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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私坊案(1) ...

  •   “嘭!”
      “嘭嘭!”
      “嘭嘭嘭!”
      接连几声爆炸,惊扰了京师的深夜。
      爆炸的是城东一家私人木工坊,睡梦中的京兆府尹听到报告,紧急调拨人手,配合禁军一起安抚救治周围的百姓。所幸火药的数量不多,造成的损害也不大,周围的空置民房毁了八九间,十余人轻伤,没有死亡。
      京兆府尹梁自邱自高中榜眼后,在京城蛰伏多年,官位不高不低的往上走,四年前升到如今这个位置,便再没动过。
      他清楚这间木工坊背后的主人是谁,本想以私囤火药的罪名把木工坊的工人抓了息事宁人,也讨个人情,以便日后有职缺七爷可以想着跟五爷美言几句、举荐自己,但在禁军面前,他的想法显然是有心无力。
      如今的禁军虽一分为二,一半归太子的丈人梅汕放统领,另一半则刚刚交给八皇子管辖,这两位统领说到底都是太子党的人。并且禁军归属皇帝,由禁军统领直接向皇帝汇报情况,地方官员在禁军面前根本没有话语权。
      如今,更为致命的是被炸了的城东正是八皇子管辖的范围。八皇子常年征战,号称铁面无私,如今他亲自带兵勘察,又岂是自己小小一个京兆府尹想说算了就能算了的?
      “把这几个人都带回去,木工坊为什么会有炸药,这个丹炉又是怎么回事,还有地上的物件都是什么,桩桩件件,都要彻查清楚!”
      李荀生常年驻扎在外,对于京师的产业布置知晓的并不详细,他只知道七哥有一个木工坊,平日做些家具和小玩意供他增补开销,却不知道已经炸了这间就是。
      “苏然!”
      “属下在!”
      “本王着你带人,全程陪同梁大人破案。”
      “是!王爷!”
      “王爷,属下有句话,不知是否当说……”
      梁大人见李荀生要走,快步凑了过去,边跟着他走边谨小慎微的打量他黑成炭的脸色,见他停了下来,磨蹭半晌,才吞咽着口水,犹豫的说出话来。
      “王爷常年不在京中,可能有所不知,这间木工坊……是七王爷的。”
      “七王爷?”
      “是,正是七王爷。”
      李荀生昵了他一眼,听明白了他话中意思。这人是五哥的人,七哥也是五哥的人,虽然此次没有酿成惨祸,可已经闹出了这么大动静,难不成他还敢让自己大事化小吗?
      私藏炸药,是可以定死罪的!
      “你想说什么?”
      “臣,臣也不敢说什么,只是告诉您一声。”
      “本王知道了。”
      说罢,李荀生不再理会他的欲言又止,跨上马背,直奔同在城东的瑞王府。他有一种预感,觉得这件事和十六脱不了关系。
      爆炸声响,睡梦中的李柏生蹬上一只鞋子就直奔庸园,他没想到爆炸的声音能这么大,也没想到能爆的这么早。
      “柏生!”
      爆炸的声音好似在耳边响起一般,尚未熟睡的慈音惊愕呆坐,看到李柏生的瞬间直接跳进他的怀里,双腿紧紧盘在他的腰上。
      “小音别怕,没事没事。”
      亲昵的蹭着她的脸颊,心中无限悔恨,李柏生想,自己就该陪在她身边的,什么流言蜚语,爱怎么传怎么传,就算自己恪守规矩,那些嚼舌根子的人也不会放过任何编造事实的好机会。
      “慈音!”
      慈虹披着衣服赶来时,慈音已经在李柏生怀里哭过了。因为过度惊吓,眼泪止不住的流。可当听到师姐的声音时,她几乎下意识的别过脸去把眼泪擦干。
      “师姐,我没事,你吓到没有?”
      明明在自己怀里吓的发抖,还故作镇定的安慰慈虹,李柏生心疼的上下抚摸着她的脊背,想到她们俩个互相隐瞒身份,在白云庵中这般相互凄苦扶持,心里更为难受。
      “哪里爆炸了?”慈虹问。
      “目前还不清楚,我已经让喜子出去打听了。”捞过棉被披在慈音身上,李柏生道,“应该离王府很近,不然不可能这么听的如此真切。”
      天色微亮,喜子灰头土脸的赶回来,他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李荀生的腿已经迈进了前庭,宋青见他黑着脸,脸上堆满笑容,躬身请安。
      “王爷怎么早来?是刚下夜……”
      李荀生不想与他寒暄,直接道,“十六呢?”
