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魔尊的冷殿下》灯火野望

53、妖族性命与我何干？

　　他的睫毛微颤，任思绪翻飞：“从前我以为我们只是立场不同，我对你的欺骗和背叛，是为了苍生大义。”他的嗓音渐渐沙哑了起来，“直到失去你，我才知，苍生大义只是借口，是为了让我想起你的时候，不那么痛苦和悔恨。”

　　月见并未打断他，只是安静的听着。若是从前，知晓他的心意，哪怕只是心里有个角落给她，她都会觉得欣喜。可，那只是从前罢了。

　　“我从未真正感受过你的痛苦，直到外公死的那日，在天界，我终于明白，你不会再原谅我了。”他扯出一抹苦涩的笑，任心底的悲凉漾开。只有亲身经历，才知亲人挚友惨死眼前，背叛之痛，灭族之恨，竟比万毒噬心还要痛上千万倍。

　　“我们，是不是，回不到从前了。”他望着屏风后绰约的身影，眼中皆是哀戚。

　　“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却依旧像道锋利的刀划破心底。

　　月见看向他，眸中一片寒凉：“苍瑞，我们之间，只剩利用。”

　　他突然笑了起来，赤色的瞳变得妖冶异常，带着疯狂的畅快：“那便利用我吧。”他伸出自己的手，低头看着，带着近乎癫狂的执著：“月见，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帮你实现，包括，我的性命。”

　　天界的野心，魔界的覆灭，那些背叛与伤害，他都会一一为她报复回来。包括，他自己。

　　月见觉得屏风那头，是一个无比陌生的人。也许，她从未看清过他，从前没有，如今也没有。不过今夜过后，他们之间便只剩仇恨。她会带着两万援兵重新夺回魔界，让魔族子民重归故土，她会向天界那些虚伪的野心家讨回公道，永远守护魔界的安宁。而他，最终会死在她的手里。

　　往日种种，皆是云烟。

　　“尊君。”王道来到院中求见。

　　苍瑞敛下心神，又恢复冷酷的神情。

　　“时候不早了，是否先安顿下来？”王道说出来意，很显然，他们已经等不及了。

　　苍瑞看了月见一眼，得了她的默许，对外头等候的人示意，王道得令，立马指挥侍从将大小箱子抬了进去，收拾陈列，忙忙碌碌的身影不绝，僻静的院落瞬时热闹了起来。而这动静，在王道的授意下，很快便在妖都内传开了。

　　一切正在按照苍瑞的计划进行。

　　夜渐渐深了。

　　熙攘的人群早已离开。夜幕分隔了纷扰的揣测和八卦，此刻，万物皆休，唯余北苑中微闪的烛光，以及两个寂寥的人影。

　　月见支着身子，警惕着夜里可能出现的危险。明日一早便要启程，今夜，不能出任何差错。苍瑞伏在案前处理公文，像是本就住在此处一般，仿佛这只是一个寻常的夜。

　　周围静的出奇，只有烛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一夜无语。

　　苍瑞放下书卷，看向屏风后的那道身影，任由眸中的不舍流淌。如果没有发生那些事，他们如今应与当时在魔界时一样。那时她会在屋内处理公务，时不时向他耍赖，让他帮忙一起处理，再到后来，干脆就甩了手让他经手，她便在边上静静陪着他。

　　越是得不到，想念便会更加肆意疯长，心底的痛会在午夜梦回不断噬咬着他。

　　“尊君，时候差不多了。”王道在外提醒道。

　　他该启程了。

　　“月见，保重。”收回不舍，他带着他的责任，再次离开了她。

　　晚风轻拂，带来夜里的凉意。

　　月见收回屏风，院中寂静无人。她走到苍瑞坐的位置，桌上静静放着她的黑龙鞭。她抚了抚漆黑烁亮的黑龙鞭，垂眸隐下情绪，下一刻便干净利落将黑龙鞭收回袖中。

　　“王大人等了许久，是有什么话要说么？”她将目光投向院落的暗处。

　　王道慢慢走了出来，他并未跟随苍瑞离开。放弃了送行的机会，是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走上前，一脸正色：“我希望你放弃两万妖兵。”

　　月见宛若听了个笑话：“你们妖族就是这般出尔反尔？”

　　“这只是我个人的要求，尊君既答应了你，自是一言九鼎。”他顿了顿，目光坚定：“但是，这两万妖兵事关尊君的性命和妖族的安危，我便不能袖手旁观。”

　　月见找了一处落座，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王道有些恼意：“你可知，妖都只有两万妖兵，他们一旦离开，妖都空虚，随时都会面临天界和西夷的进犯。”

　　“偌大的妖都只有区区两万兵马？”月见露出不屑的笑意。

　　“老妖皇主张和平，对妖界内部的统治以各国独立为主，因此，在妖都只留了两万妖兵，其余兵马皆散落各国。如今，各国异心四起，这两万妖兵实在不够。”王道皱着眉越发激动：“此番，尊君应许你两万妖兵，他便做好一个人前往西夷平叛的准备。而他的离开，让妖都空虚，一旦被那些盯着妖界的人发现，妖都和他都将陷入险境。”

　　他走上前，宛若在看一个十恶不赦的人：“妖族上下千万性命，将因你覆灭。”

　　原以为月见会有些动摇或者至少丝毫的恻隐，却不想她只是轻轻一笑，微微侧头看向他：“妖族性命与我何干？”

