
未见其人已经先闻其声,珺灵没有立马转头:“咱们这么有缘分的嘛,最近总是见着你。”
“那必然是缘分不浅呢。”
“但我怎么觉着,有人是故意来找我的呢?”
周颜没有想到这女人非要挑明,顿时无语片刻又反笑道:“我那还不是感知到,珺大小姐想我了嘛,就来找你咯。”
“你谁啊?”梁娇终于不再对着纸青蛙傻笑,注意到了这边情况。
周颜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见她穿着丫鬟服饰误认为道:“你每一个丫鬟都要找个脾气这么火爆的吗?”说完停顿一霎,又皱眉道:“这一个脑子好像还不好使,你什么癖好啊?”
“嘘!”珺灵怒瞪了她一眼,扭头去哄梁娇,可是根本来不及。
“你骂我?!”梁娇不敢相信。
“她没骂你。”珺灵耐着性子安抚道。
可周颜那看不懂局势的人依旧火上浇油:“欸,看来脑子也还没那么不好使。”
两人像泼妇骂街,大声嚷嚷起来。
......
珺灵隔在她们中间,强压着火气。
她深呼吸一口气后,发现无效。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一道白光一闪,珺灵的匕首架在了周颜的脖颈上,另一只手则是捂住了梁娇的嘴巴。
“再吵,你给我下去见阎王。”
周颜这时才看清了局势,委屈着声音道:“别啊,珺大小姐,打打杀杀的不好。”
而梁娇却是两眼泛着泪花,嘤嘤嘤了起来,但其实珺灵根本没敢用力,纯属吓她。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继续逛街好不好?”珺灵叹了口气。
“嗯嗯。”梁娇听劝,眨眼之间又被周边琳琅满目的玩意儿吸引了过去。
珺灵看向周颜:“你找我什么事儿?”
周颜挠挠脑袋,竟不知道如何开口。
“怎么了?还有你不好意思说的?”珺灵揶揄。
“哈哈,也还好。”周颜皱皱眉头,谄笑起来:“不知道你们藏机阁...发不发俸禄啊?”
珺灵也有些意外,但这也是情理之中,笑道:“当然有,还不少呢,够你们丰衣足食了。”
“那好,我加...”
周颜加入的话还没落音,公主的尖叫声就差点刺破耳膜。
“怎么了?!”珺灵认为遇到了刺客,立马掏出匕首冲了上去。
跑近一看,一个人形似的东西正在燃烧。
珺灵瞥了一眼没空去管,急忙拉住惊魂未定的梁娇:“你没事儿吧,公主。”
梁娇泪眼婆娑,指着那团火颤抖着说:“那是个人!他刚才明明还好好的,突然就着火了!”
这时,珺灵才反应过来,人形似的东西正在奔跑嘶吼着,叫声骇人至极,嘶哑崩溃。
她大脑一片空白地望着那团熊熊燃烧的人,不知何时周遭混乱的声音渐渐小去,原来是自己的耳朵被人捂住了,她回头看去。
只见周颜眼框干燥得通红,唇语道。
“闭眼,别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