      “回王爷,爆炸声太骇人,我家王爷应该正在庸园安抚嘉音姑娘。”宋青见他不解,解释道,“徐贵妃昨日刚给慈音姑娘赐的名字,嘉音,徐嘉音。”
      “赐了徐姓?”心中盘算着,李荀生道,“你将十六叫来,我有事与他说。”
      平稳着心情,李荀生端起手边的茶盏,一口饮尽。爆炸现场的灰尘扑面,加之一路奔袭,他的嗓子已经像被烧着了一样干的冒烟。
      温柔乡,石榴裙,自从与慈音重逢,李柏生给人的印象就从纨绔变成了沉浸女人怀里的登徒浪子。只要不外出,他几乎整天都呆在庸园里,陪着慈音写字、作画、吟诗、下棋、喂鱼、参佛,偶尔也会聊些当局情势。
      他会与慈音沟通张府旧案的查询进度,也会明确告知还要查多久也说不好。案卷中寥寥几笔看不出任何端倪,也寻不出蛛丝马迹,目前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三哥身上。慈音对此表示理解,可也不愿意按他所述把摘录的卷宗焚掉,因为她虽然相信李柏生会全力帮助自己,可却不信任李延生。
      “爷,八爷来了,在前庭等您呢。”
      敲门后,宋青只是站在门口,并不进去。
      宋青远远的声音传到李柏生耳中时,他正蹲坐在床边一下一下的拍着慈音入睡。
      “小音,我去见下八哥,我让白濯叫慈虹师太来陪你。”握住她的手,李柏生轻声道,“不要怕,你只管好好休息,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点点头,看着他展露的笑容,慈音像是吃了定心丸般,缓缓的闭上眼睛。等到慈虹赶来的时候,她已经沉沉睡去。
      对于京师,慈虹是很不喜欢的,当年父亲意外病逝,她才不得已跟着母亲来到京师投奔太子。太子和徐贵妃仁慈,念着母亲曾是太子乳母,将二人接进宫中继续服侍主子。所以她了解到的京师,是皇宫中的尔虞我诈,是皇子们的互相猜忌,是妃嫔们使劲浑身解数的争宠,是为了权力可以放弃一切的寡情……
      后宫与前朝的命运息息相关,徐贵妃得宠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罪臣之女,宠冠后宫,连带着已经衰败的家族重新崛起,曾经人人避而绕行的徐府,顷刻间门庭若市,成了众人相继巴结的对象。
      当初徐贵妃一族中因为年老而逃过一死的祖父,从阶下囚,摇身一变成了徐国公,她的远亲们也各个得到封赏。虽然弹劾徐贵妃的奏疏如雪花般飞入皇帝的龙案,可皇帝谁的账也不买,该封的、不该赏的,全都提拔起来,可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风光无限。
      刚开始,慈虹以为皇帝是昏庸过了头,但现在细细品来,他给了徐家无上的荣耀,却没有给他们太多实权,所谓的荣宠只是给徐贵妃和太子的锦上添花而已。他并非不忌惮外戚干政,而是用自己的办法,告知世人一个皇帝对妻儿的宠爱而已。
      皇权霸术,有权无情。皇帝对太子有多宠爱,对其感情的绞杀有多狠辣。当初他以京郊剿匪为借口,派人埋伏自己和手下,不惜弄死自己和那个未出世的孙儿,并不是担心太子会深陷温柔乡,而是忌惮自己的军功。他甚至想到了自己日后会母凭子贵、垂帘听政、架空皇权……
      如此深谋远虑,或许从他立延生为太子的那一刻,就决定无论如何也要给儿子一个稳定的治世皇位吧。
      或许,张府的悲剧,也仅仅是因为与太子的关系过于密切。想到这里,慈虹忽然扯出一悲凉的笑容。
      凌晨的天空灰蒙蒙的,像被纱笼住的尘雾,又像浠沥小雨前的阴郁。还在沉睡的太阳,不再与月亮毗比光耀。点点璀璨的星光绽尽芳华,只为露出微弱的光。
      “八哥,这么早你怎么来了?”
      李柏生揣着明白装糊涂。
      “来看看你睡的是否安稳。”
      “不太好,吓了一跳。”
      从李柏生故作惆怅的那一刻,李荀生就认定了木工坊的爆炸案一定与他脱不开关系。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既然他已经介入了,却不提前告诉自己。
      “柏生,被炸的是个木工坊,你知道吗?距离你的府邸只隔了三条街。”李荀生盯着他的眼睛,“京兆府尹说那是七哥的产业。”
      “知道,也知道那间作坊是七哥专门为小弟所设。”
      “从那来你这的路上,我确实想过这个问题,没想到是真的。”
      李荀生虽然□□的站在太子这边,可骨子里是不愿意相信兄弟们之间真的可以自相残杀的,他以为的极限也不过是互相使个绊子,让彼此难受一阵,若真是关乎生死的打压,对于手足兄弟而言,未免也太残忍了些。
      “两年前,这间作坊就出现了,刚开始我没有多想,但后来就总觉得有人在我家附近晃荡,让喜子一查才知道那间作坊背后的老板是七哥。”
      李柏生无所谓的耸耸肩,“八哥,你这么多年在外征战,接触的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大家一致对外,很少互相玩些阴损的手段,可京里不同,皇位只有一个,三哥坐了,五哥就坐不得。五哥坐不得,七哥就无利可图。这个皇位,不是谁做大家都一样过日子的。也许五哥登基后,率先要杀的就是你我。”
      看着这个比自己年纪小很多、经常撒娇的弟弟,李荀生没有说话。不足十八岁的他,看似单纯稚嫩,却早已将朝中局势、人心利益看了个透彻。
      有一瞬间,他甚至觉得柏生似乎比仁厚的三哥更适合做皇帝。杀伐果决,赏罚分明,心有丘壑,也懂得左右局势的发展,不像三哥,常常喜欢息事宁人,得饶人处且饶人,过度纵容旁人。
      “木工作坊的爆炸,是你的手段吗?”
      点点头,李柏生低头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最开始他也不想用这样的方式把七哥拽出来,可七哥的手已经伸到了小音的身上,自己又怎么能放过他呢?
      要怪,就怪七哥太聪明敏慧。
      “哥,确实是我让孙强挑伤亡最小的时间炸了木工坊,因为我要保住小音,保住慈虹师太,还有三哥的权势地位。”
      李柏生坦荡的看着兄长紧蹙的眉头,从头至尾都没有流露出丝毫得意。
      将手段对准自己的兄弟,并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即便胜利者为王,也不值得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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