　　“你……”王道瞬时气的说不出话来。

　　“做这些决定的，是你们的王，不是我。将这大帽子往我头上扣，倒显得你们口中的尊君无能了。”她轻蔑笑着，虽坐着仰视王道，却有着凛然的威严。

　　王道终于知道，这便是魔界至尊，不是他从前见的那个不懂感情的小神仙。

　　“王道，尊君出发了，你该去处理后续事务。”一声男声打破他们的僵局，沐风一身黑金铠甲正身走来。

　　王道仍未有离开的意思。

　　“他们之间的事情，并非你想的那般简单。”沐风看向月见，最终将目光落在王道身上：“若是被尊君知道你自作主张，你该知道后果的。”

　　王道面露不甘，却还是甩袖愤然离开。

　　沐风对月见恭敬行了个礼：“尊上安心休息，明早两万妖兵定能如期出发。”

　　月见盯着沐风：“你也觉得我不该带走两万妖兵？”

　　“既是尊君的决定，我定服从。只是……”沐风眼神坚定道：“若是谁试图伤害他，沐风定第一个挡在他面前。”说罢，他抱手行礼，一身板正离开院子。往昔的少年，已经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将军。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只剩下晚风偶尔拂过树枝的声音。

　　月见依旧保持着方才坐着的姿势，眸中看不清情绪，烛光微动，投下一丝寂寥。她拿出兵符，轻轻握着，手中的温热将兵符捂得微微发烫。

　　即便世人皆视我为仇敌，我也要让魔界重回往昔，不惜一切代价。这是我答应你们的，庞古、泰仰、馒头……

　　她将兵符紧紧握在手中，指甲深陷血肉：你们等我。

　　晚风喧嚣，将她心中的声音吹向远方。

　　她收回眸中的波澜，面露寒意：“出来吧。”

　　春桃手足无措的从暗处走了出来：“我，我刚路过。”

　　“你都听见了？”月见的目光微凉。

　　不知为何，此刻的月见与平日都不同，周身散着一种说不清的尊贵与不容置喙的威严，吓得春桃后背渗出一身冷汗。她原本在南院待着，听闻尊君将姑娘搬去北苑，自己也跟着搬了过去。她本不想去打扰，但同院的高梨将怨气迁怒于她，她只好收拾细软，来此投奔。却不想，刚进来便听见王道和她的对话。

　　她咽了咽口水：“听，听了一些。”

　　月见却似并不在意，倒了杯茶，独自饮了起来。

　　她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只好开了话头：“姑娘你到底是何人？”

　　“月见。”月见头也不抬，闲闲道。

　　却不想这二字落在春桃耳中，犹如一声惊雷。月见，魔尊月见！

　　惊恐瞬时蔓延全身，这个名字她听过，不，确切的说，普天之下，谁能不知，魔界至尊月见，嗜血残暴，冷血无情，灵力无边。若不是那场天魔大战，魔界全族覆灭，魔尊之位，无可撼动。

　　她竟然还活着！

　　春桃吓得直哆嗦：“你是魔尊？魔尊大人。”

　　月见放下杯子：“放心，我不随便杀人。”

　　春桃想起方才王道说的妖族覆灭一事，突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你真的打算带走两万妖兵，不管妖族的死活了吗？”

　　月见眸光沉了下去：“是。”

　　“为什么？魔界是性命，妖族不是性命吗？你真的打算用妖族安危去换你魔界的安宁？”春桃眼中急的泛起水光。

　　“我再说一遍，妖族性命与我何干？”月见冷着眸说道。

　　“即便我们已经是朋友？你也不肯为了我们，为妖族考虑一下？”春桃的声音逐渐颤抖，目光灼灼盯着月见。

　　“我没有朋友。”月见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这一句，让她们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顷刻化为烟尘。

　　春桃露出悲戚的神情：“所以，我这段时间对你的好，你都不在乎么？”月见转向她，眸光一沉，手中化出一道火光，毫不犹豫向春桃掷去。

　　春桃吓得倒在了地上，火光堪堪擦过她耳边往身后飞去。

　　突然一声重物落地，春桃惊魂未定呆在原处。月见越过她，看向她身后被击中的花影。

　　“你来的倒挺快。”月见微微一笑，令人心生寒意。

　　花影没想到，眼前的这位竟是魔尊，而她竟能发现她的踪迹。

　　“我，我是想来问问星原公主的伤情如何。”她急中生智，回答道。

　　月见居高俯瞰花影，手中化出黑龙鞭，眸中没有一丝感情：“能保守秘密的，只有死人。”

　　花影没想到她竟起了杀心，不给她任何分辩的机会，急忙道：“等一下，我们可以合作！”

　　月见停下动作。她得了机会，稳了稳气息道：“我有办法让魔尊既能有两万妖兵，也能不负妖族。”

　　春桃终于缓过神，听到花影的话，忙爬起来，跑到月见身边：“魔尊，你先听听她的办法。”

　　月见一言不发，默许花影继续道：“我知道土克波的老巢，可以带你前往，届时，你把他杀了，便能让尊君解了西夷之叛，然后你再带两万妖兵支援魔军。岂不是，一举两得。”

　　“我为何要做如此麻烦的事？”月见勾起一抹笑意，尽显不屑。

　　春桃忙拉住她：“月见，求你了。我知道魔族期盼回家，但，妖族的家也是家啊，我们生在此处，老在此处，这里没了，我们便没了归途。我替万千妖族求你，答应吧。”

　　烛光噼啪。投下月见半明半暗的面容，晦暗的阴影掩住她的表情。春桃和花影皆等着她的回答。

　　宛若过了许久，她们终听见她轻启朱唇，依旧是熟悉的话语：“妖族性命与我无关。”

　　“但，两万妖兵也需要回家，我既带走他们，便要让他们安然回家。”

　　春桃和花影面面相觑，瞬时露出惊喜的神情。

　　魔尊月见，原来也会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